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漫过皎兰庄园的琉璃瓦檐,将庭院里那株百年桃树的影子拉得细长。
七十八岁的诛皎在陈兰兰的搀扶下踏进书房,左脚迈过门槛时几不可察地踉跄半步,黄花梨手杖及时点在青石地砖上,发出沉闷的叩响。
“昨夜又没睡好?”
陈兰兰将温好的药茶放在紫檀案几上,茶汤里沉浮的枸杞映着窗外初绽的桃花。
诛皎摆摆手,目光扫过案头那叠乡村振兴计划进度报告。
纸张边缘微微卷曲,墨香与药香在晨光里交织。
“大壮送来些新采的野蜂蜜,说是对失眠有效。”
陈兰兰从博古架取来陶罐,罐身还沾着百家镇山间的露水。
诛皎掀开罐盖,浓稠的蜜糖在阳光下流淌如金。
他想起1958年那个饥荒的春天,陈大壮爬上百丈悬崖为他掏来蜂巢,两人就着苦涩的树皮分食那点甜意。
书房门被轻轻推开。
五十五岁的诛华捧着智能医疗检测仪走进来,屏幕显示着诛皎昨夜的心率变异分析图。
“父亲,保健组建议增加午后小憩时段。”
他调整着检测仪参数,紫外线消毒过的金属外壳泛着冷光。
诛皎的杖尖点在乡村振兴计划第三章第四节——那里标注着智慧医疗站的建设进度。
“先把镇卫生院的远程诊疗系统调试好。”
窗外传来无人机的嗡鸣。
十五岁的诛兴业正在测试新一代农用无人机,少年操控的机群掠过桃林,惊起几片粉白的花瓣。
“太爷爷,我给无人机加了医疗物资投送功能。”
诛兴业握着平板电脑冲进书房,屏幕显示着正在规划中的乡村医疗配送网络。
诛皎接过平板,指尖在某个山区节点的标注处停顿——那里正是1952年陈兰兰难产时,他连夜请郎中所经过的险峻山道。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
诛皎在批阅文件时感到视线有些模糊,他摘下老花镜揉了揉眉心,镜片在报表数据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陈兰兰默默取来热毛巾敷在他颈后,毛巾边缘绣着的朱雀纹样与1955年结婚时那方盖头如出一辙。
“兴业说想学中医。”
她将毛巾翻了个面,艾草的气息弥漫开来。
诛皎望向窗外,诛兴业正跟着保健医师辨认药圃里的植株。
少年手捧《本草纲目》的身影,与记忆中自己年轻时翻阅《赤脚医生手册》的模样悄然重叠。
黄昏时分。
诛皎独自走进密室,意识沉入桃园空间。
这里依旧保持着1950年的春日模样,灵泉淙淙,黑土松软。
他缓步走过那些不再耕作的田垄,在无限仓储区深处取出那本牛皮封面的《国家未来发展战略建议书》。
退出空间时,他带回一抔黑土,轻轻撒在窗台新栽的三七盆栽中。
晚七点整。
诛皎在书房召见皎兰生物医药首席科学家。
投影屏上展示着刚通过临床试验的神经退行性疾病新药数据曲线,淡蓝色的图表如起伏的山峦。
“适应症再增加阿尔茨海默症。”
诛皎的杖尖点在某个分子结构式上。
科学家立即记录,电子笔在平板电脑上划过细碎的光轨。
夜深时分。
诛皎感到胸口有些发闷,他取出来自桃园空间的灵泉水抿了一口,清凉感顺着喉间滑下,缓解了那份滞涩。
陈兰兰端着药膳进来时,发现他正在1950年的百家镇地图上标注新建的康养中心位置。
朱砂笔在镇东头轻轻一圈,那里正是王麻子家当年的荒滩。
月光漫过窗台。
诛皎在睡前习惯性去摸枕下的怀表,指尖却碰到个温热的物什——是陈兰兰悄悄塞进的艾草香囊。
香料用桃园空间的植株炮制,气息与六十年前她送他的那个定情香囊一般无二。
他转头看向身旁熟睡的妻,她鬓间的银发在月光下如覆霜雪。
