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羽的身子猛地一颤，那滴血刚落上冰面，便凝成暗红冰珠。他整个人向后倒去，古月娜一步抢上前，伸手托住他的肩膀。她的指尖触到他后颈时，只觉一片滚烫，仿佛体内有火在烧。
“林羽！”她低喝一声，却见他双目失焦，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雪帝跃回冰岩，冰晶权杖插进裂缝中稳住身形。她扫了一眼远处逼近的魂兽大军，灰白的眼瞳如寒潭死水。“撑不住了。”她说，“他体内的能量乱了。”
古月娜没说话，只是将林羽缓缓放平。他的胸口起伏极轻，右手小指上的银环忽明忽暗，像是信号即将断绝。她目光落在他掌心那道裂口上——蓝液仍在渗出，与血混在一起，在冰面上蚀出细小坑洞。
“那是……增幅器的反噬？”她问。
“不止。”雪帝走近几步，蹲下身，手指悬在他心口上方寸许，“他的魂核在排斥这具身体。强行调用极北地脉，又切断三层控制节点，等于把命线绷到了尽头。”
风雪卷着碎冰掠过三人头顶。远处的魂兽已压至百米内，脚步踏碎冰层，发出连绵不断的崩裂声。领头的是三头体型逾十米的巨兽：冰霜魔龙、玄冥龟王、暴风雪鹫，每一头都散发着接近十万年魂兽的气息。
它们不再狂躁，动作整齐划一，如同被某种意志精准操控。
“这不是自然暴动。”古月娜站起身，银链缠绕手腕，“有人在用整个极北之地当战场，测试某种控制手段。”
雪帝冷笑：“你以为我不知道？可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她抬头望向天际，灰云翻涌，极光早已消失不见。“我们被困在这块浮冰上，退路断了，援兵不会来，他自己也醒不了。”
话音未落，脚下冰岩猛然一震。一道裂痕从边缘蔓延而来，直逼中央。三人同时变色。
“这片冰撑不过三次冲击。”古月娜迅速俯身，试图将林羽往高处拖。可他身体沉重，每移动一寸都像在对抗无形阻力。
雪帝咬牙，抬手召出一层冰盾挡在南侧。然而盾面刚成，就被一道冰锥贯穿。那是暴风雪鹫的翅刃切割空气所化，精准命中核心点。
冰盾炸裂，碎片四溅。
第二波攻势接踵而至。冰霜魔龙张口喷出极寒吐息，整片区域温度骤降。玄冥龟王则低吼一声，背上甲壳浮现符文，释放出压制类领域，令空间变得粘稠。
古月娜挥链格挡，却被震退数步，虎口崩裂。她低头看去，鲜血顺着银链滴落，在寒气中瞬间凝结成珠。
“再这样下去，我们都得死。”她声音冷了下来。
雪帝站在原地，盯着昏迷的林羽。忽然，她伸手探入怀中，取出一块晶莹剔透的冰片。那冰片只有巴掌大，内部却封存着一丝流动的银光，隐约与林羽胸口的烙印产生呼应。
“你记得这个吗？”她问古月娜。
古月娜瞳孔微缩：“极北之心碎片？你不是说它已经……”
“没毁。”雪帝握紧冰片，“我留了一角。当年冰神祭坛崩塌时，我把它藏进了自己的本源之中。”
“你要做什么？”
“唤醒他。”雪帝一步步走向林羽，“但这需要代价。一旦激活碎片与他体内烙印的共鸣，我的力量会大幅衰退，至少三天无法战斗。”
“值得吗？”古月娜盯着她。
雪帝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你觉得呢？如果他死了，谁还能破解接下来的节点？谁还能挡住深渊的渗透？你以为我只是为了救一个同伴？”
没有等回答，她单膝跪地，将冰片按向林羽心口。
接触瞬间，冰片轰然碎裂。一股刺骨寒流自中心扩散，整块冰岩表面迅速覆盖上一层幽蓝色霜纹。林羽的身体剧烈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
他的手指微微蜷起，指甲陷入掌心。
“醒了？”古月娜靠近。
可林羽并未睁眼。相反，他的呼吸变得更加紊乱，额角青筋暴起，像是正承受某种内在撕扯。雪帝脸色一变，急忙收回手，却发现那丝银光竟顺着林羽皮肤游走，最终沉入右臂深处。
“不对劲。”她低声道，“共鸣超出了预期范围。他的体质……正在吞噬碎片的能量。”
话音刚落，林羽右臂衣袖炸开。一道冰蓝色纹路自腕部向上蔓延，如同活物般爬行，最终停在肩胛位置，形成一个古老图腾。
与此同时，他眼皮轻轻颤动，终于缓缓睁开。
眼神空茫，像是穿越了极远的距离才回到此刻。
“你看见什么了？”古月娜问。
