舱内灯闪了一下，陈渊抬手按了下控制台边缘的按钮，灯光稳定下来。
林悦正在检查航路数据，手指在屏幕上滑了几下，“灰塔坐标已锁定，预计航行时间三十六小时。中途有一次跃迁窗口，错过就得绕远。”
“那就别错过。”陈渊把那个铁皮盒子从副驾位置拿起来，打开盖子，取出那块金属铭牌。
他站起身，走到驾驶舱左侧的仪表板前，那里有个空置的固定夹槽，原本是用来插航行日志卡的。他把铭牌塞进去，轻轻拍了两下，确保不会松动。
林悦瞥了一眼，“你还真把它挂这儿了？”
“挺合适。”他说，“反正每天都要看这块面板。”
“别人送的东西，你一般不是都收抽屉里吗？”她歪头看他。
“这次不一样。”他坐回座位，“以前是任务结束，现在是刚开始。”
林悦没再说话，低头继续核对燃料余量。过了几秒，她忽然笑了一声，“小李要是知道他的U盘被你塞战术服内袋里，而这块破牌子能占个c位，估计得酸半天。”
“他要真酸，下次见面就给他也整一块。”
“人家可没你这么多人惦记。”林悦点了启动自检程序，“说真的，你打算以后每到一个地方，都留点纪念品回来？”
“不。”陈渊看着屏幕上的航线进度条开始加载，“只留那些愿意记住我们的人送的东西。”
通讯频道突然“滋”了一声，紧接着传来熟悉的声音：“喂！你们俩！别以为飞走了就能躲清静！”
是小李。
林悦翻了个白眼，“这家伙又偷偷连进来了？”
“防火墙没关严实。”陈渊语气平淡，“上次教他破解权限的时候，忘了提醒他别反向追踪。”
“我就知道！”小李声音拔高，“你们根本没切断备用链路！我顺着信号爬上来啦！怎么样，惊不惊喜？”
“惊喜个鬼。”林悦敲了下通讯键，“赶紧断开，你现在可是非法接入军用频段，被抓到能罚你三年社区服务。”
“怕什么，我又不传数据。”小李嘿嘿两声，“我就想看看你们还在不在频道里……哎，刚才那会儿，船刚离港的时候，我差点哭了。”
“谁信。”林悦冷笑。
“真的！大家都贴观察窗上挥手，还有人拿喷漆写字，场面太猛了。”小李顿了顿，“陈工，你说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不确定。”陈渊回答。
“那你记得带牛肉罐头啊！我可记着呢！”
“记住了。”
“还有，你们去的那个‘灰塔’，听着就不靠谱。那边星域乱得很，信号经常断，你们要是失联太久，我们这边可不会干坐着等。”
“我们会保持定期联络。”陈渊说。
“别光说不做。”小李语气认真了些，“你们要是三天没消息，我就组织人去找。就算管理层不让出船，我自己偷艘小艇也得摸过去。”
林悦忍不住笑了，“你还挺有种。”
“我不是有种。”小李声音低了一点，“我是觉得……你们走了之后，船上一下子安静了好多。有些人已经开始议论，说你们不会再回来了。”
“让他们议论去。”陈渊说，“我们要做的事，本来就不在他们的计划表里。”
短暂沉默后，小李轻声说了句：“那你一定要回来啊。”
频道信号开始不稳定，杂音变大。
林悦正准备手动切断连接，小李突然喊了一句：“对了！我刚翻维修日志的时候发现一件事——”
话没说完，通讯中断。
林悦看了眼信号强度条，“跃迁前电磁干扰开始了，正常现象。”
陈渊盯着屏幕，眉头微皱。
“怎么了？”她问。
“他说他发现了什么。”陈渊说，“但没说完。”
“可能是老系统的一个bug吧。”林悦耸肩，“你知道的，那种日志数据库常年没人维护，到处都是残片信息。他八成是看到什么奇怪记录，自己吓自己。”
陈渊没接话，而是打开了战术服内袋里的U盘接口，调出小李之前给的数据包。
文件列表滚动出来，大部分是常规维修记录，但也有一条标着【异常日志_未归档】的条目，时间戳显示为三个月前，来源是主控系统的底层日志备份。
“这个文件……”林悦凑过来，“他没提过这个。”
“可能他自己也没注意。”陈渊点开文件。
里面是一段自动抓取的通信片段，加密等级很低，内容残缺：