次日清晨。
诛皎在太极课上新学的云手动作有些滞涩,保健医师正要上前纠正,却见他已调整呼吸,将招式融入自己的节奏。
收势时手杖点地,震落满树朝露。
“动作慢了,意境到了。”
他对医师轻笑,眼底锐光如1958年站在县比武大会擂台上时一般灼人。
早膳后。
诛皎召来诛华与诛兴,在乡村振兴计划终稿上签下名字。
笔锋掠过纸面时手腕微颤,最后的收笔却依旧带着劈开混沌的力道。
印鉴落下时,窗外正好传来百家镇小学新装的上课铃音。
清脆铃声惊起桃枝上的雀鸟,振翅声与七十五年前合作社开工的钟声遥相呼应。
诛兴取出量子计算机最新演算模型。
全息投影在书房中央展开,蔚蓝色数据流如瀑布奔涌。
“父亲,这是基于您去年提出的民生指数构建的预测系统。”
他调整着参数,光影在诛皎深灰色的中山装上流转。
诛皎的杖尖穿过投影,点在某个代表乡村人均收入的变量上。
“把医疗资源可及性权重再提高三个百分点。”
便在这时。
诛兴业捧着刚完成的《未来科技与传统养生融合方案》跑进来,少年兴奋地展示着智能穿戴设备与中医经络理论的结合设计。
“太爷爷,这个手环能实时监测十二经脉气血运行。”
他将原型机戴到诛皎腕上,幽蓝的指示灯与老人腕间那枚戴了六十年的桃木珠串相映成趣。
午后小憩时。
诛皎梦见1950年那个春寒料峭的清晨,他背着破旧行囊离开百家镇,镇口那株桃树刚刚结出青涩的花苞。
醒来时发现陈兰兰正为他按压太阳穴,指尖温度与梦中的春风悄然重合。
“刚才你说梦话了。”
她将温热的药枕垫在他颈下。
“说要把镇卫生院建成全国示范点。”
暮色渐浓。
诛皎在书房听取国际医疗合作项目汇报,视频会议那端的欧洲专家正阐述着某项前沿技术。
他忽然用流利德语插话,指出某个数据模型的潜在漏洞。
全场寂静中,保健医生注意到他藏在桌下的左手正紧紧攥着那枚1950年的桃核。
晚膳时诛皎胃口不佳。
陈兰兰端来用空间灵泉熬制的小米粥,金黄的米粒间沉浮着切碎的野菜嫩芽。
这是他重生后第一个春天,在桃园空间里培育出的第一代改良品种。
“比六零年的赈灾粥香多了。”
他细细咀嚼着,仿佛在品味七十载光阴的厚度。
深夜书房。
诛皎在撰写《关于国家中长期科技发展规划的若干建议》,钢笔在“生物医药与人口健康”章节停顿。
他起身从密室取来那叠自1950年积累的民生数据,泛黄的纸页与最新的全息投影在灯下交织。
墨迹未干时,保健组送来紧急体检报告,显示他某项指标异常。
诛皎将报告压在乡村振兴计划书下方,笔锋继续在宣纸上沙沙游走。
晨光再现。
诛皎在太极课上完整打出整套招式,收势时手杖点地的力度震得桃树簌簌落花。
他接过诛兴业递来的智能手环,数据显示他昨夜深度睡眠时长比前日增加十二分钟。
“看来传统养生与现代科技确实能结合。”
少年兴奋地调整着监测参数。
诛皎望向院墙外新建的康养示范区,吊臂正在晨雾中缓缓转动,恍若七十五年前百家镇第一架水车的剪影。
早间新闻播报着皎兰集团在偏远山区新建的第十所智慧医院。
诛皎在茶香中轻轻按压着酸胀的膝关节,指尖下的骨骼曾在那年引开野猪时摔出裂痕。
陈兰兰将新绣的朱雀护膝放在他膝头,金线纹样与1955年那方盖头上的针脚一脉相承。
便在这时。
秘书送来盖着国徽的感谢信,表彰诛皎在乡村振兴中的突出贡献。
诛皎让诛兴业将信裱进1958年那面“劳动模范”锦旗旁的镜框里。
少年踮脚悬挂时,朝阳正好掠过镜面,将共和国七十年风云收束在一框光明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