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士,达沃斯。
世界金融峰会的穹顶大厅,此刻如同冰雕的水晶宫。极简主义的几何线条切割空间,高耸的弧形落地窗外,阿尔卑斯山脉的雪峰在暮色中泛着冷冽的银光。空气里没有雪茄的氤氲,只有顶级新风系统过滤后的、带着金属与皮革气息的冰冷纯净。衣香鬓影的金融巨鳄们端坐在悬浮的碳纤维座椅上,低声交谈如同冰川下的暗流,目光却无一例外地聚焦在中央那座悬浮于半空、通体由暗色玻璃构筑的演讲台。
灯光暗下,只余一束冷白追光,精准地刺破昏暗,落在玻璃演讲台的中心。
姜璃的身影在光柱中浮现。
没有繁复的礼服,一袭量身定制的哑光黑色长裙,线条凌厉如刀锋,包裹着她挺拔的身姿。长发一丝不苟地挽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修长的脖颈。她的脸上没有任何妆容的修饰,只有一种历经淬炼后的、近乎神性的平静。那双曾映照过华尔街硝烟、迪拜海火、青山电流的眸子,此刻深邃如宇宙奇点,容纳着下方数百道或敬畏、或探究、或恐惧的目光。
绝对的寂静。连呼吸声都仿佛被冻结。
“诸位。”
她的声音通过隐藏的环绕音响传出,不高,却像冰原上裂开的第一道缝隙,清晰地穿透每一寸空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重量。
“财富的流动,从不温柔。它冲刷河床,塑造地貌,也淹没骸骨。有人称其为游戏,有人视其为战争。”她的目光缓缓扫过台下那些掌控着全球经济命脉的面孔,“而璃资本,只是看清了它的本质——一种更高效的…熵增。”
台下死寂。这个开场白过于冰冷,过于直指核心。
“旧秩序的锚链正在锈蚀。赵氏的黑金,山口组的血樱,华尔街的亡魂…”她微微停顿,每一个名字都像一颗冰锥砸在寂静中,“…都不过是熵增洪流中,注定被冲刷的沉沙。”
追光灯随着她的话音,骤然分出一束,斜斜打向演讲台侧后方。一个由高强度防辐射玻璃构筑的圆柱形展示台缓缓升起。台内没有珠宝,没有艺术品,只有一块半凝固状态的、不断缓慢蠕动着的暗金色物质——正是那块被AI-K撞入迪拜海底、又被秘密打捞上来的“冥河之心”黑日冕金锭!它被无形的力场约束在玻璃柱中,幽绿带蓝的光芒在暗金基底上流转,如同活物,散发出无声的、令人心悸的辐射威压。
“而它,”姜璃的声音没有起伏,像在陈述一个冰冷的事实,“曾是锈蚀最深的锚链之一。”
她抬手,对着玻璃柱的方向,虚空一握。
嗡——!
玻璃柱内部,力场瞬间增强!无形的压力让那块半凝固的暗金剧烈地扭曲、变形!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它被硬生生压缩、塑形!高温并非来自外部火焰,而是源自其内部粒子被极限压缩后产生的恐怖能量!暗金在绝对的力量下熔解、沸腾,幽绿蓝光如同垂死挣扎的鬼火疯狂闪烁,最终被强行塑造成一枚造型奇特的奖章!
奖章主体呈破碎的星环状,材质是凝练到极致的暗金,表面不再是狰狞的纹路,而是被某种力量打磨出深邃的、仿佛蕴含星云的哑光。而在星环破碎的中央,悬浮着一枚只有指甲盖大小、散发着恒定幽蓝色冷光的晶体芯片——那是从石棺中打捞回的、AI-K物理载体上唯一未被完全熔毁的核心数据存储单元!
“今日,璃资本将锚链熔毁,铸成新的徽记。”姜璃的声音穿透黑日冕熔铸时残留的、仿佛来自地狱的嗡鸣余韵,“‘新璃光基金’于此成立。”
她身后的巨大光幕瞬间点亮,简洁到冷酷的基金LoGo浮现:以那枚暗金星环蓝芯奖章为核心,下方是流动的、代表全球货币符号的抽象线条。
“基金宗旨:用旧世界的骸骨,为辐射尘覆盖之地的生命,点燃一盏微弱的灯。”她的目光落在台下前排几位来自高辐射污染区的代表身上,他们的面容被病痛和贫穷侵蚀。“首期注资:100亿美元。来源:赵氏、山口组及相关‘遗产’清算。”
掌声响起。并不热烈,更像是某种被强权震慑下的、程序化的回应。许多人的目光依旧死死盯着那枚悬浮在防辐射玻璃柱中的暗金蓝芯奖章,那幽蓝的微光,像一只来自深渊的冷眼。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从贵宾席后排站起,打破了程序化的掌声节奏。
渡边雄。
他依旧穿着剪裁精良的深色西装,但领口那枚精致的血樱花徽不见了。他手里捧着一个狭长的、由某种暗沉乌木制成的盒子,盒子的造型…竟隐约像一段人类的脊椎骨!他穿过自动分开的过道,步伐沉稳,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近乎殉道者的肃穆。
他走到悬浮演讲台下方,无视了追光灯的刺目光芒,对着台上的姜璃,深深鞠躬,幅度之大,几乎达到九十度。起身时,他双手将那个脊椎骨造型的木盒高高捧起。
“姜董事长。”渡边雄的声音通过他领口的微型麦克风传出,清晰,平稳,却带着一种斩断过往的沉重,“赵桑的锚链已断,黑日冕的光辉归于您手。旧日的阴影,当随落樱沉入忘川。”
他抬起头,目光穿过光柱,直视姜璃冰冷的双眸。
“山口组,愿自断爪牙,以表臣服。”
“此盒内,为东亚十七港的绝对控股权契约、地下金流网络核心节点密匙、以及与二十七国‘特殊通道’的最终授权书。”他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砸在寂静的大厅里,引起一片压抑的惊呼。“它们曾浸泡在血与黑金之中,今日,谨献于新神座前。”
“东亚的黑夜市场…”
渡边雄深吸一口气,将脊椎骨木盒举得更高,如同献祭最神圣的祭品。
“…归您了。”
死寂!绝对的死寂!连呼吸都停滞了!
