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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收者法典》悬浮于母舰核心,暗红封皮缓慢搏动,如同一位沉睡神只的胸膛。白薇薇的意识,或者说那法典本身的意志,已与璃资本体系下万维宇宙的债务网络深度交织。她(它)能感知到每一条利率根须的延伸,每一朵债务之花的绽放与凋零,每一只工虫复眼中投射出的冰冷法条,以及那永无止境的、基于复利计算的财富积累与规则扩张。

然而,在这掌控一切的巅峰,一种奇异的“完满感”之后,随之而来的并非喜悦,而是一种更深层的、近乎虚无的空洞。

驱使她(它)的,不再是白薇薇残存的虚荣与怨恨,不再是虫族母皇的构建本能,甚至不再是熵蝶烙印的守护执念。而是一种更纯粹、更绝对的,对“秩序”本身终极形态的追寻。

法典的书页,在她(它)意志的驱动下,无视了中间无数记录着具体债务、条款、清收记录的页面,径直翻向了那理论上应是空白的、象征着终结与开始的——末页。

没有光芒万丈,没有符文闪烁。

末页之上,只有一行简单到极致、却又沉重到足以压垮万维的公式,以一种近乎朴素的姿态,浮现出来:

【总资产 = 总负债】

没有数字,没有单位。这行公式本身,就是最终的答案,是囊括了璃资本体系下所有宇宙、所有生灵、所有规则、所有存在与不存在之物的终极资产负债表。

资产,是那些被榨取、被征服、被金融化的一切。

负债,是创造这些资产所付出的、或明或暗的代价,是规则的扭曲,是文明的湮灭,是顾承泽永恒的痛苦,是熵蝶的牺牲,是白薇薇自身的异化,是无数工虫的尸骸,是……维系这庞大体系运转本身所积累的、无法清偿的“原罪”。

在这一行公式面前,之前所有的清收、所有的扩张、所有的收益,都失去了意义。无论掠夺多少,体系的另一端,必然积累着同等规模的“负熵”,同等沉重的“代价”。所谓的增长,不过是在这个恒等式两端的数字上,同时增加一个零。

追求无限的复利,最终指向的,竟是这样一个冰冷的、绝对的平衡点。

白薇薇(法典)的意志,凝固了。那搏动的封皮,也出现了刹那的停滞。

然后,一种超越了一切情绪——愤怒、不甘、绝望、乃至解脱——的平静,笼罩了她(它)。

没有咆哮,没有宣告。

她(它)只是伸出由规则凝聚的、虚幻的手,轻轻捏住了那承载着终极公式的末页一角。

“此刻…” 一道平静得令人心悸的精神涟漪,如同最后的钟声,回荡开来,“…万维归零。”

嗤啦——

一声清脆的、仿佛宇宙膜被撕开的声响。

那页记载着终极平衡的末页,被她(它)从《清收者法典》上,径直撕下!

紧接着,是第二页,第三页……整本法典,那由高维账簿、虫族母皇、熵蝶遗泽、无数债务契约融合而成的、象征着金融秩序终极形态的造物,开始被她(它)自己亲手,一页一页,撕成碎片!

没有爆炸,没有能量的狂潮。只有无数承载着规则、法律、债务信息的纸页碎片,如同一场无声的、浩大的雪,从母舰核心飘散而出,洒向无垠的星海。

这些碎片在飘散过程中,其上的文字、公式、条款纷纷淡化、消散,还原为最本源的规则粒子。它们不再代表任何具体的债权债务,只是纯粹的存在。它们飘过仍在盛放债务之花的利率树,飘过正在执行清收任务的虫群,飘过那些被根系穿透的宇宙……

所过之处,一种奇异的“平复”在发生。

并非毁灭,而是……重置。

【终幕镜头】:

熵蝶栖利率树永眠:利率树冠顶端,那枚融合了熵蝶最后印记的晶体蓓蕾,原本微微震颤着释放抗风险花粉。此刻,它彻底平静下来,光华内敛,如同进入永久的沉眠,与利率树融为一体,仿佛一个永恒的句点。

顾承泽树根化:利率树深处,那作为树灵、承受着无尽痛苦的顾承泽意识,其最后的波动彻底平息。他的“存在”不再集中于树灵,而是彻底消散,均匀地融入了遍布万维的每一条利率树根须之中。他不再是痛苦的个体,化作了沉默的、支撑着某种新平衡的根基。

虫群凝成「=」符号:所有散布在各处的清收者工虫,无论它们正在做什么,都在同一瞬间停止了所有动作。它们彼此靠近,躯壳软化、连接,在星海的背景上,共同凝聚成了一个巨大无朋、横跨数个星系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 「=」 符号。这个符号不再代表残酷的债务平衡,而是象征着一种绝对的、冰冷的、纯粹的数学平衡。工具,最终回归了其最本质的形态。

宇宙平衡:虫尸飘向处女座灰烬:那些在历次清收中损耗、冻结的工虫尸骸,如同受到感召,脱离了它们所在的星环或废墟,缓缓飘起,汇成一条苍白的河流,朝着熵最初燃尽自我的那片处女座星域飘去。它们将与那些古老的灰烬混合,成为这场宏大金融实验最终的、沉默的见证。

万维归零。

不是终结,而是狂飙突进的金融秩序在抵达其逻辑终点后,自我的瓦解与重构。资产与负债抵消,扩张与代价平衡,一切喧嚣与痛苦,最终归于一个绝对的、寂静的「=」。

姜璃站在观测窗前,看着外面星海中飘散的规则碎片,看着那巨大的、由虫群凝聚的等号,看着归于沉寂的利率树与飘向远方的虫尸河流。

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胜利的喜悦,也没有失去的怅惘。

她只是静静地站着,如同宇宙背景本身。

然后,她缓缓转身,离开了观测窗。

身后,是归于绝对平衡的、沉默的新纪元。

一个由极致金融所孕育,又因抵达逻辑极限而自我消解的……

归零纪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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