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阶降下的瞬间，头顶轰然炸开一声巨响，整片穹顶像被撕开的布匹般塌陷下来。千羽灵几乎是凭着本能往前扑了一步，脚下一空，整个人顺着新开的阶梯滚了下去。身后尘烟翻涌，碎石砸在台阶上噼啪作响，像是有人在他们脚跟后头扔铁块。
龙枭紧跟着跳下，一手把影拽住，另一手死死抓住剑柄，落地时膝盖一软，差点跪倒。他咬牙撑住，回头看了眼上方——原本的大厅已经彻底模糊在烟尘里，风从四面八方灌进来，带着焦木和金属烧熔的味道。
“你还活着吗？”他喘着问。
“还死不了。”千羽灵从几级台阶下爬起来，右臂垂着，动都不敢动一下。她抬左手抹了把脸上的灰，指节蹭到嘴角裂口，疼得皱了下眉，“就是下次能不能别总走这种‘往下掉’的路？我膝盖抗议。”
“你要是有本事往上飞，我也乐意抬头走。”龙枭扶着影站稳，顺手把她往肩上扛，“省点力气吵架，这地方可没写‘欢迎再来’。”
影没说话，只是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示意自己还能撑住。她的手指微微发抖，但眼神还算清明。
三人继续下行，脚步声在狭窄通道里来回碰撞。越往下，空气越冷，呼吸都开始冒白气。千羽灵走在最后，一边走一边用左手按着胸口，生怕哪口气接不上就当场趴下。
百步之后，前方突然没了路。
一道厚实的岩壁横在尽头，表面平整得不像天然形成，缝隙边缘泛着极淡的银光，像是某种金属掺在里面。更奇怪的是，那墙缝深处，有一点微弱的蓝白色光芒一闪一晃，像是谁在里头点了盏小灯。
“有动静。”千羽灵停下，“不是符阵反应，也不是邪能波动……太干净了。”
“干净的东西才吓人。”龙枭把影放下，抽出剑抵在地上，“上次你说‘这火看着挺温和’，结果我们仨都被炸飞了。”
“那次是意外。”她瞪他一眼，“这次不一样，这光……它在呼吸。”
“光还会喘气？”龙枭挑眉。
“你不信拉倒。”她往前走了两步，靠近那道缝隙，伸手贴上去。掌心刚碰到墙面，一股凉意直钻骨髓，像是摸到了冬天的井壁。她没缩手，反而闭上眼，用残存的魂识探了过去。
一秒，两秒。
忽然，她睁眼：“里面有空间，不大，但结构完整。而且——”她顿了顿，“墙上刻的是静息门纹，我在古籍里见过。这种门不对外界开放，只对‘将熄未熄’的人有反应。”
“将熄未熄？”影终于开口，声音沙哑，“你是说……我们现在这个状态？”
“差不多。”千羽灵点头，“重伤、灵力枯竭、命悬一线。在这种时候，它才会微微透光，算是给条活路。”
“所以它是慈悲的？”龙枭冷笑，“还是说等我们进去，它再关上门慢慢消化？”
“不知道。”她老实说，“但我赌得起。反正上面也回不去，下面又没别的岔道。”
龙枭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笑了：“你还真是专挑最危险的选项当捷径。”
“我这是合理评估风险。”她翻了个白眼，“你要不愿意，可以在这儿等塌方把你埋了。”
“行吧。”他叹了口气，转头对影说，“待会儿要是里面跳出个老头要收她当徒弟，我不负责救她。”
影扯了下嘴角，没接话，只是默默从怀里取出最后一枚完好的影梭残片，夹在指间。
千羽灵不再多说，左手缓缓凝聚起一丝魂火。火焰极细，像一根红线，在她指尖轻轻颤动。她屏住呼吸，将那缕火苗一点点推向墙体中央的符文交汇点。
三下轻触。
没有爆炸，没有反噬，甚至连声响都没有。那堵墙像是被唤醒的活物，无声地从中裂开一道弧形门缝，蓝白相间的柔光倾泻而出，照亮了三人的脸。
风从里面吹出来，带着陈年的尘土味，还有某种说不清的古老气息，像是庙宇里香炉多年未烧的余烬。
“进不进？”千羽灵回头问。
龙枭看了看影，见她微微点头，便把剑横在身前：“你先，我断后。要是里头有陷阱，至少我能砍它一刀再死。”
千羽灵没再说什么，弯腰穿过门缝。
里面是一条笔直的通道，地面铺着玉石砖，每一块都积满了灰，但他们踩上去时，灰尘竟没有扬起，反而像被什么力量压住了。墙壁光滑如镜，隐约浮着一些看不懂的刻痕，像是文字，又像是星轨。
最诡异的是影子。
千羽灵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脚边，发现墙上的影子动作比她慢了半拍——她抬手，影子的手才刚刚开始动；她停步，影子还在往前走一小段。
“你们看到了吗？”她问。
“看到了。”龙枭低声道，“我的影子刚才还冲我眨了眨眼。”
“少扯。”她回头瞪他。
“我是说真的。”他表情没变，“不信你看影的。”
三人同时看向影。她的影子正靠墙坐着，而本人还站着。
“时间流速不一样。”影低声说，“这里的空间被改写过，可能是某种封存手段，让内部时间走得更慢。”
“也就是说，我们在外面觉得过了十分钟，里面可能才过了一瞬？”千羽灵问。
“或者反过来。”影提醒，“也可能我们已经在这里站了三天，外头还以为刚进门。”
空气一下子沉了下来。
龙枭咳嗽两声打破沉默：“所以说，咱们现在是在‘快进’还是‘暂停’？”
“不知道。”千羽灵往前走，“但既然来了，就没道理回头。”
他们一步步往前挪，脚步声在通道里回荡，却不像正常那样立刻消失，而是拖出长长的尾音，像是被人故意拉长了时间。三十丈后，通道骤然开阔。
一座青铜巨门矗立在眼前，半嵌在岩层中，高约三丈，宽两丈有余。门面刻着复杂的星图，线条交错如网，中间断裂了几处，像是被硬生生截断的咒语。正中央有个凹槽，形状不规则，边缘磨损严重，显然曾有过匹配之物。
“这就是尽头了？”龙枭仰头看，“门都没个把手，怎么开？”
“不一定非要打开。”千羽灵走近，伸手抚过那些星图刻痕。指尖传来细微的震动，像是门内有什么东西在脉动。“它还没死透。”
“你打算敲门问问？”龙枭调侃。
“说不定真有人应。”她没笑，反而眯起眼，“这门……它认得我。”
“你说什么？”影猛地抬头。
千羽灵没回答。她抬起左手，指尖再次凝聚魂火，这一次，火焰的颜色变了，不再是赤红，而是泛着淡淡的金边。她将火苗轻轻点在星图某一处节点上。
嗡——
低频嗡鸣响起，整条通道微微震颤。青铜门上的星图竟然亮了起来，一道光线顺着刻痕缓缓流动，最终汇聚在中央凹槽处。
门，开了条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