坑底之物显露的瞬间,一股远比柳老汉体内秽气精纯、暴戾百倍的阴寒煞气,如同挣脱囚笼的凶兽,狂涌而出!巷内温度骤降,墙壁上的苔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蒙上一层白霜,空气中弥漫开令人作呕的腥甜与腐朽混合的气味。连两名经验丰富的“影阁”杀手,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后退半步,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悸。
李清河藏身阴影中,更是觉得如坠冰窟,血液仿佛都要冻结。怀中的黑色石子滚烫如火,警示着极度的危险!他死死咬住牙关,将《养身诀》运转到极致,那丝暖流在经脉中艰难游走,抵抗着外界煞气的侵蚀,才勉强维持住心神清明。
坑底那物,并非完整的器物,而是一块约莫脸盆大小、边缘不规则、颜色暗红近黑的破碎瓦砾。瓦砾质地非陶非石,表面粗糙,布满了纵横交错的裂纹,裂纹中似乎有干涸发黑的血迹渗入。最引人注目的是,瓦砾中央,刻着一个模糊不清、线条扭曲怪异的符文,那符文似乎拥有生命般,正微微闪烁着不祥的暗红光芒,正是那恐怖煞气的源头!
“是……是‘秽血煞纹’的残片!”一名杀手声音干涩,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这东西……不是早就该被彻底净化了吗?怎么会埋在这种地方?”
“别管那么多!”另一名杀手强自镇定,眼中却闪过一丝贪婪,“任务目标就是它!快取出来,用‘封灵匣’装好!此地不宜久留!”
先前那名杀手连忙从怀中取出一个刻画着封印符文的黑色玉匣,小心翼翼地向坑中的暗红瓦砾探去。
李清河心中剧震!“秽血煞纹”?这名字一听就知绝非善物,而且似乎牵扯到某种古老的禁忌。这东西散发出的煞气,与柳老汉体内的病根同源,但强大了何止千百倍!难怪柳老汉久病不愈,常年靠近此地,不被侵蚀才怪!这东西若是被“影阁”得去,不知会酿成何等祸患!
就在那杀手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瓦砾的刹那,异变再生!
“嗡——”
那暗红瓦砾上的扭曲符文猛地爆发出刺目的血光!一股更加狂暴、充满怨毒与毁灭意志的精神冲击,如同无形的海啸,向四周席卷开来!
“噗!”
两名杀手首当其冲,如遭重锤击胸,齐齐喷出一口鲜血,踉跄后退,手中的封灵匣也差点脱手。他们脸上瞬间布满黑气,眼神涣散,显然受到了严重的精神侵蚀。
藏于暗处的李清河也觉脑中“嗡”的一声,如同被千万根钢针穿刺,眼前发黑,几乎晕厥过去!关键时刻,怀中黑色石子爆发出更加灼热的热流,瞬间流遍全身,护住了他的心神识海,同时,《养身诀》那中正平和的暖意自发运转,顽强地抵御着那股邪异的精神冲击。他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血迹,但总算扛了下来。
“该死!这煞纹有灵!自行反击!”受伤的杀手又惊又怒。
而就在这时,或许是被这强烈的煞气与精神冲击所引动,异变接踵而至!
“咔嚓……轰隆……”
众人脚下的大地,猛地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仿佛地底有什么东西被惊醒了!并非地震那种整体的摇晃,而是源自极深地底、某种庞大意志被触怒般的闷响与震颤!整个巷子的地面开始龟裂,淤泥翻滚,墙壁上的砖石簌簌落下!
“地脉……地脉被引动了!”另一名杀手骇然色变,“快走!这东西不能碰了!”
然而,已经晚了!地底传来的震动越来越强,一股磅礴、混乱、充满毁灭气息的地煞之力,受到“秽血煞纹”的吸引,正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灌入那条小巷!天空中的月光都被扭曲,巷子周围的空间开始变得模糊、不稳定!
“不好!是地煞暴动!要形成煞穴了!”杀手魂飞魄散,再也顾不得任务,转身就想逃。
但那股地煞之力已然成型,如同一个无形的漩涡,将小巷牢牢锁定。两名杀手只觉得身陷泥沼,举步维艰,周身灵力被压制得几乎无法运转,脸上露出绝望之色。
李清河同样感受到了巨大的吸力和恐怖的压迫感,但他惊骇地发现,自己体内的那丝暖流,在这天地煞气狂暴的环境下,虽然运转滞涩,却并未像杀手们的灵力那样被完全压制,反而隐隐传来一种奇异的……共鸣?并非认同这股煞气,而是仿佛他的“凡尘脉”本身,就对这种源于大地、源于红尘孽障的“浊气”有着某种天然的亲和与理解力!就像水与油,虽不相容,却可共存。
他猛地想起斗笠客的话——“凡尘脉,亲近的便是这最本质的‘理’!” 这地煞之气,不也是天地之力、是某种极端“规则”的体现吗?
就在这生死一线间,李清河福至心灵!他不再试图对抗那股地煞吸力,而是强行冷静下来,将“观气”之能催发到极限,不去看那混乱狂暴的表象,而是去感知其中力量流转的“轨迹”和“规律”!
