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很大，豆大的雨点砸在水泥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忽得强站在破旧的屋檐下，嘴里叼着一根劣质香烟，烟雾在潮湿的空气中扭曲升腾。他眯着眼睛，透过雨帘望向马路对面灯火通明的棋牌室。
\"今天又白跑一趟。\"他啐了一口唾沫，烟头被雨水打湿，发出\"嗤\"的一声。
刘梅从身后贴上来，丰满的身体紧靠着他。\"急什么？总会遇到肥羊的。\"她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指在他胸口画着圈，\"再说了，咱们这招什么时候失手过？\"
忽得强转头看向自己的妻子。三十出头的刘梅保养得极好，皮肤白皙，眼角只有几道细纹，红唇饱满得像是要滴出血来。她穿着紧身黑裙，领口开得很低，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诱人。
\"也是。\"忽得强咧嘴笑了，露出一口被烟熏黄的牙齿，\"走，换个地方看看。\"
他们共撑一把黑伞，沿着湿滑的街道走着。雨水在路面上汇成小溪，忽得强的皮鞋已经湿透，但他毫不在意。这些年，他和刘梅靠着\"美人局\"不知骗了多少人——刘梅负责勾引那些有钱又好色的男人，而他则负责在牌桌上用千术赢光对方的钱。
\"前面好像有灯光。\"刘梅突然指着一条小巷说。
忽得强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在两条街的交汇处，隐约有一盏红色的灯笼在雨中摇曳。那灯光不似寻常电灯，更像是烛火，在风中忽明忽暗。
\"奇怪，这地方什么时候开了家店？\"忽得强皱眉。他对这一带很熟悉，从不记得那里有什么营业场所。
\"去看看嘛，\"刘梅拽着他的胳膊，\"说不定是家新开的私人会所，里面肯定有肥羊。\"
忽得强犹豫了一下，但贪欲最终战胜了疑虑。他们拐进小巷，雨水打在伞上的声音在小巷中回荡，像是无数细小的脚步声跟在身后。
灯笼挂在两扇朱红色的大门前，门上斑驳的漆皮剥落，露出里面发黑的木头。门楣上挂着一块匾，上面用金漆写着\"聚财轩\"三个字，但那金漆已经脱落大半，在红色灯光下显得格外诡异。
\"这地方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忽得强低声说，伸手推了推门。出乎意料的是，门没锁，轻轻一推就开了。
门内是一条长长的走廊，两侧墙壁上挂着古旧的煤油灯，灯芯燃烧发出轻微的\"噼啪\"声。走廊尽头隐约传来人声和洗牌的声音。
\"有人在玩牌！\"刘梅眼睛一亮，\"走，进去看看。\"
忽得强本能地感到一丝不安，但刘梅已经拉着他往里走。走廊比想象中要长得多，脚步声在空荡的走廊里回荡，仿佛有第三个人跟在他们身后。忽得强几次回头，却只看到摇曳的灯影。
终于，他们来到走廊尽头的一扇门前。门虚掩着，里面传来清晰的洗牌声和男人低沉的笑声。忽得强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门内的景象让他愣住了。这是一间老式戏院模样的厅堂，中央摆着一张红木方桌，四个男人围坐其中玩牌。厅堂四周是破旧的观众席，木质座椅上积了厚厚的灰尘。天花板上的吊灯摇摇欲坠，投下昏黄的光线。
最引人注目的是戏台，上面挂着褪色的红色帷幕，帷幕上绣着已经模糊不清的图案。戏台两侧各立着一盏青铜灯台，烛火静静地燃烧着，没有一丝晃动。
\"新来的？\"一个沙哑的声音从牌桌旁传来。
忽得强这才注意到四个玩牌的人中，有一个正转头看着他们。那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脸色惨白得不像活人，眼睛却亮得吓人。他穿着一件过时的黑色中山装，领口别着一枚铜钱形状的胸针。
\"我们...路过，听到有声音就进来了。\"忽得强谨慎地回答，同时快速扫视着房间。其他三个玩牌的人看起来都很普通，穿着现代服装，但不知为何，他们的表情都有些呆滞。
\"既然来了，就玩两把吧。\"中山装男人微笑着说，那笑容让忽得强后背发凉，\"正好老李要走了，空出一个位置。\"
