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窸窸窣窣的动静,从四面八方黑黢黢的角落里传过来,越来越响,越来越密。不像是啥东西在地上爬,倒像是……那种纯粹的“饿”的感觉,在空荡荡的地方自己个儿发出来的回音,听得人牙根子都发酸。
苏牧一把将几乎站不稳的林栀拽到自己身后,手里的短刀横在胸前。他身上那点淡金色的能量,这会儿弱得跟快灭了的油灯似的,忽闪忽闪,可还是硬撑着没熄。他脸色铁青,在这鸟不拉屎、能量都快被抽干了的“坟场”里,跟这些杀不完的鬼东西死磕,那纯属是找死。
林栀脑瓜子嗡嗡的,又累又虚,可还得拼命转。刚才那一下,虽然险得要命,可也给了她一个要命的信息——这些“永饥之主”的小喽啰,不是完全没脑子,它们有最原始的那个“吃”的念头。而她身上这股子带着初源之地味儿和“混沌变量”的劲儿,对它们来说,是顶了天的诱惑,也是……能让它们撑爆的玩意儿。
“不能硬打……”林栀嗓子眼发干,声音跟破锣似的,“它们……是冲着我这‘味儿’来的……”
苏牧一听就明白了。他眼珠子跟探照灯似的飞快扫了一圈,最后定在右前方。“那边!有个铁壳子还没散架,兴许能顶一会儿!”
那是个半截子埋在碎砖烂瓦里的小控制舱,门都扭成麻花了,但看着整体还挺结实。
没工夫细琢磨,苏牧架着林栀,玩儿命地朝那铁壳子冲过去。身后的窸窣声一下子急了,跟开了锅似的,黑暗中,好几双纯粹的黑“眼睛”猛地亮了起来,带着冻死人的“饿”劲儿,嗖嗖地扑了过来,快得像鬼影子!
苏牧头都没回,反手就是几道凝实的金芒甩出去,不是打那些玩意儿,是精准地砸在它们前头的空地上。砰的一声,能量炸开的气浪稍微挡了它们一下。就借着这一眨眼的工夫,俩人连滚带爬地钻进了那窄巴巴、歪歪扭扭的铁门。
刚进去,苏牧一脚就把一块卡在门口的厚铁板踹得更歪了,死死堵住入口。几乎同时,外面就跟下雹子似的,噼里啪啦的撞击声和让人头皮发炸的刮擦声响成了一片,感觉有无数只手在疯狂地挠这铁壳子。
“顶不住多久!”苏牧背靠着冰凉的内壁,大口喘着气,耳朵竖着听外面的动静。
林栀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浑身跟散了架似的。她抬眼打量这个小空间,里头全是灰,蜘蛛网似的电线耷拉着,几个操作台的屏幕早就碎成渣了。只有角落里,一块巴掌大、裂了好几道缝的水晶面板,还在一抽一抽地闪着点儿微弱的绿光,跟坟地里的鬼火似的。
她挣扎着爬过去,用手抹开厚厚的灰。那水晶面上流动着一些根本看不懂的、歪七扭八的符号和不停报错的数据流。但偶尔,会闪过几个稍微清楚点的、带图的信息碎片——像是一小片星图,上头标着几个点的能量高低,还有……一条用特别扎眼的、代表危险的暗红色标出来的……线?像是啥能量流过去的道儿?
其中一个点,看着跟他们待过的“初源之地”的能量感觉有点像,而那条暗红色的线,弯弯绕绕地指向星图外边一片啥也看不清、标着“高危”的混沌地方。
这是……那个“第七观测前哨”留下的记录?记者“永饥之主”咋活动的?还是……啥能量逃跑的路子?
没空细想了,外面的撞门声越来越凶,铁皮墙壁发出嘎吱嘎吱的呻吟,甚至开始往外鼓包了!
“要闯进来了!”苏牧低吼一声,握紧了刀把子,准备拼命了。
林栀盯着那闪来闪去的水晶面板,又感觉了一下身体里那点儿快耗干、却还是招惹外面那些玩意儿的气息,一个大胆得近乎作死的念头冒了出来。
藏不住,打不过,那……能不能……“引”着它们走?
她想起刚才那只黑蜥蜴,吃了她点儿能量后,那一瞬间的“得劲儿”和紧接着的“撑爆了”。这些衍生物稀罕她的能量,可太“好”太“乱”的能量,它们好像又吃不消。
要是……她不是傻等着被吃,而是主动地、小心地放出去一丝丝能量,像钓鱼似的,把这些玩意儿往一个特定的地方引呢?比如……记录里那条暗红色的、“高危”的道儿?
这想法让她自己都打了个寒颤。这纯属是玩火,一个弄不好,就得烧死自己。
可眼下,还有别的路吗?
“苏牧!”林栀猛地抬起头,眼睛里那股子豁出去的劲儿又上来了,“帮我挡一下!就一会儿……五口气的工夫!”
苏牧看着她眼里那熟悉的疯劲儿,啥也没问,重重地点了下头。“行!”
