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京城笼罩在一片深沉的静默之中。郊外,废弃的陶窑群在月光下影影绰绰,如同蛰伏的巨兽。高峰和李云昭的身影在林间穿梭,避开官道,选择了一条崎岖的小径。草木摩擦着衣衫,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却被夜风吹散,不留痕迹。
李云昭紧跟在高峰身后,她的动作轻盈而矫健,没有发出丝毫多余的声响。手中的特制矿石在昏暗中泛着微光,让她的视野清晰了几分。她能感觉到高峰身上散发出的那种独特的专注与冷静,仿佛他不是去探查一个神秘的危险据点,而是要去进行一场精密的解剖。
“还有多远?”李云昭压低声音问。
“不远了。”高峰的回答简短。他停在一处高坡后,示意李云昭蹲下。
高坡之下,便是那片废弃的陶窑群。数百座窑洞错落有致地分布着,如同被遗弃的蜂巢。大部分窑洞都已坍塌,只剩下残垣断壁,但在最深处,几座保存相对完好的窑洞在夜幕下显得尤为突兀。其中一座,正如暗卫报告所说,透出微弱的灯光。
高峰从怀中取出那几块打磨过的矿石,将它们组合成一个简易的观察工具。他将眼睛凑近,视野顿时清晰了许多。窑洞外围的守卫,两明三暗,警惕地巡视着。他们的步伐轻重有度,巡逻路线几乎没有偏差,显然是训练有素。
“看到了吗?”高峰轻声问,将矿石递给李云昭。
李云昭接过,依样看去。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守卫,如果不是有这矿石辅助,根本难以察觉。他们藏身在窑洞的阴影里,与夜色融为一体。
“果然是精锐。”李云昭轻声说,“比寻常的江湖人物要强得多。”
高峰收回矿石,指尖在地图上轻轻划过:“他们的巡逻路线有交叉,但也有盲点。靠近核心窑洞的几座废弃窑洞,是最佳的潜入点。”
“那座窑洞,光线最亮,而且有低语声传出。”李云昭指着地图上被圈出的核心窑洞,“就是那里,对吗?”
“应该没错。”高峰的目光锐利,“但我们不能直接过去。先从外围的废弃窑洞入手,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线索。他们既然能将人凭空带走,还敢在京城附近设点,必然有恃无恐,也必然会留下蛛丝马迹。”
他仔细观察着地形,脑海中不断模拟着潜入的路线和可能遭遇的状况。系统中的“痕迹学精通”技能此刻仿佛化为他的第二双眼睛,让他能“看”到那些肉眼无法察觉的细微痕迹。窑壁上的攀爬痕迹,地面上若隐若现的鞋印,甚至是空气中残留的某种特殊气味,都逃不过他的感知。
“从这里下去,然后沿着这条沟壑走,可以避开明哨的视线。”高峰指着地图上的一处,“但要小心暗哨。他们藏身的地方,风向和光线都极佳,很难被发现。”
“放心,我来开路。”李云昭轻声说,她将一柄短匕藏在袖中,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
两人小心翼翼地滑下高坡,如同两道融入夜色的幽灵。脚下的泥土松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们沿着沟壑前行,避开倒塌的石块和枯死的灌木,每一步都计算得极为精准。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旧的灰尘味,混杂着泥土和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腐朽气息。高峰深吸一口气,他能从这气味中分辨出一些异常——除了自然腐朽的味道,还有一丝淡淡的、类似某种化学物质或香料的气味,非常微弱,但足以引起他的注意。
“有发现吗?”李云昭察觉到高峰的异样,轻声问道。
“一种很淡的味道。”高峰说,“不像是寻常的烟火气,更像是一些特殊的材料。或许与他们正在进行的‘实验’有关。”
他们很快来到了一座破败的窑洞前。这座窑洞半掩在土坡中,洞口被杂草和碎石遮挡,显得毫不起眼。高峰用矿石工具确认了周围没有守卫的迹象后,小心地拨开杂草,露出了一个仅容一人躬身进入的缝隙。
“我先进去。”高峰轻声说,他将手中的绳索一端固定在洞口旁的一棵老树根上,另一端递给李云昭。
李云昭点点头,接过绳索。高峰躬身钻入窑洞,黑暗瞬间将他吞没。窑洞内,空气更加沉闷,灰尘弥漫,脚下是碎石和干燥的泥土。高峰打开火折子,微弱的火光瞬间照亮了周围的景象。
窑洞内部空间不大,墙壁上布满了黑色的烟熏痕迹,显然这里曾被长期使用。但现在,它只是一座废弃的、充满死寂的空壳。高峰用矿石工具仔细观察着墙壁和地面。
“进来吧。”高峰的声音从窑洞深处传来。
李云昭顺着绳索滑入,稳稳地落在高峰身边。她也举起矿石,借着微弱的光线打量着四周。
“这里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李云昭说。
“不。”高峰蹲下身,指尖拂过地面上一层薄薄的灰尘,“看这里。”
在火光的映照下,地面上有一串不甚清晰的脚印,被灰尘覆盖,但凭借高峰的“痕迹学精通”,他能分辨出这脚印的形状和深浅。
