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土在脚下裂开细纹，千羽灵的手掌刚撑住地面，就感到一阵灼痛。她没松手，反而把重心压得更狠，像是要用疼来确认自己还活着。掌心的伤是新的，血还没凝固，混着灰烬黏在皮肤上，像糊了一层锈粉。
龙枭跪在三步外，剑匣横在膝前，左肩的破口正往外渗寒气。那不是血，是某种从骨头里往外冒的霜，顺着衣料往下爬，在焦黑的地面上结出细小的冰晶。
她盯着那串冰渣看了两秒，忽然笑出声：“你这算工伤吗？替身上岗第一天就冻住半条胳膊。”
他没动，也没答。盲瞳映着天边翻滚的血云，像是在听风，又像是在等风停。
千羽灵慢慢站起来，膝盖上的灰拍不干净，索性不拍了。她低头看自己掌心，朱砂纹路还在跳，像有根线连着地底。她扯下残破的鲛绡衣角，把伤口裹上。布料一贴皮肤，内衬的银丝阵法立刻亮了一下，和她在冰棺内壁见过的纹路一模一样。
“你送我的衣服，”她一边缠一边说，“是拿死人身上扒下来的？”
“是祭司的陪葬品。”他终于开口，声音干得像砂纸擦过石头，“穿它的人，早就化成灰了。”
“可这阵法——”
“闭嘴。”他抬手按住剑匣，指节发白，“你现在最好别碰它。”
她偏不听，往前走了一步。剑匣表面结着一层薄冰，月光一照，底下隐约有轮廓在动。她从袖中摸出半截玉珏，和脚边焦土里那块断裂的残片一拼，严丝合缝。
“你说裂隙会吞人。”她把合璧的玉珏举到他眼前，“可它把我们吐出来了，还送了份大礼——完整的钥匙。”
他盯着那玉珏，没动。剑匣却震了一下，像是里面的东西醒了。
千羽灵转身走到火堆边，捡起一根烧了一半的木柴。木头早就熄了，她却用指尖在炭灰上划了几道，撒了一撮暗红粉末。那是她从毒囊里剩下的磷粉，掺了点熔岩结晶的碎屑。火光一照，粉末泛出幽光，像活的一样顺着地面爬向剑匣。
“你在做什么？”他问。
“补火。”她把木柴插回灰堆，磷光正好照在剑匣三尺外，“夜里冷，总得看点东西暖眼。”
他没再说话。两人就这么坐着，一个盯着火堆，一个盯着剑匣。时间像被拉长的糖丝，黏糊糊地拖着走。
子时刚过，月光最亮。剑匣上的冰层开始变薄，隐约能看见里面的东西——一具冰棺，通体透明，棺盖内侧刻满了银线阵法。千羽灵眯起眼，那些纹路，和她心口的玉珏印记完全一致。
她假装整理衣袖，袖中银针滑出半寸。刚要靠近剑匣，针尖就被寒气冻住，咔地断了。断口朝下，落在冰面，刻着“双生”二字的针尾印出一道浅痕。
她心头一跳。
龙枭突然从火堆后站起，盲瞳转向剑匣：“你听见了？”
“听见什么？”
“心跳。”
她没答。因为她也听见了——和自己的心跳完全同步，一下，又一下，像是从冰棺里传出来的。
她摸向腰间，玉珏不知何时变成了完整的环形，贴着皮肤发烫。她不动声色，让铜镜从袖口滑落，砸在冰面上。
“当”一声脆响。
龙枭的剑瞬间出鞘半寸，寒气炸开，火堆熄灭。下一秒，剑尖转了个方向，在她锁骨处凝出一朵冰花。
“你试过了。”她盯着那朵冰花，“用我的血，试过打开它。”
他收回剑，剑匣重新封死。冰层加厚，掩盖了内部轮廓。
“你以为唤醒双生魂的代价是什么？”他问。
“不是我的命？”她冷笑，“是你不敢说出口的真相。”
她退后一步，突然抬起右手，朱砂灵根在掌心燃起。赤红灵气顺着地面蔓延，缠上剑匣。冰层发出细微的裂响，像是承受不住压力。
“你做什么？”他抬手要拦。
“共振。”她说，“不同频率的能量碰撞，会产生破坏——这课你没上过？”
灵气越缠越紧，冰层龟裂，寒气从缝隙里渗出，在她掌心凝成一行字：等我杀光他们。
她盯着那行冰字，声音冷下来：“他们是谁？”
他没答。
她又往前一步，灵根火焰直接按在裂缝上。冰棺发出低鸣，像是痛苦，又像是回应。她猛地扯开衣领，心口的玉珏印记暴露在月光下，和冰棺内壁的阵法严丝合缝。
“备用容器？”她盯着他，“还是替死鬼？”
他抬手，剑气爆发。可那股力量刚离体，就被冰棺吸了进去。寒气倒灌，顺着他右手蔓延，指尖结出霜花。
冰棺盖缓缓滑开一道缝。
一只手搭在边缘。
皮肤苍白，指甲泛青紫，和她的手一模一样。
她没退，反而上前半步，伸手去碰。就在指尖即将触到的瞬间，龙枭挥掌拍向她天灵盖。
掌风压顶，她本能抬手格挡。
可那一掌在离她头皮半寸处停住，转为轻抚，指尖扫过她眉心的血痕。
“等冰棺吸够三百六十个时辰的灵气……”他低声说，“你就该睡了。”
她反手扣住他手腕，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刚才冰棺里传出的声音，频率和他低语时完全一致。现代声纹分析的原理在她脑中过了一遍：声带振动、共鸣腔、气流速度……全都对得上。
“你对它说了什么？”她问。
他不答。
她把完整的玉珏按在那只青紫的手上。玉珏一贴皮肤，冰棺突然剧烈震动，剑匣发出濒死般的嗡鸣，像是七具冰尸同时在内部撞击封印。
“原来要唤醒的，”她盯着开始融化的冰棺，声音很轻，“从来都不是什么双生魂。”
冰层大片剥落，露出棺内的人影。脸被寒霜遮着，看不清，但身形轮廓，和她站直时一模一样。
龙枭的右手完全冻住，霜花顺着胳膊往上爬，已经到了肩窝。他没动，像是任由寒气吞噬。
“是你压在心底三百年的愧疚。”她看着他，看着那具冰棺，看着自己映在冰面上的影子，“你不是要复活谁，你是想让她亲手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