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小三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望着眼前这个他阔别十年的家乡——刘家沟。夕阳的余晖将整个村子染成血色,远处的山峦像一群蹲伏的野兽,静静注视着这个被世界遗忘的角落。
\"怎么变成这样了...\"刘小三喃喃自语,喉头发紧。
记忆中的刘家沟虽然贫穷,但至少还有生气。现在,那些低矮的土坯房大多已经坍塌,只剩下几户人家还亮着微弱的灯光。村道上杂草丛生,几只瘦骨嶙峋的野狗在远处游荡,见到生人也不吠叫,只是用浑浊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刘小三紧了紧肩上的背包,迈步向村里走去。他是接到父亲病重的消息才赶回来的。十年了,自从母亲去世后他就再没回过这个伤心地。如今父亲突然病危,作为独子,他不得不放下城里的工作回来看看。
脚下的土路松软潮湿,像是刚下过雨,但刘小三记得天气预报说这一带已经干旱了两个月。更奇怪的是,泥土中混杂着一种暗红色的物质,踩上去发出令人不适的\"咕叽\"声。
\"小三?是小三回来了?\"
一个沙哑的声音从侧面传来,刘小三转头看去,是住在村头的王婆。记忆中精神矍铄的老人如今佝偻得像棵枯树,脸上的皱纹深得能夹死苍蝇,一双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王婆婆,是我。\"刘小三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我爹怎么样了?\"
王婆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像是想笑又像是要哭:\"你爹...你爹在屋里等你呢。\"她伸出枯枝般的手,指向村子深处,\"快去吧,天要黑了。\"
刘小三点点头,正要离开,突然注意到王婆的右手腕上缠着一圈黑布,布条下隐约渗出暗红色的液体。
\"王婆婆,您的手...\"
\"没事没事,\"王婆迅速把手藏到身后,\"被柴火划了一下。你快去吧,天黑前得到家。\"
刘小三心里升起一丝不安,但没再多问,转身向自家老屋走去。身后传来王婆幽幽的声音:\"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越往村里走,刘小三越觉得不对劲。路上遇到的几个村民都神情木然,看到他也不打招呼,只是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盯着他,直到他走远。更诡异的是,几乎每个人身上都缠着黑布,有的在手腕,有的在脖子,有的甚至蒙住了半张脸。
刘小三加快脚步,终于看到了自家那栋破旧的土坯房。院门半开着,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一棵枯死的枣树立在那里,枝干扭曲如鬼爪。
\"爹?我回来了!\"刘小三站在院子里喊道。
没有回应。
他推开吱呀作响的屋门,一股霉味混合着某种说不清的腥臭扑面而来。屋内昏暗潮湿,角落里堆满了杂物,墙壁上爬满了黑色的霉斑,形成诡异的图案。
\"爹?\"
刘小三摸索着拉开电灯,昏黄的灯光下,他看到父亲正躺在里屋的床上,一动不动。
\"爹!\"他冲过去,却在看清床上景象的瞬间僵住了。
父亲确实躺在床上,但已经没有了呼吸。尸体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灰色,眼睛大睁着,嘴巴扭曲成一个惊恐的\"o\"形。更可怕的是,尸体的脖子上赫然印着五个黑色的手指印,像是被什么东西活活掐死的。
刘小三双腿发软,跌坐在地上。他颤抖着伸手去探父亲的鼻息,却在接触到皮肤的瞬间缩回了手——尸体冰冷得不正常,而且皮肤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这...这不可能...\"刘小三喃喃自语,\"电报上说只是感冒...\"
就在这时,他听到身后传来轻微的\"沙沙\"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地上爬行。刘小三猛地回头,却只看到空荡荡的屋子,和微微晃动的门帘。
\"谁?\"他声音发颤。
没有回应,但那\"沙沙\"声却越来越近,仿佛就在他脚边。刘小三低头看去,顿时头皮发麻——地面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黑色的痕迹,像是液体又像是某种活物,正缓慢地向他的方向蠕动。
刘小三跳起来,踉跄着后退,撞到了身后的柜子。柜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黑布包裹的东西滚落在地,散开来——里面是一截干枯的人手,手腕处缠着同样的黑布条。
\"啊!\"刘小三终于忍不住尖叫出声,转身冲出屋子。
院子里,天已经完全黑了。月光惨白地照在枯死的枣树上,投下狰狞的阴影。刘小三大口喘着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父亲死了,而且死状诡异,他必须去找村长问个明白。
就在这时,他注意到村子里亮起了点点火光,不是电灯,而是火把。隐约能听到远处传来低沉的吟诵声,像是某种仪式。
刘小三犹豫了一下,决定先去看看情况。他轻手轻脚地走出院子,沿着村道向火光处摸去。随着距离拉近,那吟诵声越来越清晰,是一种他从未听过的方言,音节古怪,语调忽高忽低,听得人头皮发麻。
