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带着铁锈和腐败腥臭的污水，没过脚踝。粘稠的触感透过战靴传来，令人极不舒服。地下排水渠如同城市的静脉，巨大、幽深、错综复杂。穹顶是粗大的、不断滴落着污水的管道，两侧是布满滑腻苔藓和不明污渍的混凝土渠壁。唯一的光源，是某些断裂管道接口处闪烁的、时明时暗的应急灯，以及…渠壁高处那些散发着幽幽红光的、不断蠕动的深渊菌毯。
空气浑浊得几乎令人窒息。腐败的有机物、化学试剂的刺鼻味、还有那无处不在的、淡淡的深渊污染特有的硫磺甜腻气息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足以让普通人呕吐昏厥的毒瘴。
林默和苏清雪一前一后，踏着污水，在昏暗中艰难前行。林默手持混沌之刃，刀尖低垂，紫金与乳白的光晕内敛到极致，只在刃口边缘留下一丝几乎看不见的微光，如同黑暗中猎豹警惕的眼眸。苏清雪紧随其后，脸色苍白，一只手紧紧捂着口鼻，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拽着林默的衣角。源初之种的力量在她体内本能地流转，散发出微弱的乳白光晕，勉强驱散着周围令人作呕的污染气息，但也让她在这污秽环境中如同黑夜里的萤火虫，格外显眼。
【环境深渊污染指数：中低。持续接触将导致轻微神经毒性与基因污染。】 【源初之力消耗：轻微。可维持。】 【未检测到高强度生命信号。存在大量低阶变异生物（鼠类\/昆虫）活动迹象。】
系统的提示音在林默脑海中冰冷地回响。他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前方每一个岔路口、每一个黑暗的角落、每一片蠕动的菌毯。混沌感知被压缩到周身十米范围，以节省能量，却更加凝练敏锐，如同无形的蛛网，捕捉着任何细微的能量波动和恶意。
根据避难所操作台最后计算出的路径，他们需要沿着这条主排水渠前行约三公里，然后通过一个废弃的泵站入口，才能进入更深层的、连接着γ-71防空洞的旧时代地下网络。
这段路，并不好走。
“吱吱——！”
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尖叫声从侧上方传来！一片巨大的、如同黑色地毯般的阴影从穹顶管道上脱落，朝着两人劈头盖脸地压了下来！是变异鼠群！它们的体型比之前在垃圾场遇到的更加硕大，眼睛猩红，牙齿尖利，身上沾满了粘稠的污水和放射性黏液！
苏清雪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下意识地就要催动源初之力。
“别动！”林默低喝一声，阻止了她。在这里动用大规模源初力量，无异于在黑暗中点燃火炬！
他手腕一抖，混沌之刃无声无息地向上划出一道细微的弧线。
没有惊天动地的刀光，只有一股极其凝练的、蕴含着湮灭特性的混沌之力，如同无形的冲击波，瞬间扩散开来！
噗噗噗噗——！
那些扑到半空的变异巨鼠，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燃烧着混沌之火的墙壁，身体瞬间僵硬、干瘪、然后如同被风化的沙雕般无声无息地瓦解、消散，连一丝血迹都未曾留下！只有几点灰烬飘落在污水中，瞬间被冲走。
【清除低阶威胁。能量消耗：可忽略。】 【混沌之力对低阶深渊衍生物具备绝对压制力。】
林默收刀，动作流畅没有丝毫停顿，继续前行。苏清雪看着那瞬间湮灭的鼠群，又看了看林默平静的侧脸，眼中闪过一丝震撼，抓紧他衣角的手更紧了一些。
接下来的路程，又遭遇了几波类似的袭击。有从污水中突然跃出的、长满肉须的怪鱼；有从墙壁菌毯中射出的、带着神经毒素的骨刺；甚至有一次，一整段渠壁的苔藓突然活了过来，如同绿色的潮水般向他们涌来，试图将他们吞噬同化。
但所有这些袭击，都在靠近林默周身一定范围时，便被混沌之刃那看似随意、实则精准无比的细微挥动，或点、或划、或震，轻而易举地湮灭于无形。他的动作高效、冷静，没有丝毫多余，仿佛一台最精密的杀戮机器，将一切威胁消弭在萌芽状态。
苏清雪从最初的紧张，渐渐变得有些麻木。她只是紧紧跟着林默，看着他那并不宽阔却异常可靠的背影，感受着血誓链接那端传来的、如同磐石般稳定的意志，心中那份不安竟奇异地平复了许多。
然而，林默的内心，却远不如表面看起来那么平静。
他的混沌感知始终维持着极限运转。除了清除这些明面上的杂兵，他更多的精力，用在捕捉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如同跗骨之蛆般的…被窥视感！