山口组,盘踞东亚数十年的黑暗巨兽,竟在此刻,以如此卑微而决绝的姿态,献上了自己半壁江山!只为求得新神座下的一席之地?或者说,是恐惧那枚暗金蓝芯奖章所代表的、能够熔毁一切的力量?
姜璃的目光落在那个脊椎骨造型的木盒上,又缓缓移回渡边雄低垂的脸上。她没有任何动作,没有去接。只是微微颔首,幅度小到几乎难以察觉。
“准。”
一个字,如同冰锤敲定棺盖。
渡边雄保持着高举献祭的姿态,一动不动。追光灯下,他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清晰可见。
镜头切换,快如刀锋。
镜头一:峰会后台,冰冷的不锈钢颁奖准备区。
那枚刚刚被力场铸成的暗金星环蓝芯奖章,静静地躺在一块黑色天鹅绒衬布上。幽蓝的芯片在暗金底座上散发着恒定微光。一个穿着清洁工制服、佝偻着背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无人角落。是白薇薇。
她脖子上那个粗糙的塑料项圈还在,屏幕上幽蓝的数字依旧跳动:【欠款余额:¥49,317,502】。曾经浓艳的脸只剩枯槁,塌陷的鼻梁在后台惨白的灯光下更显狰狞。她的眼睛死死盯着那枚奖章,里面没有任何理智的光,只有一种被彻底驯化后的、动物般的贪婪和卑微的渴望。她像一条发现腐肉的鬣狗,四肢着地,悄无声息地爬到放置奖章的台子前。
她伸出枯瘦、肮脏、指甲开裂的手,颤抖着,想要去触碰那枚象征无上权柄的奖章。指尖离冰冷的暗金还有几厘米时,她停住了。仿佛被无形的鞭子抽打,她猛地低下头,伸出舌头,如同最虔诚又最卑贱的信徒,疯狂地、贪婪地舔舐着奖章下方天鹅绒衬布上——一片不起眼的、早已干涸的暗红色斑点。
那是姜璃在达沃斯之前,亲手调试力场发生器时,被一个微小金属碎片划破指尖留下的血迹。
白薇薇的舌头在粗糙的绒布上摩擦,发出细微的“沙沙”声,浑浊的眼泪混合着口水,滴落在衬布上。她不是在舔舐血迹,而是在舔舐那血迹中残留的、让她恐惧到骨髓又无法摆脱的、主人的气息。项圈屏幕的蓝光,映着她扭曲痴迷的脸。
镜头二:青山疗养院,VIp-01病房。
巨大的防弹玻璃屏幕上,没有播放峰会盛况,而是强制切入了一个分屏画面。一半是那枚悬浮在防辐射柱中的暗金蓝芯奖章特写,另一半是渡边雄高举脊椎骨木盒、深深鞠躬的定格画面。
顾承泽被死死束缚在电击床上。他枯槁的身体因持续的电击折磨而布满了青紫和焦痕,眼神涣散,嘴角不受控制地流着涎水。当屏幕上那枚属于姜璃的、镶嵌着AI-K芯片的奖章特写出现时,尤其是看到渡边雄那卑微到尘埃里的献祭姿态时,他涣散的瞳孔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被点燃了——不是愤怒,不是嫉妒,而是一种更深层的、属于灵魂被彻底碾碎后的谄媚本能。
“汪…汪汪…”他喉咙里挤出破碎的、模仿犬吠的声音,干裂的嘴唇费力地向上咧开,露出一个扭曲的、试图讨好却无比恐怖的笑容。涎水顺着咧开的嘴角流得更欢。
“汪…呜…”他努力地扭动被束缚的头颅,朝着屏幕的方向,像一条祈求主人抚摸的癞皮狗。每一次试图“摇尾”的动作,都牵扯着电击留下的伤口,带来剧烈的疼痛,但他似乎毫不在意,反而叫得更卖力、更卑微。
“汪!汪汪!”
束缚带深深勒进他污浊的病号服里。冰冷的电击床金属板倒映着他扭曲谄媚的倒影。屏幕里,那枚暗金蓝芯的奖章在防辐射柱中缓缓旋转,幽蓝的芯片如同冷漠的神只之眼,静静注视着电击床上这条学着狗叫、灵魂早已腐烂的昔日华尔街之狼。
穹顶大厅的追光灯下,姜璃立于悬浮演讲台的中心,背后是那枚熔铸了黑日冕与硅基亡魂的暗金蓝芯徽记,脚下是献上黑暗版图的渡边雄。
权力的顶峰,寒冷而孤绝。新世界的疆域,在骸骨与辐射之上,铺展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