＞ “……目标尚未抵达灰塔……但路径已确认……若其进入K-7区域，立即启动拦截预案……重复，不得让任何人接近核心区……”
后面的内容全是乱码。
林悦倒吸一口冷气，“这记录怎么会存在移民船的系统里？”
“说明有人用我们的船做过中转。”陈渊关闭文件，神情沉了下来，“而且他们早就知道我们会去灰塔。”
“谁？”
“不知道。”他把U盘拔出来，握在手里，“但这条信息不可能是巧合。要么是内部泄露，要么是黑客提前埋了数据陷阱。”
“那还去吗？”林悦看着他。
“更要去。”陈渊把U盘放进控制台下的储物格，“别人越不想让我们碰的地方，越可能藏着真相。”
林悦点点头，重新调整了航线参数，“我把跃迁窗口提前十分钟，尽量避开高干扰区。”
“行。”陈渊靠在座椅上，闭了会儿眼，“你盯着导航，我去后舱检查一下动力组。刚才引擎启动时有轻微抖动，不太正常。”
“又要动手修？”她笑，“你能不能歇会儿？刚走完交接仪式，马上又进机房，你是真不当自己是普通人了。”
“我没说自己是普通人。”他站起身，“我只是不想半路抛锚。”
后舱通道比驾驶舱暗一些，顶部的照明灯有一处接触不良，走过去时会闪一下。陈渊习惯性地抬头看了眼，没管它。
动力组位于舰体中部偏后，门上有红色警示灯，显示“运行中”。他刷卡进入，热风扑面而来。
机柜面板上的读数基本正常，但循环泵的振动频率确实偏高。他蹲下身，打开侧盖，用手感受了一下管壁的震动。
有点不对劲。
他顺着管线一路查，最后停在第三个接驳口。这里的密封圈边缘有些发黑，像是经历过短时高温。
他拧开螺丝，拆下接口，发现内部垫片已经被替换成非标准型号，耐压值差了近三成。
这不是原厂问题。
也不是老化。
这是人为更换。
陈渊把旧垫片收进工具袋，站起身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回头一看，是林悦。
“你怎么来了？”他问。
“看你进去太久。”她靠在门口，“出问题了？”
“有人动过手脚。”他把垫片拿出来给她看，“这玩意儿撑不过一次跃迁。要是没发现，中途爆管，轻则失压，重则引发连锁故障。”
林悦脸色变了，“船上什么时候混进来这种人？”
“不一定是在船上换的。”陈渊说，“可能在仓库组装时就被做了手脚。”
“你是说……移民船内部就有问题？”
“我不知道。”他把新垫片装上，“但现在知道了一件事——我们还没出发，就已经被人盯上了。”
林悦咬了下嘴唇，“所以小李刚才想说的，是不是就是这个？”
“也许。”陈渊合上盖子，“也可能他知道的更多。”
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油渍，“走吧，修好了。接下来就看能不能顺利跃迁了。”
两人回到驾驶舱，林悦重新确认系统状态。
“所有指标恢复正常。”她说，“跃迁准备就绪，倒计时八分钟。”
陈渊看着前方星空，灰塔的方向还是一片黑暗，导航光点静静闪烁。
“你说……”林悦忽然开口，“如果这一切都是个局呢？我们去灰塔，其实是走进别人设计好的路线？”
“有可能。”他点头。
“那你还去？”
“去。”他说，“就算前面是坑，也得亲眼看看有多深。”
倒计时归零。
引擎轰鸣声拉长，空间微微扭曲。
飞船一闪，消失在原地。
下一刻，星光拉成细线，四周陷入短暂的静默。
林悦看了眼仪表，“跃迁完成，航程过半。”
陈渊正要说话，控制台突然弹出一条警告：
＞ 【外部信号入侵尝试 detected —— 来源不明】
他立刻调出防火墙日志，发现攻击来自一段漂浮在轨道上的废弃卫星，位置恰好在他们跃迁后的路径上。
这不是随机干扰。
是守株待兔。
林悦瞪大眼睛，“这东西……怎么知道我们会从这儿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