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进书房时,江谢爱正对着那本前世的策论发呆。纸页上 “漕运淤堵” 四个字被她指尖摩挲得发毛,前世临死前的灼痛感突然翻涌上来 —— 那时她刚递上漕运改良策,还没等到回复,就被杨子轩以 “庆功” 为名请去赴宴,一杯毒酒下肚,心口便像被烈火啃噬,最后连尸身都没留下全的。
“在想什么?”
熟悉的声音打断思绪,江谢爱抬头,见杨晨铭提着一盏青釉灯走进来。灯芯跳动的光落在他脸上,将他眼底的疲惫晕得柔和了些。他手里还捏着一样东西,温润的光泽在灯光下泛着浅金,正是之前 “遗失” 的那枚玉扳指。
“没什么。” 江谢爱把策论合上,指尖却还停在封面上,“只是在想,前世的事,是不是真的能改变。”
杨晨铭走到书案旁,将青釉灯搁在案角。灯光映着他手里的玉扳指,刻在上面的纹路愈发清晰 —— 那纹路和书房暗格的花纹一模一样,也和她梦魇里锁链的纹路隐隐相合。他捏着扳指转了半圈,突然将它递到她面前:“帮我看看,这扳指内侧的刻字,是不是磨浅了?”
江谢爱迟疑着伸手,指尖刚触到扳指的温凉,突然一阵灼热顺着指缝窜上来。她像被烫到似的想缩手,却被杨晨铭轻轻扣住手腕,他的指腹贴着她的手背,温度比扳指的灼热更让人心慌。
“别急着躲。” 他的声音很低,落在暮色里像羽毛轻拂,“再碰一会儿。”
灼热感越来越强,玉扳指上的纹路突然亮起浅金色的光,竟在书案的宣纸上投出一道影子 —— 那影子不是纹路,而是一幅地图!线条蜿蜒如蛇,标注着山川河流,最显眼的一处用朱砂点着,旁边竟刻着一行小字:“前世阿爱葬身处”。
江谢爱浑身一僵,指尖猛地一颤,扳指从两人手中滑落,“当啷” 砸在宣纸上。地图的影子瞬间消失,只留下扳指在纸上滚了半圈,停在 “漕运淤堵” 那一页的字旁。
“葬身处……” 她的声音发哑,像是被砂纸磨过,“我前世的尸体,在皇陵里?”
杨晨铭弯腰拾起扳指,指尖在朱砂点过的位置轻轻摩挲,眼底像盛着暮色里的深潭,看不清情绪。“是。” 他承认得干脆,却没再多说,只是将扳指放在她面前的宣纸上,“这地图,是皇陵的密道图。你前世被毒杀后,我把你葬在了皇陵的偏殿,那里清静,没人会打扰。”
江谢爱看着扳指,突然想起第五十五章的梦魇 —— 她被锁链缚在龙椅上,杨晨铭持剑刺来,掌心的锁链印痕与扳指纹路相同。那时她只当是噩梦,现在才明白,那根本不是梦,是前世的记忆碎片!她甚至能想起,临死前她攥着半块玉佩,玉佩上的花纹和这扳指一模一样。
“你早就知道……” 她抬起头,眼底满是震惊,“你知道我会重生,知道杨子轩会害我,知道所有事,对不对?”
杨晨铭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拿起那盏青釉灯,凑近宣纸。灯光下,扳指的纹路又亮了些,这次投出的地图上,除了朱砂点,还有一处模糊的标记,像是刻着 “龙涎石” 三个字,却被什么东西挡住,看不真切。
“有些事,还没到告诉你的时候。” 他关掉灯芯,书房瞬间陷入暮色的昏沉,只有窗外的月光透进来,落在扳指上,“但我可以告诉你,杨子轩要的不只是权位,他还在找皇陵里的一样东西 —— 和你前世的死,还有这扳指,都有关。”
江谢爱的心猛地一沉。她想起第五十九章,杨子轩送她淬毒匕首时,眼底一闪而过的贪婪,那时她只当是为了夺权,现在才明白,他还有更深的图谋。她伸手拿起扳指,指尖贴着内侧的刻字 ——“阿爱勿信轩”,这几个字此刻烫得她心口发疼。
“那你呢?” 她突然问,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委屈,“你把我关在这书房里,给我杏酪,留我策论,到底是为了护我,还是为了利用我找皇陵里的东西?”
书房里静得能听见窗外的虫鸣。杨晨铭走到她面前,弯腰,目光与她平视。月光落在他的睫毛上,投下一片浅浅的阴影,让他看起来少了几分权臣的冷硬,多了几分脆弱。
“你觉得是利用,那便是利用。” 他的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发梢,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但我绝不会像杨子轩那样,用毒匕首,用谎言骗你。”
江谢爱攥紧扳指,指腹因为用力而泛白。她想反驳,想追问,却看见杨晨铭的指尖在月光下泛着浅红 —— 那是昨夜在阁楼里,他用指尖试匕首毒时留下的痕迹。那道痕迹很淡,却像一根刺,扎进她心里最软的地方。
“扳指你拿着。” 杨晨铭直起身,转身往门口走,“若是再发热,就去碰书架第三层的那本《山海经》,里面夹着地图的注解。” 他走到门口,突然停下,回头看她,“对了,别再试着打开书房的暗格。里面的东西,现在碰了,对你没好处。”
脚步声渐渐远去,书房里只剩下江谢爱一个人。她握着玉扳指,将它贴在胸口,能清晰地感觉到扳指在随着她的心跳轻轻震动,像是有生命似的。她走到书架前,找到第三层的《山海经》,翻开时,一片干枯的桃花瓣从书页里掉出来 —— 那花瓣的颜色很淡,像是放了很多年,却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
她捡起桃花瓣,突然想起前世的某个春日,她在江府的桃树下看书,杨晨铭路过,折了一枝桃花递她,说 “桃花配策论,才不算辜负春光”。那时她只当他是权臣的客套,现在才明白,有些心意,早在前世就埋下了种子。
月光透过窗棂,落在《山海经》的注解上。注解里除了皇陵密道的走向,还写着一行小字:“龙涎石在葬身处左侧,能镇魂魄,亦能毁魂魄。” 江谢爱的心猛地一跳 —— 杨子轩找的,难道就是龙涎石?
她把桃花瓣夹回书里,又将玉扳指贴身放好。扳指的温凉贴着肌肤,震动越来越轻,最后竟与她的心跳合在了一起。她看向书房的暗格,想起杨晨铭说的 “现在碰了没好处”,心里的疑惑却越来越深 —— 暗格里的紫檀木盒里,到底装着什么?和龙涎石,和她的前世,又有什么关系?
暮色渐浓,书房里的烛火早已熄灭,只有月光静静地淌在书案上,照着那本摊开的策论,和策论旁的玉扳指,像是在守护着一个藏了两世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