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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理铺的钥匙沉甸甸地揣在顾衡工装裤的口袋里,像一枚开启新天地的符咒。小家的日子,在找到铺面后,仿佛被注入了一股更蓬勃的生气,在柴米油盐的底色上,晕染开奋斗与甜蜜交织的独特光晕。

天光微熹,花城巷在薄雾中苏醒。顾衡总是先醒的那个。他轻手轻脚地起身,像拆卸精密仪器般小心,生怕惊扰了枕边人香甜的梦境。洗漱的水声压得极低,随后是厨房里轻微的响动——生煤炉、熬粥、或是煮两个水波蛋。食物的香气如同温柔的触手,探入卧室。

苏妩往往是在这暖融融的香气里,伴着窗外渐起的市声睁开眼。她裹着被子,听着外间顾衡沉稳的脚步声,看着他偶尔探进头来确认她是否醒来的身影,心头的安稳便如潮水般漫溢。待她洗漱好坐到桌边,温热的粥和简单却用心的早餐已然备好。

“今天去铺子?”苏妩小口喝着粥,问道。阳光透过窗棂,落在她素净的脸上。

“嗯,”顾衡点头,快速而利落地解决着自己的那份,“先去废品站转转,看能不能淘点旧架子、木板,省点是点。” 他眼中闪烁着规划的光,“下午约了老李头正式签租约,顺便把钥匙拿了。”

“我下午没课,”苏妩放下勺子,“跟你一起去铺子看看?帮你打扫?”

顾衡抬眼,目光落在她温婉却坚定的脸上,嘴角弯起:“好。苏老师监工,我干活更有劲。”

那间位于巷尾深处、破旧却安静的小铺子,成了两人除家之外的另一个“据点”。签好租约,拿到钥匙打开门锁的瞬间,飞扬的尘土在阳光的光柱里肆意舞蹈。顾衡二话不说,挽起袖子就开始清理。苏妩也换上旧衣裳,包上头巾,拿起扫帚。

清理的过程是琐碎而辛苦的。扫帚扬起陈年的积灰,抹布擦过斑驳的墙壁,搬运废弃的杂物。苏妩力气小,搬不动重物,就负责细致的擦拭和归置小件。顾衡则像一头不知疲倦的牛,扛木板、清垃圾,汗水很快浸透了他的旧汗衫,勾勒出紧实健硕的背肌线条。

“歇会儿,喝口水。”苏妩用搪瓷缸子倒了凉白开递过去。

顾衡接过来,仰头咕咚咕咚灌下大半缸,喉结滚动,汗珠沿着下颌线滑落。他抹了把脸,看着苏妩鼻尖沾了点灰的模样,忍不住伸手替她擦掉,粗糙的指腹带着汗湿的温热:“累不累?”

“不累,”苏妩摇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逐渐显出轮廓的空间,“看着它一点点变样,心里高兴。” 她指着靠墙的位置,“这里放你的大工作台,正对着天窗,光线最好。那边靠墙钉几排架子放零件,按大小型号分类……门口这里,”她比划着,“可以放个小柜台,以后我放了学,也能来帮你记记账、招呼客人。”

她描述着脑海中的蓝图,语气里带着对未来的憧憬和对他的全然信任。顾衡听着,看着她因劳动而泛红的脸颊和熠熠生辉的眼眸,只觉得胸腔里被一种滚烫的满足感填满。他放下缸子,忽然伸手将她拉近,在她沾着灰尘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响亮的吻,带着汗水和尘土的气息,却无比真挚。

“好,都听管家婆的。”他低沉的笑声在空旷的小屋里回荡,驱散了尘埃的沉闷。

夜晚的小屋,煤油灯的光芒温柔地笼罩着两人。红绸被面的铁盒放在桌上,那把黄铜钥匙就躺在旁边。苏妩小心翼翼地数出一些钱和票证,仔细记录在一个崭新的笔记本上——这是他们的“创业基金”账本。顾衡则伏在桌子的另一端,就着灯光,用铅笔在旧报纸的空白处画着修理铺的布局草图,线条简洁有力,标注着尺寸。

“架子用角铁焊,结实,承重好。工作台面要厚实木板,得找老木匠……”他低声自语,眉头微蹙,全神贯注。

苏妩记好账,合上本子,目光落在他专注的侧脸上。灯影在他深邃的眼窝和挺直的鼻梁上投下柔和的阴影。她拿起针线笸箩里一件顾衡磨破了袖口的旧工装,就着灯光细细缝补。针脚细密均匀,如同她此刻平静满足的心绪。