被称作老李的男人闻言站起身，动作僵硬得像提线木偶。他面无表情地走向门口，经过忽得强身边时，忽得强闻到了一股奇怪的腐臭味。
\"来嘛，玩几把。\"刘梅在忽得强耳边低语，同时向牌桌抛了个媚眼。那三个男人中有一个戴金链子的胖子立刻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忽得强知道这是信号。他点点头，走向空出的座位。\"那就玩几把小的。\"
中山装男人笑了，露出两排过于整齐的牙齿。\"我们这里玩得可不小。\"他慢条斯理地说，\"不过既然是新朋友，第一局可以小一点。\"
忽得强坐下，刘梅则站在他身后，手搭在他肩上。他注意到牌桌上没有筹码，只有几叠现金。更奇怪的是，那些钱看起来都很旧，有些甚至是已经停止流通的旧版人民币。
\"玩什么？\"忽得强问。
\"简单点，炸金花吧。\"中山装男人说，\"我叫赵先生，是这里的...负责人。\"他说\"负责人\"时停顿了一下，仿佛在斟酌用词。
洗牌的是那个戴金链子的胖子，手法生疏。忽得强心中暗喜——这种业余选手对他来说就是送钱的。他悄悄摸了摸袖口，那里藏着他特制的牌——薄如蝉翼，可以随时替换。
第一局开始。忽得强谨慎地下着小注，同时观察其他人的玩法。赵先生玩得很随意，几乎不看牌就下注；胖子则紧张得额头冒汗；另一个瘦高个一直低着头，忽得强甚至没看清他的脸。
三局过后，忽得强已经摸清了胖子的套路。在第四局，他决定出手。刘梅适时地俯身，胸口几乎贴在胖子肩上，\"大哥，你这手气真不错呢。\"
胖子顿时面红耳赤，注意力完全被分散。忽得强抓住机会，袖中的牌神不知鬼不觉地滑入手心。他看了眼自己的底牌——一对5，不大不小。他换了一张牌，组成三条5。
\"加注。\"忽得强推出两千块钱。
赵先生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然后选择弃牌。瘦高个也弃牌了，只剩下胖子。
\"我...我跟！\"胖子结结巴巴地说，眼睛却一直盯着刘梅。
开牌时，胖子只有一对3。忽得强得意地亮出自己的三条5，伸手去拿钱堆。
\"等等。\"赵先生突然说，声音冷得像冰，\"在我的地方出千，不太好吧？\"
忽得强的手僵在半空，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你...你说什么？我不明白。\"
赵先生笑了，那笑容让忽得强毛骨悚然。\"袖口里还有三张牌，对吧？左袖一张，右袖两张。\"他准确地说出了忽得强藏牌的位置。
房间里的温度似乎突然下降了。忽得强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从脚底升起。胖子这时才回过神来，愤怒地瞪着忽得强：\"你他妈出老千？\"
\"误会，都是误会...\"忽得强强作镇定，同时大脑飞速运转。他干这行十几年，第一次被人当场识破。
赵先生摆摆手，胖子的怒火奇迹般地平息了。\"在我的地方，出千有出千的规矩。\"赵先生慢条斯理地说，\"要么留下你出千的手，要么...我们换个玩法。\"
\"什么玩法？\"忽得强声音发颤。
\"接下来的赌注，不再是钱了。\"赵先生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我们赌...身体部位。\"
刘梅倒吸一口冷气，指甲深深掐入忽得强的肩膀。\"我们...我们该走了。\"她小声说。
忽得强也想走，但当他看向门口时，发现门不知何时已经关上了。更可怕的是，那里站着两个穿黑衣的人影，一动不动地堵住了出口。
\"别急着走嘛。\"赵先生的声音突然变得阴森，\"游戏才刚开始呢。\"
瘦高个这时抬起头，忽得强终于看清了他的脸——那是一张没有血色的脸，眼睛空洞无神，嘴角却挂着诡异的微笑。
\"我...我选择继续玩。\"忽得强咽了口唾沫。他别无选择。
赵先生满意地点点头。\"那么，第一局，赌你的右手。\"他轻松地说，仿佛只是在谈论天气。
牌局重新开始。这次由赵先生洗牌，他的手法娴熟得令人心惊，纸牌在他手中如同活物般飞舞。忽得强注意到，赵先生的手异常苍白，手指修长得不自然。
发牌后，忽得强看了看自己的牌——梅花A、K、q，同花顺面。这牌大得不可思议，但他却感到一阵恐惧。太巧了，巧得不正常。