在他的“视野”中,那暗红瓦砾是风暴眼,疯狂抽取着地煞之力。而两名杀手如同激流中的礁石,正被狂暴的力量撕扯。而地煞之力涌来的方向、强度,并非完全无序,似乎受到更深层地脉结构的微弱影响!
一条极其细微、相对“平缓”的缝隙,在他感知中一闪而过!那是地煞之力流动相对薄弱的一处“间隙”!
没有时间犹豫!李清河猛地一咬舌尖,剧痛让他精神一振,用尽全身力气,按照感知到的那条“间隙”轨迹,如同游鱼逆流般,向外猛地一冲!
“噗!”
仿佛冲破了一层粘稠的膜,他竟真的从那恐怖的地煞漩涡中挣脱了出来!虽然浑身骨头像散了架一样,气血翻腾,但总算脱离了最核心的危险区域!
他不敢停留,也顾不上去看那两名杀手的下场,借着冲势,头也不回地向巷外亡命狂奔!身后传来杀手凄厉的惨叫和建筑物坍塌的轰响!
就在他冲出巷口的瞬间,怀中的黑色石子再次传来一股温和却坚定的推力,助他加速远离。同时,一个细若蚊蚋、却清晰无比的声音直接在他心底响起,带着一丝急促:
“臭小子!捅马蜂窝了!往南!过污水河桥,第三个巷口右转,有间废弃的土地庙,进去躲好!收敛所有气息!快!”
是斗笠客!
李清河心中大定,毫不迟疑,按照指示,发足狂奔!他专挑阴暗狭窄的巷道穿行,将速度提升到极致。身后那小巷方向,传来的能量波动越来越恐怖,甚至引动了小范围的天象变化,乌云汇聚,电闪雷鸣,仿佛有绝世凶物要破土而出!整个南城都被惊动,远处传来惊呼声、犬吠声和杂乱的脚步声。
他拼命奔跑,胸口火辣辣地疼,刚才强行突破地煞漩涡已然受了内伤。但他不敢停,直到看见那座横跨在散发恶臭的污水河上的石桥。冲过石桥,按照斗笠客的指示,在第三个巷口右转,果然看到一间半塌的、连牌匾都没有的破旧小庙。
他闪身而入,庙内蛛网密布,神像倾颓。他立刻寻了个最隐蔽的角落,蜷缩起来,全力运转《养身诀》,不仅收敛自身气息,连呼吸、心跳都压至最低微的状态,整个人仿佛化作了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
几乎在他藏好的下一刻,数道强横的精神意念便如同探照灯般,从南城各个方向扫过,其中一道尤其冰冷锐利,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在废弃土地庙上空微微停留了一瞬,似乎有些疑惑,但最终被远处那冲天而起的煞气异象所吸引,迅速移开。
李清河屏息凝神,冷汗浸湿了后背。刚才那道意念,绝对是远超筑基期的高手!是“影阁”的强者,还是青霖城官府的修士?恐怕都有!
过了许久,外面的骚动才渐渐平息,那恐怖的煞气波动似乎也被某种力量强行压制了下去。但南城的气氛,已然不同。
直到天色微亮,再无异常,李清河才缓缓松了口气,瘫软在地,只觉浑身虚脱。昨夜经历,实在太过凶险。那“秽血煞纹”究竟是什么?为何会引动地脉暴动?斗笠客为何恰好出现?而自己这“凡尘脉”对地煞之气的特殊感应,又是福是祸?
他摸了摸怀中再次恢复温凉的黑色石子,心中充满了感激与后怕。若不是斗笠客数次相助,他早已死了不知多少回。
休息片刻,恢复了些力气,李清河悄悄探出头,确认外面安全后,才如同鬼魅般离开土地庙,绕了好大一圈,确认无人跟踪,才回到了“平安客舍”。
客舍依旧平静,似乎未被远处的风波波及。他回到房间,立刻检查自身伤势。内腑受震,经脉有些损伤,但不算太重。他服下岑夫子所赠丹药,盘膝调息。
直到日上三竿,他才结束调息,伤势好了大半。他推开窗户,望着依旧喧嚣却仿佛暗流涌动的南城,眼神复杂。
经过昨夜,他深知这青霖城的水,远比他想象的更深、更浑。那“秽血煞纹”的出现,意味着百年前甚至更早的恩怨纠葛,并未消散。而自己,似乎已经不可避免地卷入了漩涡中心。
但福兮祸所伏,昨夜生死一线的经历,也让他对自身“凡尘脉”和《养身诀》有了新的领悟。对“气”与“理”的理解,尤其是对“煞气”这种极端力量规则的感知,更加深刻了一分。
“变数……”他喃喃自语,想起那位“小姐”的话。既然已是变数,那便在这风云际会之地,闯出自己的一条路吧!
他深吸一口气,眼中重新燃起斗志。当务之急,是尽快提升实力,并且,要设法查清那“秽血煞纹”的来历,以及它与柳老汉、与这南城,究竟有何关联。或许,柳老汉那里,是关键突破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