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仓城的城门在暮色中缓缓闭合,门轴转动的“吱呀”声里,混着士兵们疲惫的喘息和铠甲碰撞的脆响。司马懿被亲兵搀扶着走下战车,胸口的渗血染红了半幅黑袍——赵云那一枪虽未穿透甲胄,却震伤了他的内腑,每走一步都牵扯着剧痛。他刻意挺直脊背,目光扫过城门口列队的旧部,声音虽有些沙哑,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传我命令,全军休整一日,明日起加固城防,清查粮仓存粮,任何人不得擅自离岗!”
旧部将领们齐声应诺,可低垂的头颅和闪烁的眼神里,藏不住难掩的慌乱。刚退回陈仓时,不少士兵以为能喘息片刻,却发现城墙上的旌旗歪歪扭扭,城门口的拒马还带着被赵云大军砍过的裂痕,连守城门的士兵都握着长枪发抖——他们从未见过司马懿如此狼狈,更没料到季汉的反扑会来得这么快。
回到临时征用的州府衙署,司马懿刚坐下就咳出一口血,司马昭连忙递上帕子,声音里带着急色:“父亲,您伤势不轻,得好好静养。城外邓艾和赵广的人还在游荡,粮道也得尽快派人去守,要是被他们截断……”
“慌什么?”司马懿打断他,将染血的帕子揉成团扔在案上,目光落在墙上挂着的雍州地图上,指尖划过“陈仓”到“长安”的官道,“陈仓的粮仓里还有五万石存粮,够咱们撑三个月。季汉刚拿下东吴,兵力分散在江南和中原,赵云就算想追来,也得先解决粮草调度的问题——咱们有的是时间整顿。”
他顿了顿,指了指地图上“安定郡”的位置:“你去一趟安定,找胡遵。他是安定胡氏的族长,手里藏着不少私粮,之前咱们帮他保住了部分祖产,现在该让他拿出来了。告诉胡遵,只要他肯运三千石粮来陈仓,将来我掌权后,就把安定郡的盐铁经营权给他。”
司马昭领命,刚走出衙署就撞见王基匆匆赶来。“公子,不好了!邓艾的人在城西的粮道上设了埋伏,咱们运粮的小队被劫了,损失了五百石粮!”王基的铠甲上还沾着泥土,显然是刚从城西赶回来。
司马昭脸色一沉:“邓艾倒敢主动出击!父亲刚让我去安定调粮,你立刻带五千人去城西设防,务必守住粮道,要是再丢一粒粮,提头来见!”
王基不敢耽搁,立刻点兵赶往城西。可他没看到,司马昭转身回衙署时,眼里闪过一丝忧色——邓艾敢在这个时候劫粮,说明对方已经摸清了陈仓的粮道软肋,而安定胡氏是否真的愿意调粮,他心里也没底。
与此同时,陈仓城西的山谷里,邓艾正和赵广清点劫来的粮食。月光洒在粮袋上,映出士兵们脸上的笑意。“邓大人,这五百石粮够咱们外围的屯子撑半个月了。”赵广擦了擦额角的汗,手里还握着染血的长枪,“只是王基肯定会加强防备,下次再劫粮就没这么容易了。”
邓艾蹲下身,抓起一把粟米,指尖碾过颗粒饱满的粮食,眉头却皱了起来:“这是陈仓粮仓的新粮,司马懿把新粮留着自己用,给百姓的却是发霉的陈粮——之前咱们救的屯子里,有老人吃了陈粮闹肚子,差点丢了命。”
他站起身,望着陈仓城的方向,声音带着冷意:“咱们不能只劫粮,得让陈仓的百姓知道真相。你派几个机灵的士兵,乔装成流民混进陈仓,把司马懿用陈粮糊弄百姓、私藏新粮的事传出去,只要百姓乱了,司马懿就坐不住了。”
赵广点头,立刻安排士兵乔装。可他刚转身,就看到斥候匆匆跑来:“邓大人,赵将军,安定郡方向有动静,好像是胡氏的车队,正往陈仓运粮!”
