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噼里啪啦’的下了一整天。
往年的这个时候,农民是最怕下大雨的。
一旦下雨,地里的庄稼就好几天都收不上。
如果要连着下上几天暴雨,地里又会有数不清的庄稼烂在地里。
所以,每到这个时候,城市里打工的壮劳力纷纷赶回家中,帮着家里人拼命的往回收庄稼。
虽然李俊种的是草药,可什么东西,都怕雨水多了。
大雨一直下到傍晚。
到了傍晚,乌云压着屋脊,炸雷劈在南山尖,震得窗棂嗡嗡响。
李俊把姑奶奶搀进里屋,又把院里晒的半干草药收进廊下。
回头冲小黑骂:“别转悠了,一会雨该灌你耳朵里了!”
可小黑却像中了邪,对着院门狂吠不停。
李俊伸手去打他。
却见小黑狗脖子一梗,转身跑进雨里。
李俊着急的骂了一声,转身走回屋里。
过了一会,李俊又不放心的走了出来。
他刚从房间出来,就看见小黑从雨幕里叼回一个黑溜溜的东西,啪嗒一声吐在他的脚背。
李俊弯腰捡起,竟然发现,小黑叼回来的东西是一枚银元。
年份、包浆、磕痕,都与姑奶奶之前给他的那块分毫不差。
他心底猛的一惊。
“这……”
他攥着两枚银元,看着外面的雨水。
想等着雨停了,还给人家。
可小黑咬住他裤管就往外拖,雷声里,狗吠一声紧似一声。
“成,我跟你走。”
李俊抄起墙角的雨伞,又披了件化肥袋改的雨衣,跟着小黑冲进暴雨。
小黑一路带着他跑到了南河套。
村头小河平日温顺,此刻却像脱缰的草马,黄浪翻滚,碎木、稻草、塑料盆,眨眼就被吞没。
小黑沿河边跑,忽地停住,前爪拼命扒泥,尾巴竖成铁棍。
李俊顺着狗头一看,心里“咯噔”一声:
水面上漂着一团黑影,时沉时浮,看上去像一个‘人’。
李俊把伞一扔,一个猛子就扎进河里。
河里的黄汤,凉得割肉,他凭着之前摸鱼的本事,三下游到黑影旁,拦腰抱起。
等到了岸边,李俊才发现自己救上来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
脑袋上滴里当啷的带了一堆不知道什么东西,身上还穿着大红对襟衣裳,被水泡的已经不成样子。
李俊托着她后颈,想把她拍醒。
他拍了半天,女孩还是一动不动。
李俊一咬牙,干脆做起了人工呼吸。
在他吸到第三口的时候,女孩睫毛颤了颤,眸子睁开一条缝。
乌黑的睫毛像小扇子似的在他的脸上扇了扇,随后又闭上了眼睛。
李俊背起她,一路小跑回了家里。
小黑跟在后面,不住的摇着尾巴。
到了家里。
姑奶奶正在生火做饭。
看到李俊回来,还背着个人,赶紧放在手里的烧火棍。
“你这孩子,怎么还带回来个大活人呢!”
还不等李俊说话。
姑奶奶早就熬好了一碗姜汤递了过来。
李俊灌着姑娘喝了一口姜汤,又扶她躺下。
姑奶奶说道:
“这姑娘衣服都湿了,你出去,我帮她换一件新的。”
李俊应了一声,转身走出房间。
又过了一会,姑奶奶冲着外面喊道:
“俊小子,进来吧,衣服换好了!”
李俊走进屋内,看着瘦弱的女孩穿着姑奶奶宽松的衣服,不经意间露出里面的白皙。
李俊脸上一红。
“你小子,看什么看!”
“和姑奶奶交代,这姑娘又从哪捡来的?”
“河边!”
李俊支支吾吾的说道。
姑奶奶一拍巴掌:
“哎呦呦,还真是你捡来的啊!”