他深吸一口气,把身体里最后那点能量全榨了出来,淡金色的光跟回光返照似的猛地一亮,他低吼着,主动冲向那眼看就要破开的门口,手里的短刀舞成一片金色的电光,硬是把想挤进来的几道黑影给劈退、挡在了外面!
趁这工夫,林栀闭上了眼。她把所有精神头都沉到意识深处,小心得不能再小心,像在针尖上跳舞,从那缕微弱的初源之地本源能量里,抽出来比头发丝还细的一丁点儿。然后,试着把自己的一缕意念——不是啥强烈的情绪,就是一种清晰的、带着“勾引”和“指路”意思的念头——揉进这丝能量里。
她模仿着水晶面板上那条暗红道儿终点、那片“高危未知”地方给她的感觉——一种空荡荡、死气沉沉、却又藏着大恐怖的味道,把这“印象”像个标签似的,贴在了这丝能量上。
弄完这些,她脸更白了,脑子跟被抽空了一样,眼前阵阵发黑。
她睁开眼,瞅准了铁壳子顶上一条不起眼的、可能是以前通风用的小缝。
“苏牧!撤!”
听到喊声,苏牧想都没想,抽身就退,金光一下子收了回来。
就在他退开的刹那,林栀手指一弹,把那缕带着特殊“标签”的细微能量,像弹个小石子似的,精准地弹出了那条通风缝!
那丝能量在这死寂的坟场空气里,跟黑夜里的萤火虫似的,散发着对黑暗衍生物来说香得不得了的“味儿”,还带着一股子明确的指向性,朝着林栀感觉中跟那条暗红道儿差不多的远方,慢悠悠地飘了过去。
一瞬间,外面疯狂的撞门声、挠墙声,戛然而止。
所有逼近的、散发着饿鬼劲儿的黑暗衍生物,跟同时被施了定身法一样。它们那纯粹的黑“眼睛”,齐刷刷地转向了那丝能量飘走的方向。
下一秒,跟闻见血腥味的鲨鱼群似的,所有的衍生物都放弃了眼前快到手的大餐(林栀和苏牧),发出无声却更加狂热的嘶叫,变成一道道模糊的灰影子,你争我抢地朝着那丝能量追了过去!速度快得吓人,一眨眼就消失在废墟深处,只留下外面一片狼藉和越来越远的窸窣声。
危险……暂时过去了?
苏牧顺着墙壁滑坐到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汗珠子顺着下巴颏往下滴。刚才那一下爆发,把他最后一点力气也抽干了。
林栀也瘫软在地,胸口跟风箱似的起伏,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淹没了她。
俩人在死寂的铁壳子里,大眼瞪小眼,只有沉重的喘气声在窄小的空间里回荡。
过了好一阵儿,苏牧才哑着嗓子问:“你……把它们引哪儿去了?”
林栀摇摇头,脸上没有高兴,只有深深的疲惫和后怕:“不知道……就照着那块水晶板上的一点记录,指了个可能挺险的方向……”她把刚才看到的星图碎片和自己的想法简单说了说。
苏牧沉默了一会儿,慢慢说:“太险了……不过,干得好。”
要不是林栀急中生智来了这么一手“投食引路”,他们刚才八成得交代在这儿。
可是,这口气还没松利索——
轰隆隆隆——!!!
一阵比之前任何一次都猛、都深的震动,毫无征兆地传了过来,感觉像是整个“坟场”的根子都在抖!
这次不光是晃悠,还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好像宇宙的筋骨都要断了的……“咔嚓”感!
他们藏身的这铁壳子发出了刺耳的金属扭曲声,眼瞅着就要散架!
同时,角落里那块一直闪啊闪的水晶面板,光猛地变得贼亮,还闪得特别急,上面流动的符号和数据流跟疯了似的刷新,最后,定格在一个不断放大、占满了整个面板的、由无数感叹号和扭曲符号组成的——巨大的暗红色警告标志上!
在那标志底下,一行林栀和苏牧根本看不懂、却莫名能感觉到那股子绝望劲儿字,一闪而过:
“……‘弦’断了……确认……‘坟场’要撑不住了……‘永饥之主’……全醒了……快跑…………”
字没了,水晶面板的光也跟烧完的柴火似的,彻底灭了,碎成了粉末。
整个废墟坟场,陷入了一种彻底的、让人喘不上气来的黑暗和死寂。
只有那从世界根子里传来的、没完没了的恐怖震动和断裂感,在提醒他们——
某种没救了的、天塌地陷的大祸,已经来了。
那个叫“永饥之主”的玩意儿,不再只是醒了一缕念头或者派几个小兵出来溜达……
它,好像……要动真格的了……要开始“开饭”了。
而他们这两个不小心闯进来的、浑身散发着“好吃”气味的渺小存在,在这马上就要到来的、终极的“饿”面前,又能往哪儿逃?
林栀下意识地攥紧了胸口那枚变得冰凉的心钥徽章,好像这玩意儿能带来一丁点儿可怜的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