死寂,是这片远古战场的主旋律,但那是一种充斥着无形嘶吼与疯狂执念的死寂。赵小白收敛了所有气息,如同幽灵般在巨大的骸骨与残破法宝构成的嶙峋地貌间穿梭,神念化作千丝万缕,既要探查脚下随时可能出现的空间裂缝与能量乱流,更要警惕着那些潜藏在阴影与废墟中的、更加诡异的存在。
前行不过百里,一种被窥视的阴冷感便如附骨之疽般缠了上来。那不是活物的目光,而是一种充满了怨毒、疯狂与纯粹毁灭欲望的意念,冰冷刺骨,直接作用于神魂。
他猛地停下脚步,隐匿在一块如同山峰般的暗金色头骨的眼窝深处。目光锐利地扫向前方一片相对开阔的区域。那里,原本散落着无数兵器碎片的地面上,不知何时,升腾起一片稀薄的、扭曲光影的灰雾。
灰雾之中,隐隐约约显现出几道模糊的身影。它们并非实体,没有固定的形态,时而凝聚成身披残破甲胄、手持虚幻兵刃的战士模样,时而溃散成一团翻滚的、充满负面情绪的怨念能量。它们的“身体”由纯粹的执念、残留的杀意以及这片战场的死气凝聚而成,双眼的位置,是两团跳跃的、猩红或幽绿的光点,里面只有最原始的杀戮与毁灭欲望。
“战魂……真正的古代战魂。”赵小白心中一沉。药尘师父早已告诫过他,这片古战场陨落的强者太多,其临死前的不甘、愤怒、仇恨等极端情绪,结合此地特殊的环境,万古不散,便滋生出这些没有理智、只有本能的遗魂。
它们并非生灵,寻常物理攻击与大部分神通法术对它们效果甚微。它们渴望吞噬一切闯入此地的鲜活灵魂与生命精气,以填补自身永恒的空虚与痛苦。
赵小白屏住呼吸,将自身生命波动压制到近乎寂灭,希望能避开这些麻烦。然而,其中一道最为凝实、依稀能看出曾是某种类人形强大生物的战魂,那猩红的魂火猛地跳动了一下,仿佛嗅到了极其细微的生命气息,缓缓转向赵小白藏身的头骨方向。
“嗷——!”
一声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层面的尖啸骤然爆发!那尖啸中蕴含着无尽的痛苦、狂暴的杀意以及一种撕扯神魂的诡异力量。赵小白只觉得识海微微一震,如同被无形的冰锥刺了一下。
被发现了!
下一刻,那道率先发现他的战魂,连同灰雾中的另外四五道魂影,发出一片混乱而疯狂的灵魂嘶吼,化作一道道扭曲的灰影,无视物理障碍,直接穿透巨大的骸骨与残骸,朝着赵小白藏身之处扑来!速度奇快无比!
避无可避!
赵小白眼中寒光一闪,知道不能再隐藏。他身形如同鬼魅般从头骨眼窝中激射而出,同时双手急速掐诀。
“嗡!”
纯净而炽热的赤红色丹火自他体内汹涌而出,瞬间在他周身布下了一层凝实的火焰护罩。这丹火并非凡火,乃是他以《药神典》秘法修炼出的本命之火,蕴含至阳至刚之力,更是融入了他的精气神三宝,对于阴邪魂体有着天生的克制。
“嗤嗤嗤——!”