李俊笑笑。
俩人正说着话,女孩悠悠转醒。
看到两人,女孩却并不害怕,只是眨巴着两个大眼睛看着地下的俩人。
姑奶奶坐到炕沿边,问道:
“姑娘,你是哪里人啊!怎么到了我们这个地界了?”
“你家里大人呢?”
......
姑奶奶说了一大堆,可女孩就是一言不发。
姑奶奶摇着头道:
“哑巴?”
李俊不说话。
他也不知道情况。
“先让她睡会吧。”
姑奶奶拉过棉被,把人盖好,又抱起女孩的衣服,女孩惊恐的张大嘴巴,示意姑奶奶把衣服放下。
姑奶奶说道;
“这孩子,我又不要你的,我想帮你洗洗,看看,都湿透了!”
女孩连连摇头。
两人只好作罢。
见李俊要走,女孩抓着他的一只手指,指甲掐进肉里。
他任她掐着。
半夜。
雷声停了。
屋檐还有滴答声。
李俊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一条蛇吐着信子,攀上了他的胳膊,压的他动弹不得。
李俊猛的一睁眼。
就看见女孩两条冰凉的胳膊已缠着他脖子,眼神里带着一丝诱惑。
女孩光着一双脚,眸子亮得吓人。
“喂!”
他刚喊出一个字,嘴已被柔软堵住。
一条湿滑小舌渡过来,伴着微苦的药香。
他脑袋“嗡”一声,伸手去推,却触到一团温软。
女孩冲他狡黠一笑,舌尖一顶,一粒绿豆大的东西滚进他喉咙。
这东西入口即化,李俊拼命的抠着嗓子眼,这东西却直直的坠入他的丹田。
“咳咳!”
李俊掐住脖子,干呕不出,双目赤红道:
“你给我吃了啥?!”
“我好心救你......”
“你........”
女孩退后两步,月光照在她脸上,脸上带着一丝狡黠,结结巴巴的说道:
“情蛊。你亲了我,得负责。”
“啥?”
李俊脑袋发胀,丹田里却升起一股热流。
瞬间觉得感官世界提高了一个等级,连窗外三十步外草叶上的蚂蚱心跳都能听见。
女孩已跪坐在他面前,双手奉上一物:一本羊皮书,封面斑驳,古色古香。
李俊翻开第一页,只见上面用繁体字写着“天医”二字。
李俊刚想合上,手指却被其中的一页书纸划破,血液滴在上面。
羊皮书无风自翻,一页页图谱、篆文像活过来,化作金光冲进他眉心。
剧痛只一瞬,再睁眼,世界已不同。
姑奶奶在隔壁翻身的咳嗽。
小黑在梦里摇尾巴的扑簌。
三十米外河滩里一条泥鳅滑过泥穴的“咕咚”。
甚至,女孩胸腔里那颗小鹿般乱撞的心,他都“听”得清清楚楚。
《天医三十六卷》,掌门印,认主成功。
看到他惊讶的表情,女孩这才开口,声音带着苗音的软糯:
“我叫阿蛮,毒蛊圣女,寨子里排号第七。
进山抓白狐,被暴雨冲下来。
你救我,也亲我,按寨规,你是我男人。
情蛊是礼,天医印是嫁妆,你收下,就不能反悔。”
她说得极慢。
李俊心里万千疑问堵在喉咙,问道:
“那……我要是反悔呢?”
阿蛮歪头,乌发滑到一侧,露出细长白嫩的脖颈,笑得天真又邪气:
“蛊虫会啃穿你心房,让你疼够七七四十九天,再化成血水。
不过!”
她指尖在他唇上一点,邪笑道:
“你不会反悔的,我能感觉到,它很喜欢你。”
窗外,一道闪电劈下,照得土屋亮如白昼。
李俊低头,看见自己掌心纹路竟透出淡淡青辉,纹路像一条狰狞的蜈蚣。
小黑趴在李俊脚边,尾巴一下又一下的拍着地面。
李俊蹲下身,揉了揉它湿漉漉的脑袋,低声笑:
“狗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