绕过一栋废弃的房屋,刘小三看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村子中央的空地上,几十个村民围成一圈,手持火把,正对着中央的一个土坑跪拜。土坑里似乎放着什么东西,但距离太远看不清楚。
村长刘德全站在土坑旁,身穿一件古怪的黑色长袍,手里举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镰刀,正在高声念诵着什么。月光下,他的脸色惨白如纸,眼睛却闪烁着异样的红光。
\"...以血为祭,以肉为食,佑我刘家沟平安无事...\"刘德全的声音在夜风中飘荡。
随着他的话语,村民们一个接一个地走到土坑前,割破自己的手腕,将血滴入坑中。更让刘小三惊恐的是,他分明看到那些血液在接触到坑中物体后,竟然像被吸收一般消失了。
\"这他妈是什么邪教仪式...\"刘小三低声咒骂,却不敢轻举妄动。
就在这时,他感到后颈一凉,像是有人对着他吹气。刘小三猛地回头,却什么也没看到。但当他再转回来时,发现所有的村民都停止了动作,齐刷刷地看向他这个方向。
\"谁在那里?\"刘德全厉声喝道。
刘小三知道藏不住了,只好硬着头皮走出来:\"是我,刘小三。我回来了。\"
村民们一阵骚动,火把的光影在他们脸上跳动,映照出一张张惊恐又扭曲的面孔。
\"小三?\"刘德全眯起眼睛,\"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下午。\"刘小三强作镇定,\"我爹...我爹死了。\"
这句话像是一块石头投入死水,村民们顿时窃窃私语起来。刘德全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他快步走到刘小三面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你看到什么了?\"
\"我看到...\"刘小三犹豫了一下,\"我爹死在床上,脖子上有黑手印。还有...柜子里有截人手。\"
刘德全的手猛地收紧,指甲几乎掐进刘小三的肉里:\"你果然看到了...那就没办法了。\"
\"什么意思?\"刘小三挣扎着想抽回手,却发现刘德全的力气大得惊人。
刘德全没有回答,而是转向村民们:\"把他带过来!仪式继续!\"
几个壮年村民立刻上前,不由分说地架起刘小三,拖向那个土坑。刘小三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当他被拖到土坑边缘时,终于看清了里面的东西——那是一具半腐烂的女尸,身上缠满了黑布条,空洞的眼窝正直勾勾地\"看\"着他。
\"这是谁?你们在干什么?\"刘小三惊恐地问道。
\"这是山神娘娘,\"刘德全阴森地说,\"三十年前,你爹他们把她活埋在这里,现在她回来讨债了。\"
刘小三如遭雷击:\"什么?我爹?不可能!\"
\"你爹没告诉你吗?\"刘德全冷笑,\"那年大旱,村里请来了个疯女人,说是能通灵。她预言村里会死一半人,你爹他们就把她当灾星,活埋在这棵老槐树下。\"
刘小三想起村口那棵扭曲的老槐树,胃里一阵翻腾。
\"现在她回来了,\"刘德全继续说,\"每晚带走一个人。我们只能用活祭安抚她...本来今晚轮到王婆,但你回来了,还看到了不该看的...\"
刘小三突然明白了那些黑布条的用途——那是村民们试图掩盖被\"山神娘娘\"留下的死亡印记。
\"你们疯了!这是谋杀!\"刘小三怒吼。
\"不,这是自救。\"刘德全举起镰刀,\"把她喂饱了,她就不会再害人了。\"
就在镰刀即将落下的瞬间,村子里突然刮起一阵阴风,所有的火把同时熄灭。黑暗中,刘小三听到村民们惊恐的尖叫和四散奔逃的脚步声。
\"她来了!她来了!\"有人哭喊着。
刘小三趁机挣脱束缚,跌跌撞撞地向村外跑去。身后传来刘德全凄厉的惨叫,然后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咔嚓\"声,像是骨头被生生折断。
刘小三不敢回头,拼命奔跑着,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跑不出村子。每一条小路都诡异地绕回原地,每一栋房子都变成了自家老屋的模样。
\"这不可能...\"刘小三绝望地跪倒在地。
就在这时,他听到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伴随着布料摩擦的\"沙沙\"声。刘小三缓缓回头,借着月光,他看到父亲正站在不远处,脸色青灰,脖子上五个黑指印清晰可见。
\"爹...?\"刘小三颤抖着呼唤。
父亲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抬起手,指向刘小三身后。刘小三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从脊背窜上来,他慢慢转身,看到了那个\"山神娘娘\"。
她悬浮在离地一尺的空中,黑布条像活物般在她周身舞动,腐烂的脸上挂着诡异的微笑。当她对刘小三伸出手时,他看到了那黑色的、如同焦炭般的手指...
第二天清晨,路过的货郎发现刘家沟村口的老槐树下多了一具尸体——刘小三跪在那里,双手掐着自己的脖子,脸上凝固着极度惊恐的表情。他的脖子上,赫然印着五个黑色的手指印。
而在村子中央的空地上,那个土坑已经被重新填平,上面插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镰刀。风吹过时,隐约能听到地下传来女人的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