“这是近期的。”高峰说,“而且,这不是寻常的鞋印。鞋底的纹路很独特,边缘有轻微磨损,像是某种定制的靴子。”
他将矿石凑近,系统界面在脑海中浮现,模拟出微型显微镜的视角。他“看”到脚印中夹杂着一些细微的颗粒,与之前在王员外案件现场发现的红色泥土有些相似,但又有所不同。
“还有这个。”高峰又指向窑洞内壁的一处,“这里有划痕,很细微,像是被某种工具,或者……指甲,反复划过。”
李云昭凑近看去,果然在粗糙的窑壁上发现了几道几乎看不见的浅痕。她很难想象,高峰是如何在这样的黑暗中,仅仅凭借微弱的光线和肉眼,就能发现这些细节的。
“这些痕迹,指向了什么?”李云昭问道。
“焦虑,或者无聊。”高峰说,“但更可能是焦虑。被困在这里的人,可能会无意识地留下这些痕迹。”
他站起身,目光扫过整个窑洞。窑洞的角落里,有一些被遗弃的杂物,几根枯木,一些破损的陶罐碎片。高峰走过去,拿起一块陶罐碎片,放在矿石工具下观察。
“这陶罐的泥质,与京城附近的陶窑出品有些不同。”高峰说,“更粗糙,而且掺杂了一些特殊的矿物颗粒。”
系统界面再次展开,对陶罐碎片进行模拟分析。很快,结果浮现:陶罐泥质中含有某种在京城郊外并不常见的矿物质,这种矿物质的分布,指向了京城更偏远的山区,甚至可能是外省。
“这意味着什么?”李云昭问。
“意味着他们使用的工具或材料,并非完全出自京城本地。”高峰的眼神变得深邃,“或者说,他们有自己的特殊渠道,从外地运送材料进来。这陶罐,可能是他们用来盛放某种东西的,或者,仅仅是某个被困者无聊时随意敲碎的。”
他将碎片放下,又看向窑洞顶部的烟囱。烟囱内壁被烟熏得乌黑,但高峰注意到,在靠近出口的地方,有一层不自然的附着物。他小心地爬上去,用小刀刮下一点点。
“这是……”高峰将刮下的粉末放在矿石下观察,系统立刻进行分析。
“某种植物的燃烧残渣。”高峰说,“这种植物,在京城并不常见,多生长在阴湿的山谷。它的燃烧气味很淡,几乎无色无味,但长期吸入,可能会导致精神萎靡,甚至产生幻觉。”
李云昭的脸色变了:“你是说,他们用这种植物来控制那些失踪者?”
“不排除这种可能。”高峰的语气沉重,“如果他们真的将那些人困在这里,并且让他们为自己服务,精神控制是最高效的手段。那些失踪者,本身就对‘秘密’和‘智慧’痴迷,一旦精神受损,更容易被操控。”
他将粉末小心地收集起来,放入一个特制的小袋中。
“这只是一座废弃的窑洞,却能发现这么多线索。”李云昭说,“那核心窑洞里,又会藏着什么?”
“更大的秘密,和更深的黑暗。”高峰的目光穿透窑洞的黑暗,望向核心窑洞的方向。
他们没有停留太久,这座外围窑洞的发现,已经为他们提供了足够多的信息。高峰在脑海中将所有线索串联起来:独特的鞋印、焦虑的划痕、异地的陶土、以及那令人心悸的植物燃烧残渣。所有的一切,都在勾勒出“影”组织那令人毛骨悚然的运作模式。
“我们走。”高峰轻声说,“去核心窑洞。”
他们再次融入黑暗,沿着窑洞间的狭窄通道,小心翼翼地向核心窑洞靠近。越是接近,那股特殊的腐朽气味和植物燃烧的气味就越发浓郁。同时,那低语声也变得越发清晰,虽然依然听不清具体内容,但那种如同呢喃般的重复,让人感到一种莫名的诡异和压抑。
高峰的心跳开始加速,这不是恐惧,而是面对未知真相的兴奋。他感觉自己就像一把手术刀,已经切开了表皮,露出了皮下的血肉。接下来,就是更深层次的解剖。
他知道,真正的危险,才刚刚开始。
“准备好,李大小姐。”高峰轻声说,“这京城最深处的泥潭,就要被我们搅动了。”
李云昭握紧手中的匕首,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她知道,自己正在见证一个奇迹,而她,也在这个奇迹中扮演着自己的角色。
他们来到核心窑洞外,找了一处隐蔽的角落,透过一道裂缝,向内望去。
微弱的灯火摇曳,照亮了窑洞内部的景象。几个模糊的人影在灯火下晃动,而那低语声,此刻听起来更像是某种整齐划一的诵读。
高峰的瞳孔微缩,他“看”到窑洞中央,似乎有一个巨大的、被黑布覆盖的物体。而那些诵读的人影,面容枯槁,双眼无神,如同被抽走了灵魂的傀儡。
“他们……”李云昭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
高峰没有说话,他只是更加专注地观察着。他知道,他已经找到了那些失踪者的下落,也触及到了“影”组织的核心秘密。
而这个秘密,远比他想象的,更加骇人听闻。
他抬起头,看向李云昭,眼神中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我们,需要一个更详细的计划。”高峰说,“这里,比我们想象的,更复杂。”
他知道,这仅仅是开始。他这把“活体解剖刀”,才刚刚触及到京城最深处的脓包。而要彻底清除它,需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但高峰已经做好了准备。他要将这“影”,彻底曝光在阳光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