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羽灵的手掌还停在半空，指尖离那具冰尸的脸只差一寸。剑匣的木板在她掌心下微微震颤，裂缝里渗出的寒气顺着指缝爬上来，像是有东西在呼吸。
她没缩手。
而是把火焰压进掌心，隔着衣袖按进剑匣缝隙。火光一窜，第七具冰尸的眉心突然浮现出一道细小的红痕——形状像极了一柄倒悬的短剑。
和画像里那个青衫少女眉心的痣，一模一样。
她咬牙，另一只手猛地扯开冰尸领口。冰层裂开，露出底下雪白的皮肤。三道斜贯胸口的伤疤赫然在目，深浅、角度、起止位置，和她三年前在拍卖行用火焰长鞭抽出来的那几道，分毫不差。
“不是巧合。”她低声说。
话音未落，冰尸右手突然抽搐了一下。原本紧握的拳头松开半寸，露出半枚玉珏的残角。玉质泛青，纹路扭曲，和她颈间那半枚本该严丝合缝的另一半，竟像是出自不同批次的模具。
她心头一跳，下意识将自己那半枚玉珏贴了上去。
咔。
一声轻响，像是锁扣咬合。冰尸整张脸的皮肤瞬间开始软化，像融化的蜡油般层层剥落。新的面容浮现出来——眉骨略高，鼻梁微翘，唇角天然带着一丝冷笑。和画像里的少女九分相似，却少了一分剑意，多了一分死气。
千羽灵猛地后撤，脚跟撞上桌角。玉珏还在发烫，热度从胸口蔓延到喉咙，像是有人在她血管里倒了一壶滚油。她抬手按住心口，却发现指尖沾了血——不知什么时候，牙龈裂了，嘴里全是铁锈味。
“警告……”她喃喃。
不是她想的，也不是玉珏传音，而是某种更原始的东西在颅骨深处震动。她忽然明白过来：这玉珏不是在示警，是在抗拒。抗拒眼前这具尸体，抗拒它身上某种和她同源却敌对的气息。
她甩手将玉珏甩到桌上，火焰顺着指尖喷出，缠上冰尸手腕，想把那半枚残珏烧掉。
火刚碰上玉珏，整具尸体突然睁眼。
没有瞳孔，只有一片冰蓝色的光，像冻住的火焰。
与此同时，玉珏表面浮现出六个血字：**恶念分身，必杀之**。
字迹一现，立刻在冰面上折射出影子。那影子里站着的不是她，也不是冰尸，而是龙枭——他站在血池中央，剑尖指向她的咽喉，姿势和画像里那个赤袍少年一模一样。
千羽灵浑身一僵。
她还记得那把断剑。剑穗上挂着的，正是她手里这半枚玉珏。
她伸手去抓桌上的玉珏，想把它扔远。可就在指尖触到的瞬间，背后的断剑突然自行出鞘，剑柄撞开房门，直直飞来，剑尖抵住她后心。
冷。
不是金属的凉，是那种从骨髓里渗出来的寒，像是被什么东西盯上了猎物。
她没敢动。
剑尖压着脊椎，一寸寸往前送。她能感觉到剑刃的弧度，能感觉到它在等一个破膛而入的时机。可它没动，只是悬着，像在等她先出手。
她缓缓低头，看见自己小腿上结了一层薄冰。寒气从脚踝往上爬，却在接近膝盖时忽然退去，像是被什么更烫的东西逼退。
她知道那是什么。
是她体内的双色火焰。但它没响应她的调动，反而在经脉里自行流转，像是在……戒备。
她咬破指尖，将血抹在玉珏表面。
血刚沾上，那六个字突然扭曲，拉长，变成一句更短的话：**杀她，或被杀**。
她冷笑一声，抬脚踩碎地上的冰层，火焰顺着鞋底喷出，直扑冰尸心口。
火舌卷过尸体胸口的瞬间，龙枭睁开了眼。
不是缓缓苏醒，是猛然弹起，像被人从深井里拽出来。他的手比意识更快，断剑一转，剑锋穿过千羽灵右手掌心，钉进地面。
她闷哼一声，没叫。
血顺着剑槽往上爬，滴进龙枭的衣领。他心口的剑痕猛地一烫，黑纹像活物般扭动起来，顺着血管往手臂蔓延。
冰尸的脸在滴血落下的那一刻开始抽搐。眼皮颤动，缓缓睁开——瞳孔是重瞳，外圈蓝，内圈红，和龙枭完全一样。
“你果然……”龙枭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像是从地底传来，“三百年前，你就站在那里，手里拿着那半枚玉珏。”
千羽灵低头看穿掌而过的剑。剑身浮现出细密的螺旋纹，和冰棺内壁的刻痕如出一辙。她忽然笑了：“那你记得吗？那一剑，是你先刺过来的。”
掌心血珠顺着剑槽倒流，渗进他衣领，在他心口烫出焦痕。龙枭没躲，反而往前压了半寸，让剑刃更深地卡进她掌骨。
“你不该碰她。”他说。
“她是我的分身。”千羽灵盯着他眼睛，“还是你的？”
话音未落，冰尸突然抬手，一把抓住断剑剑身。寒气顺着剑刃逆流而上，直逼龙枭手腕。他反手一震，剑气炸开，冰尸整条手臂瞬间炸成碎冰。
可就在碎冰飞溅的刹那，房间地面开始发光。
一道巨大的太极图从地底浮现，阴阳鱼眼缓缓转动。千羽灵的火焰长鞭不受控制地缠上龙枭脚踝，像是被某种规则牵引。她想挣脱，却发现自己的动作和冰尸完全同步——她抬手，冰尸也抬手；她眨眼，冰尸也眨眼。
“共生？”她喃喃。
龙枭盯着太极图中心，忽然伸手，将她掌心的半枚玉珏硬生生从伤口里拔出，反手按进冰尸紧握的左手。
“咔。”
玉珏嵌入的瞬间，灵力冲击波轰然炸开。屋顶被掀飞，瓦片四散，夜空中两轮月亮正缓缓交错旋转。
冰尸与龙枭同时仰头嘶吼。
两人眉心浮现出半枚火焰印记，一左一右，在空中缓缓拼合成完整的朱砂痣。
太极图的阴阳鱼眼开始互换位置。千羽灵的火焰长鞭猛地收紧，勒进龙枭脚踝，血顺着小腿流下。她看见冰尸的瞳孔里闪过一幕画面——
她穿着绣满剑痕的嫁衣，站在岩浆宫殿中央。龙枭手持断剑，剑尖贯穿她心脏。而她，笑着咬破嘴唇，将混合着双色火焰的血抹上他眉心。
“第一百二十七次实验……”冰尸突然开口，声音和客栈掌柜一模一样，“容器终于……”
龙枭一剑斩出，剑气将冰尸劈成两半。
千羽灵趁机将火焰凝成冰锥，反手刺入自己与龙枭相触的掌心。混合着双色火焰的血喷在太极图上，图纹骤然变成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