\"加注。\"赵先生微笑着说，\"我赌你的右手。\"
忽得强额头渗出冷汗。他可以选择弃牌，但那就意味着认输，要直接失去右手。他咬了咬牙：\"跟注。\"
开牌时，赵先生亮出的是红心A、K、q——同样是同花顺面，但花色比忽得强的大。
\"看来我赢了。\"赵先生轻声说，\"你的右手现在是我的了。\"
忽得强猛地站起来，\"这不可能！你...你也出千！\"
赵先生的笑容消失了，脸色阴沉下来。\"在我的地方，只有我能出千。\"他缓缓站起身，身高突然变得异常高大，几乎顶到了天花板，\"愿赌服输，这是规矩。\"
忽得强想逃，但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赵先生绕过桌子向他走来，每走一步，他的样子就变得更不像人类——皮肤开始泛青，眼睛变成全黑色，嘴角裂开到耳根，露出锋利的牙齿。
\"不...不要！\"忽得强尖叫着后退，撞翻了椅子。
赵先生的动作快得不可思议，一把抓住忽得强的右手腕。忽得强感到一阵刺骨的疼痛，接着是\"咔嚓\"一声脆响。他低头看去，自己的右手齐腕而断，却没有流血，断口处呈现出诡异的青灰色。
\"继续玩吗？\"赵先生问，声音已经完全不似人类，像是从地狱深处传来，\"你可以赢回去。\"
忽得强瘫坐在地上，惊恐地看着自己失去的右手。刘梅在一旁瑟瑟发抖，已经吓得失禁。
\"我...我继续。\"忽得强颤抖着说。他别无选择。
接下来的牌局如同噩梦。忽得强输掉了左手，然后是右脚、左脚。每一次输掉身体部位，赵先生的形象就变得更加恐怖。现在他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怪物——身高近三米，皮肤像腐烂的树皮，眼睛是两个黑洞，嘴里滴落着黑色的黏液。
牌桌上，忽得强的四肢整齐地摆放着，像被拆解的玩偶。奇怪的是，他仍然能感觉到它们的存在，一种虚幻的疼痛从已经不存在的肢体传来。
\"最后一局。\"赵先生的声音像是无数人同时说话，\"赌你的头。如果你赢了，可以拿回所有东西。如果输了...\"他意味深长地看向刘梅，\"还有你的妻子就归我了。\"
刘梅发出绝望的啜泣，跪在地上抱住忽得强残缺的身体。\"不要...求求你不要...\"
忽得强已经处于崩溃边缘，但求生的本能让他点头同意。赵先生洗牌的动作现在看起来像某种邪恶的仪式，纸牌在空中划出诡异的轨迹。
发牌后，忽得强用牙齿艰难地翻开自己的牌——三条A，最大的牌型。他本该欣喜若狂，但心中只有无尽的恐惧。
\"我...三条A。\"他含糊不清地说，因为失去双手而无法正常展示牌。
赵先生笑了，那笑声让整个房间都在震动。\"真巧，我也是三条A。\"他翻开牌，确实是三条A。
\"你…出老千…一副牌哪来6条A？\"忽得强燃起一丝希望。
赵先生的表情突然变得狰狞。\"在我的地方，我说了算，既然牌一样，那就看谁的A更'大'了！\"
说着，他的三条A突然从牌面上浮起，纸牌边缘变得锋利如刀，在空中旋转着飞向忽得强。忽得强最后的记忆是三张纸牌划过脖子的冰凉触感，然后他的视野开始旋转，最后看到的是自己无头的身体缓缓倒下，以及刘梅被赵先生拖向戏台的恐怖景象...
第二天清晨，清洁工发现了废弃戏院门口的异常。推开门后，他们看到了地狱般的场景：一具无头男尸四肢被整齐切断，摆放在一张老旧的牌桌旁；不远处，一个女人赤裸仰面躺着，腹部被剖开，内脏不翼而飞。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男人的头颅被放在戏台上，双眼圆睁，嘴角却诡异地向上翘起，像是在笑。
警方调查后发现，男性死者名叫忽得强，女性死者是他的妻子刘梅，两人以赌博诈骗为生。但更奇怪的是，那座戏院已经废弃了三十年，登记在一位姓赵的老板名下，而这位赵老板早在四十年前就上吊自杀了，原因据传是因为被人设局骗光了家产，还失去了妻子...
案件最终不了了之，成为当地又一起悬案。只是每到雨夜，附近的居民都说能听到废弃戏院里传来洗牌声和女人的啜泣声。有人说，如果你在午夜时分经过那里，还能看到一盏红色的灯笼在雨中摇曳，仿佛在邀请路过的赌徒进去玩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