林羽没有立刻回答。他望着天空，嘴唇微动，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我……看到了一座塔。”
“塔？”雪帝皱眉。
“白色的，立在冰原尽头。”他艰难地抬起手，指向北方，“很高，像是由整块寒冰雕成。周围没有脚印，也没有风雪……很安静。”
雪帝的脸色变了。
“你说什么？”
“一座白塔。”林羽重复了一遍，目光渐渐聚焦，“而且……我知道怎么去。”
“不可能。”雪帝猛地站起，“那地方早就不存在了。自从冰神陨落，极北之塔就被位面规则抹去了痕迹。没人能找到它，除非……”
“除非什么？”
她盯着他，眼中第一次浮现出难以掩饰的震动：“除非你是被选中的继承者。”
古月娜看向她：“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传说中，极北之塔是初代冰神闭关之所，也是掌控整个极北地脉的核心枢纽。”雪帝的声音低沉下来，“但千年前一场大战后，它就消失了。有人说它沉入地底，有人说它飞升异界……但从没人真正见过。”
林羽挣扎着坐起身，靠在冰岩边缘。他的脸色依旧苍白，可气息比之前稳定了许多。
“我不是继承者。”他说，“但我刚才……听到了声音。一个女人的声音，叫我‘归来者’。”
雪帝沉默片刻，忽然冷笑：“归来者？你倒是挺会编故事。”
“我没编。”林羽转头看她，“你还记得我们在祭坛底部发现的那个符号吗？就是你不愿解释的那个。刚才，我在塔的影像里看到了同样的图案。”
雪帝瞳孔一缩。
古月娜敏锐地察觉到两人之间的异样：“你们隐瞒了什么？”
“没什么。”雪帝别过脸，“只是些陈年旧事。”
“不是旧事。”林羽盯着她，“那个符号，和你的冰环有关，对吧？你每次使用权杖，它都会轻微震动。你一直在压抑它的反应。”
雪帝没有否认。
远处，魂兽群再次推进。这一次，它们不再分散包围，而是列成战阵，缓缓压缩空间。冰霜魔龙居中，两翼由飞行魂兽掩护，地面部队则以玄冥龟王为盾，步步紧逼。
“没时间了。”古月娜握紧银链，“要么突围，要么死守。”
林羽缓缓站起，双腿还在发抖，但他撑住了。他低头看着自己右臂上的图腾，低声说：“不用突围。”
“你说什么？”
“我说，不用突围。”他抬起头，目光坚定，“我们可以去那座塔。”
“你疯了？”雪帝厉声道，“你现在连站都站不稳，还想横穿极北核心带？那里比现在危险十倍！”
“可那是唯一的出路。”林羽直视她，“你心里也清楚。这些魂兽不是自发行动，它们背后有更高层级的指挥系统。只有找到源头，才能彻底解除威胁。”
“那你打算怎么去？飞过去？”
“不用飞。”林羽抬起右手，掌心朝上。一道微弱的蓝光在他皮肤下流转，最终凝聚成一点光斑。“增幅器虽然失效，但它留下了路径标记。我能感应到地脉中最稳定的流向——它正指向北方。”
雪帝怔住。
古月娜敏锐地追问：“你是说，增幅器残余的能量，能引导我们找到塔的位置？”
“不只是引导。”林羽深吸一口气，“它是钥匙的一部分。”
风雪呼啸，三人陷入短暂沉默。远处的魂兽已推进至五十米内，杀意如刀锋压境。
雪帝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如果你错了呢？如果我们走到一半，你就倒下了，怎么办？”
林羽看着她，嘴角扯出一丝苦笑：“那就麻烦你，把我扛回去。”
雪帝瞪着他，半晌，忽然冷哼一声：“找死也不是这么找的。”她转身面向北方，权杖重重顿地，“但既然你非要送命，我陪你走一趟。”
古月娜站在原地，看了看林羽，又看了看雪帝，最终轻叹一声：“两个疯子。”
她抬手召回银链，重新缠绕手臂。
林羽迈出第一步，脚下的冰面咔嚓裂开。他没有停下，继续向前。右臂图腾微微发烫，像是回应某种遥远召唤。
雪帝走在最前，权杖划过空气，留下一道冰痕轨迹。古月娜殿后，警惕注视四周。
魂兽大军在身后逼近，却没有立即发动总攻。它们停在原地，灰白的眼瞳齐刷刷望向北方，仿佛也在忌惮着什么。
林羽的脚步越来越稳。
他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前方风雪深处，一道若隐若现的轮廓悄然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