屋子里很安静,只有铅笔划过纸面的沙沙声,针线穿过布料的轻微嗤响,以及煤油灯芯偶尔的噼啪。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却奇异地和谐。无需过多言语,彼此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陪伴和支持。苏妩缝完最后一针,咬断线头,将衣服叠好放在一旁。她抬眼,正好对上顾衡看过来的目光。他不知何时停下了笔,正静静地看着她做针线,眼神深邃温柔,像一泓暖泉。

“画好了?”苏妩轻声问。

“嗯,差不多了。”顾衡将草图推过来给她看。

苏妩仔细看着那些线条和标注,仿佛能看到一个井然有序、充满生机的修理铺在眼前拔地而起。她指着图纸上一个角落:“这里,能不能留个小位置?我想放个花瓶,插点野花。”

顾衡愣了一下,随即眼底漾开笑意,毫不犹豫地点头:“好。放个花瓶。” 在他规划的技术王国里,为她留出一方小小的、带着馨香的浪漫角落。

**“顾宝宝”与“管家婆”**

甜蜜的昵称在私密的夜晚悄然滋生。有时是苏妩故意使坏,看他被图纸上的难题困住眉头紧锁时,便凑过去,指尖戳戳他紧绷的臂膀,软软地唤一声:“顾宝宝,愁什么呢?”

顾衡便会从沉思中回神,无奈又宠溺地瞪她一眼,大手一伸将她捞进怀里,带着薄茧的手指惩罚性地挠她腰间的软肉,直到她笑着讨饶:“错了错了,顾师傅!顾老板!” 他才会放过她,下巴蹭着她的发顶,低哼:“再乱叫,家法伺候。”

而“管家婆”这个称呼,则带着顾衡独有的亲昵和依赖。每当需要动用铁盒里的“家底”购置重要物件时,他总会郑重其事地将黄铜钥匙和购物清单一起推到苏妩面前,一本正经地说:“请管家婆批示拨款。” 苏妩便会忍着笑,煞有介事地核对、数钱,末了还要叮嘱一句:“顾老板,省着点花。”

这些小小的、只属于彼此的昵称和互动,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漾开一圈圈甜蜜的涟漪,让简陋的小屋里充满了化不开的柔情蜜意。

顾衡没有忘记对热心大妈的承诺。一个周末的下午,他带着工具包去了大妈家。那台老旧的缝纫机在他手下发出规律的咔哒声,他专注地调整着零件,拧紧螺丝,上油润滑。大妈在一旁看着,啧啧称奇。不一会儿,那恼人的噪音消失了,缝纫机重新发出顺畅轻快的运转声。

“哎哟!顾师傅,你可真是神了!”大妈高兴得合不拢嘴,硬塞给顾衡几个自家种的西红柿。

顾衡推辞不过,拎着西红柿回家。苏妩见了,抿嘴一笑:“顾老板开张第一单,报酬是西红柿,嗯,不错。”

顾衡也笑,把西红柿洗净,切了一个递到她嘴边:“尝尝,沾沾喜气。” 酸甜的汁水在口中爆开,如同他们此刻的生活,平淡中带着微小的、却足以点亮整个世界的甘甜。

修理铺的招牌还未挂起,但“顾师傅”的名声,已经随着那台修好的缝纫机,在这条安静的小巷里悄然传开。邻居们好奇地打量着那间正在被一点点收拾出来的破旧小屋,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和期待。

**灯火长明处**

每一个夜晚,当煤油灯在小屋熄灭,枕下的铁盒散发着沉甸甸的暖意,心口的半张房契贴着安稳的心跳。顾衡坚实的臂膀永远是苏妩最温暖的港湾。他们相拥而眠,呼吸相闻,身体在疲惫后得到休憩,心灵在亲密无间中汲取着源源不断的力量。

白日里,他们各自奔忙——苏妩在讲台前播撒知识的种子,顾衡在废品站、旧货市场、以及他们的小铺里,为梦想添砖加瓦。汗水浸透衣衫,灰尘沾满面颊,但眼中始终有光。那是对未来的笃定,更是对彼此毫无保留的信任与支持。

花城的万家灯火依旧在窗外流淌,或明或暗。而属于顾衡和苏妩的那一盏,正在他们一点一滴的汗水和相视而笑的温情中,被擦拭得越来越亮。它不仅照亮了破旧却温馨的小家,也即将照亮那条深巷尽头、承载着他们共同梦想的方寸之地。那灯光或许微弱,却无比坚定,因为它燃烧的,是两颗紧紧相依、并肩前行的心所迸发出的,最温暖、最持久的光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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