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佩乐在清爽中醒来，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帐顶。
她捏了捏眉心，拥被坐起，昨夜零散的记忆逐渐回笼。
猴儿酒、还有尊上……以及最后自己似乎指着地说要睡这儿？
她面上微微一热，连忙掀被下榻。
环顾这间陈设简洁却处处透着不凡的客房，她定了定神，注意到屋内一角已备好了清新的温水和洁净的巾帕。
尊上的小院素来不设仆从，一切皆由灵兽打理，亦或是尊上亲力亲为。
洗漱完毕后，整理好微皱的衣裙，她这才走出厢房。
院中，晨光熹微，凉意沁人。
张潇一早已坐在石桌前，手腕上的星灵玉简投射出柔和的光幕，上面密密麻麻滚动着信息和数据。
她神色专注，指尖偶尔虚点，处理着政务。
沈佩乐走近，听到张潇一正对着玉简沉声询问，语气严肃： “九月底那场大雨导致的洛水、渭水、黄河泛滥，受灾百姓安置情况最终统计数字出来了？确切有多少户、多少人？房屋损毁几何？”
“工部才拨款修缮加固的水利堤防，为何在此等规模的雨势下仍有多处溃决？当时验收核查是如何进行的？”
“还有，气象预警呢？四耳长右的族群负责监测水文地动，事前为何没有足够的预警时间让沿岸百姓撤离？”
光幕上文字飞快滚动，似是下属在紧急回禀。
但张潇一的眉头越蹙越紧，显然对许多答复并不满意。
最后，她下了决定，直接下令：“让工部、户部四位尚书，以及负责水文警示的四耳长右首领，即刻至万象殿偏殿议事！”
听到脚步声，张潇一头也未抬，只是道：“醒了？桌上给你留了早膳，自己去用。”
“谢尊上。”沈佩乐低声道谢，目光却不由被光幕上显示的灾情简报所吸引，那触目惊心的损失数字让她心头一紧，“洪水之患还尚未处理完毕吗？”
张潇一这才从光幕上移开视线，揉了揉眉心，道：“大规模救援虽已结束，但灾后重建、疫病防治、水利重勘、责任追查，哪一桩都比抢险更繁琐，更紧要。关乎民生根基，丝毫轻忽不得。”
沈佩乐闻言，肃然道：“那属下不打扰尊上议事了。”
张潇一点点头，最后回复了一条信息，周身能量微动，身形便已轻盈浮起，径直朝着万象殿方向飞去，速度极快。
沈佩乐目送她离去，心中感慨尊上勤政，也不敢多耽搁，快速用了桌上温着的清粥小菜，便也急匆匆离开小院，赶往礼部衙门。
有尊上这般宵旰忧勤作表率，道场上下官吏，谁也不敢有半分懈怠。
万象殿偏殿内，气氛凝重。
张潇一坐于主位，下方左右分别坐着工部尚书康泉、朱贝，户部尚书贺琴仪与青灵，以及负责水文预警的四耳长右的种族之王——四耳。
张潇一面色不虞，目光投向四耳：“……所以你的预警讯息里，完全没有提及此次特大洪灾的可能？”
四耳急得直挠头，语气肯定又委屈：“母神，确实未有察觉！若是地动水脉有异常变动，我等必定能感知一二，提前预警。”
“但此次大雨虽急，水势暴涨却极为突兀，仿佛……仿佛非是天灾，更像是……”
它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形容。
朱贝哼哧了一声，声音沉闷接口道：“工部确实已经尽力。大雨连绵时，我们派了澜霆冰蛟试图驱散或减弱雨云，但效果甚微，云层汇聚之力非同寻常。且此次洪水来得极其诡异迅猛，退得也快，不合常理。”
“麻烦的是，洪水退去后，被淹没过的大片土壤呈现一种死寂的灰败，目前尚不清楚这土地能否继续耕种。”
康泉面色凝重补充道：“尊上，工部修缮加固的水利设施，是按抵御五十年一遇洪水标准设计。按常理，此次雨量虽大，也不该造成如此大规模的溃堤泛滥。河水上涨的方式和力度……像有外力在底部强行推动，而非自然汇聚。”
张潇一沉吟片刻，唤道：“星灵。”
青圭鉴上光芒一闪，星灵的猫猫头出现其中。
“地下及河道深处，可有何异常能量残留或人为痕迹？” 星灵的猫猫头晃动了一下。
“回母神，已深入探查。河道底部及两岸地层未见剧烈人为改动痕迹，亦无持续异常能量源。一切仿佛自然发生。”
“没有异常，才是最大的异常。”张潇一面色凝重，敲了敲桌面。
“工部，即刻加派撅地蚯一族，深入溃堤处及异常河床下方，仔细探查土层结构是否有松动、空洞或被侵蚀的痕迹。”
“另派澜霆冰蛟潜入河道深处，感知水流残留的异常能量波动，特别是洪水爆发核心区。”
“是！”康泉与朱贝齐声领命。
“此外，灾后重建与疫病防治乃当务之急。工部负责统筹规划重建村落、加固堤防，炼丹堂全力配合，提供防疫药剂，确保饮水洁净，杜绝大疫发生。所需物资，优先调配。”
“明白！”
张潇一转而看向户部：“贺尚书，青灵，受灾百姓的最终统计情况？”
贺琴仪立刻报出一串沉重的数字。
受灾范围、淹没田亩、损毁房屋、伤亡人数、急需安置和救济的人口……
张潇一听得眉头紧锁：“伤亡为何如此之重？救援不是第一时间就派出去了吗？”
贺琴仪叹了口气，语气沉痛：“回尊上，受灾最重的往往是沿河乡野。村民房屋多为土坯茅草，如何经得住那般猛烈的洪水冲击？瞬间垮塌者十之七八，人员伤亡大多由此造成。此外，一些地方官吏应对突发灾情经验不足，初期组织疏散不力，救援迟缓，也错失了一些良机。”
张潇一想起当初在土坡村的见闻，确实如此，青砖瓦房稀少，普通农户的土屋在滔天洪水面前的确不堪一击。
她压下心头沉重，问道：“道场财政如今可能支撑此次灾后抚恤与重建？远征倭国的筹备是否会影响？”
贺琴仪面露难色：“户部存银和粮草此前大半为远征事宜预备。这次灾情不小，若要进行妥善的抚恤和重建，资金粮草缺口不小。要维持远征不误，则灾后事宜恐难周全。”
青灵抬起头，补充道：“灵田催生新粮，即便全力施为，至少也需十五日方能收获一批。远水难解近渴。”
张潇一没有任何犹豫，果断开口：“远征计划暂缓，所有已筹备的钱粮，即刻转用于救灾重建。百姓安危生计为重，倭国之行，待灾情平息、财政缓裕后再议。”
“遵命！”贺琴仪与青灵齐声应道。
一番紧急磋商，初步定下了灾后处置的方略，众人领命匆匆离去。
殿内恢复安静，张潇一独自坐了片刻，给织织发去一条信息。
“吏部需尽快制定各级官吏应对各类自然灾害及突发事件的应急章程，并组织轮训与考核。此次洪灾，暴露出的不仅是天灾，更是人祸之虞。”
“收到，母神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