冲在最前面的两道灰影收势不及,猛地撞在丹火护罩之上,顿时如同冰雪遇沸油,发出刺耳的灼烧声。它们发出凄厉无比的魂啸,身体在丹火的灼烧下迅速变得稀薄、扭曲,那猩红的魂火疯狂闪烁,充满了痛苦与怨毒,最终“噗”的两声,彻底湮灭,化为两缕青烟消散。
然而,更多的战魂悍不畏死地扑了上来。它们没有理智,不知恐惧,只有吞噬生者的本能。一道道灰色的魂影环绕着赵小白,不断冲击着丹火护罩,发出连绵不绝的“嗤嗤”声。阴冷刺骨的魂力与炽热阳刚的丹火激烈对抗,护罩上的火焰明灭不定,赵小白能清晰地感受到灵力的消耗。
这些战魂单体实力并不算太强,大约相当于元婴初期修士的神魂攻击强度,但它们数量不少,而且攻击中附带的那些负面情绪——绝望、疯狂、暴戾,如同无形的毒刺,不断试图渗透护罩,侵蚀赵小白的心神。
“不能久耗!”赵小白心念电转。此地危机四伏,若是被这些战魂缠住,消耗过大,或者引来更强大的存在,后果不堪设想。
他眼神一厉,主动撤开部分护罩,右手并指如剑,体内元婴鼓荡,精纯的灵力混合着一丝神源之力,汹涌灌注于指尖。
“净!”
一声低喝,他指尖迸发出更加凝聚、颜色近乎纯白的丹火!这火焰不再用于防御,而是化作数道纤细却无比灼热的白色火线,如同拥有灵性的锁链,精准地射向周围扑来的战魂核心——那跳跃的魂火!
“嗷——!”
被白色火线击中的战魂,发出了远比之前凄厉十倍的惨嚎。丹火中蕴含的净化之力,对于它们这种纯粹由负面能量构成的魂体而言,简直是天敌克星。白色火线如同跗骨之蛆,沿着它们的魂体蔓延,所过之处,灰雾蒸腾,怨念消融,魂火迅速黯淡、熄灭。
短短数息之间,扑上来的五六道战魂,尽数在纯净丹火的灼烧下化为虚无,只留下空气中一丝丝焦糊的异味和尚未完全散去的负面情绪波动。
赵小白微微喘息,脸色略显苍白。刚才看似轻松的碾压,实则消耗了他不少的心神与灵力,尤其是最后凝聚那几道净化火线,对神识的控制要求极高。他不敢停留,立刻服下一颗恢复灵力的丹药,同时神念全力展开,警惕着更远处的动静。
果然,这边的战斗波动和战魂临死前的惨嚎,如同在寂静的湖面投下了石子,引起了更远处一些存在的注意。他能感觉到,在视线无法及的废墟深处,又有几道冰冷、强大、充满恶意的意念扫了过来。
他毫不犹豫,身形再次化作一道淡淡的虚影,将敛息化凡诀催动到极致,朝着与那些意念来源相反的方向,也是药尘指引的核心区域,急速遁去。
接下来的路途,他变得更加小心,宁愿绕行极远,也绝不轻易踏入那些看起来死气特别浓郁、或者骸骨堆积特别诡异的区域。然而,这片古战场实在太过广阔与凶险,即便他万般谨慎,依旧又有两次,被从地底突然钻出的、或是从残破法宝中苏醒的战魂发现,被迫出手。
一次,他利用新近绘制成功的“太乙青木神雷符”,召来一道充满生机的乙木神雷,至阳至刚的雷光将对阴魂有着额外的克制,瞬间将一群从一面破碎战旗中涌出的骑兵状战魂劈得灰飞烟灭。
另一次,他遭遇了一个格外强大的战魂,其魂体近乎凝实,依稀能看出生前是一位强大的妖族,魂火呈暗金色。它竟然能施展出类似天赋神通的灵魂冲击,威力直逼元婴后期。赵小白与之缠斗片刻,最终动用了“神念刺”秘术,趁其不备,一举击溃其魂火核心,再以丹火将其残魂彻底净化。
每一次战斗,都让他对这片战场的凶险有了更深的认识。这些古代遗魂,是此地环境孕育出的毒瘤,是不甘逝去的亡者留在世间的最后疯狂。它们没有道理可讲,没有恐惧可言,唯有毁灭与被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