自从离开避难所范围，这种被窥视的感觉就如影随形。它极其隐秘，飘忽不定，时而仿佛来自头顶的地表，时而仿佛来自脚下的污水深处，时而又仿佛来自渠壁那无尽的黑暗之中。它没有散发出明显的恶意或杀意，更像是一种冰冷的、纯粹的…观察。如同高高在上的猎食者，审视着落入陷阱的猎物。
是深蓝守望的远程监控？不像。他们的技术更加直接、霸道。 是深渊爪牙？似乎也不完全一样。这种窥视感更加…诡异，更加难以捉摸。
林默尝试过数次突然加速、变向，甚至故意制造动静，试图引出那窥视的来源，但对方狡猾异常，每次都能提前隐匿，让他无功而返。
这让他心中的警惕提到了最高。一个隐藏在暗处的、未知的、耐心极好的敌人，远比明刀明枪的围攻更加可怕。
“等等。”林默突然停下脚步，拉住了苏清雪。
前方是一个相对开阔的汇流区，数条较小的排水渠在此汇入主干道。水声轰隆，污水在此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而就在漩涡边缘，一具巨大的、半浸泡在污水中的尸体，挡住了去路。
那是一只体型堪比犀牛的变异生物，外形类似放大了千百倍的腐烂甲虫，厚重的几丁质甲壳破碎不堪，露出下面被啃噬得乱七八糟的血肉。它的死状极惨，似乎是被某种更恐怖的力量强行撕碎。伤口处残留的能量波动极其混乱，既有深渊的腐蚀，又有一种…灼热、爆裂、带着浓烈火药味的奇异能量残留。
这不是低阶变异体能造成的伤害！
林默眼神一凝，混沌感知仔细扫描着尸体和周围环境。
【目标：变异巨甲虫（已死亡）。】 【死亡时间：小于6小时。】 致命伤：胸腔被未知高能爆炸物贯穿，附带严重灼烧与冲击伤害。残余能量特征：非深渊，非现役制式能量武器，疑似…旧时代高爆军用科技与某种未知能量混合。】 【周围检测到微弱人类足迹（非深蓝制式靴底）及…少量新鲜血迹（人类）。】
有人先一步来过这里？还和这里的怪物发生了战斗？使用的是旧时代武器？
林默的心微微沉了下去。γ-71防空洞的情况，恐怕比他预想的还要复杂。除了可能存在的惊蛰遗迹，还有第三方势力介入？是敌是友？
他示意苏清雪保持安静，自己则小心翼翼地上前，混沌之刃挑起一块破碎的甲壳，仔细观察着下面的伤口。
就在他全神贯注检查伤口时——
嗡！
那股一直如影随形的窥视感，陡然变得清晰无比！不再是飘忽不定，而是如同冰冷的针尖，死死钉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来源是…斜上方！一条不起眼的、废弃的通风管道深处！
几乎在同一时间！
咻——！！！
一道细微到几乎听不见的破空声！一道灰影，如同死亡本身凝聚的毒针，从那通风管道的黑暗深处悄无声息地射出！速度快到极致！目标并非林默，而是他身后…毫无防备的苏清雪！那灰影散发出的能量波动极其诡异，冰冷、死寂，却又带着一种针对生命本源的…湮灭特性！
偷袭！蓄谋已久的致命偷袭！时机把握得妙到毫巅！就在林默注意力被尸体吸引的刹那！
“小心！”林默的反应快到了极致！甚至来不及回头！揽住苏清雪腰肢的手臂猛地发力，将她狠狠推向一侧！同时，混沌之刃看也不看地向后反手一撩！
铛——！！！
一声极其刺耳的金铁交鸣之声炸响！混沌之刃的刀尖精准无比地劈中了那道灰影！
火花四溅！
林默只觉手腕一麻，那灰影蕴含的力量大得惊人！但他刀尖蕴含的混沌湮灭之力更胜一筹！灰影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瞬间断成两截，跌落污水之中，发出“嗤嗤”的腐蚀声，竟连污水都瞬间被蒸发出一小块空白！
而苏清雪被他推得踉跄几步，差点摔进污水里，脸色煞白，惊魂未定。
林默猛地转身，混沌之刃横在身前，冰冷的目光如同两道实质的闪电，死死射向那条通风管道的黑暗深处！
那里…空无一物。
只有一丝极其淡薄的、如同阴影般的能量残留，正在迅速消散。
那窥视感…也如同潮水般退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对方一击不中，远遁千里！果断得令人心寒！
林默没有追击。他缓缓走到那断成两截的“暗器”前。那是两截手指长短、通体灰暗、仿佛由阴影凝聚而成的细针，此刻正在污水中快速消融，最后只剩下一小撮灰色的灰烬。
【未知材质…能量结构高度凝聚…性质：阴影\/湮灭（针对生命体）…制造工艺：非当前主流科技…无法追踪来源…】
系统的分析结果让人心情沉重。
一个隐藏在暗处、手段诡异、耐心极佳、并且掌握着未知技术的敌人！
林默低头，看着污水倒影中自己冰冷的脸庞。
看来，通往γ-71防空洞的路，比他想象的…还要凶险得多。
他拉起惊魂未定的苏清雪，声音低沉而坚定。
“跟紧我。”
“真正的猎杀…现在才开始。”
他的目光，投向排水渠更深处的黑暗，那里仿佛有无数的阴影在蠕动，在窥伺。
混沌之刃微微震颤，发出低沉的、渴望饮血的嗡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