邓艾心里一沉:“胡遵果然跟司马懿勾结了。看来咱们得改变计划,不能只盯着城西的粮道,还得想办法截住安定的粮车。”
而此时的安定郡,胡遵正站在自家的粮仓前,看着家丁们往马车上装粮。他的儿子胡烈站在一旁,满脸不解:“父亲,司马懿都成了乱臣贼子,咱们为什么还要帮他?要是季汉将来清算,咱们胡氏就完了!”
胡遵叹了口气,拍了拍儿子的肩:“你以为我想帮他?可咱们胡氏在安定的根基,全靠司马懿当年周旋才保住。现在他要粮,咱们要是不给,他转头就会派人造谣说咱们私通季汉,到时候安定的其他士族第一个会吞了咱们。”
他指了指马车上的粮袋:“先运三千石粮过去,稳住司马懿。等看看局势再说——要是司马懿真能翻盘,咱们能拿到盐铁经营权;要是他输了,咱们就把责任推到‘被胁迫’上,季汉总不至于赶尽杀绝。”
胡烈还想说什么,却被胡遵挥手打断:“别犹豫了,让车队出发,再派五十个家丁跟着,务必把粮安全送到陈仓。”
车队缓缓驶出安定郡,朝着陈仓方向进发。而邓艾和赵广已经得到消息,正在通往陈仓的必经之路“青石坡”设下埋伏。“青石坡两侧是峭壁,中间只有一条窄路,正好适合伏击。”邓艾指着地图,对赵广说,“你带两千人埋伏在左侧,我带一千人在右侧,等粮车进了坡,就放滚木堵路,咱们前后夹击,既能劫粮,又能震慑胡遵。”
赵广点头,立刻带人去布置。月光下,士兵们将滚木和石块堆在峭壁上,手里的弓箭搭在弦上,只等粮车进入埋伏圈。
可他们没料到,王基在城西设防的同时,还派了一千人去接应安定的粮车。当粮车刚进入青石坡时,王基的援军就到了,从山谷外发起进攻。“不好,有援军!”邓艾大喊着,只能放弃伏击,率军撤退。
王基看着远去的邓艾军队,虽没追上,却也松了口气。他亲自押着粮车回到陈仓,向司马懿复命。“大人,粮车安全送到了,只是邓艾在青石坡设了埋伏,还好属下带了援军,不然粮就被劫了。”
司马懿坐在案前,看着送来的粮袋,嘴角勾起一抹笑:“邓艾倒是越来越难缠了。不过没关系,胡遵肯送粮,其他士族就会跟着动摇。你再去联络陇西的李氏,就说我愿意归还他们一半的祖产,让他们也运粮来陈仓——只要粮道不断,陈仓就固若金汤。”
王基领命离去,司马懿却拿起案上的密信——那是他之前派去漠北的使者送回来的,信上说鲜卑轲罗延愿意出兵相助,但要以“雍州北部三郡”作为交换。他指尖摩挲着信纸,眼里闪过一丝狠厉:“季汉想耗,我就陪他们耗。等轲罗延的骑兵到了,就是我反攻长安的时候。”
而城外的邓艾,看着没能劫成的粮车,心里虽有些遗憾,却也没气馁。“赵广,咱们虽然没劫到粮,却也让司马懿知道,咱们盯着他的粮道。接下来咱们继续袭扰,就算不能断粮,也要让他疲于奔命。”
赵广点头,两人并肩望着陈仓城的灯火,心里都清楚——这场对峙才刚刚开始,谁能撑到最后,谁就能掌握雍州的命运。而远在长安的诸葛亮,此时正躺在榻上,看着马谡送来的军情奏报,咳嗽着写下批复:“令廖化率一万兵,从陈仓东南方向袭扰粮道;马岱在凉州牵制安定胡氏,不让其再向陈仓运粮——务必困死司马懿于陈仓。”
亲兵将批复送走后,诸葛亮望着窗外的夜色,眼里满是疲惫,却又带着一丝坚定。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必须在有生之年,帮季汉扫清司马懿这个隐患,才能放心地把江山交给马谡和赵云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