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里的灯光惨白得刺眼,王满站在手术台旁,感觉自己的手术服已经被冷汗浸透。这是他作为实习医生参与的第一例连体婴儿分离手术,而眼前的景象让他胃部一阵痉挛。
手术台上躺着两个小女孩,大约三岁,从胸部到腹部完全相连,共享部分肝脏和循环系统。她们安静地睡着,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阴影,看起来就像一对普通的双胞胎——如果不看她们相连的部分。
\"王医生,专注点。\"主刀医生林教授的声音从口罩后传来,\"这是陈雪和陈霜,三岁零四个月,胸腹连体,共享部分肝脏和循环系统。今天我们要做的就是将她们安全分离。\"
王满点点头,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他看向监护仪,两个小女孩的生命体征平稳,心率同步得可怕——完全一致的心跳曲线在屏幕上重叠。
\"连体双胞胎的心率同步现象很常见,\"麻醉师李医生注意到他的视线,\"特别是共享循环系统的。手术后就会恢复正常。\"
手术开始了。林教授的手法精准而优雅,像在进行一场精密的舞蹈。王满负责协助和观察,他的任务是确保两个孩子的生命体征稳定,并在必要时提供帮助。
\"注意这里,\"林教授指着连接两个孩子的组织,\"这部分肝脏组织必须精确分割,任何失误都可能导致其中一个孩子肝功能不全。\"
手术进行了三个小时,进展顺利。王满开始放松下来,甚至对自己的紧张感到有些可笑。就在这时,监护仪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声。
\"陈霜的心率在下降!\"王满喊道,声音因惊恐而变调。
手术室里顿时一片忙乱。陈霜——右边的孩子——血压骤降,心率变得不规则。林教授迅速检查手术区域。
\"该死,肝动脉分支出血!快止血!\"
王满手忙脚乱地递上止血钳,但他的动作太慢了。血液从切口喷涌而出,染红了无菌单。他眼睁睁看着陈霜的生命体征直线下降。
\"200焦耳,准备除颤!\"林教授命令道。
电击的闷响后,陈霜的小身体弹跳了一下,但监护仪上的线条依然平坦。他们又尝试了几次,但都无济于事。
\"时间,14:37。\"林教授沉重地说,\"宣布陈霜死亡。\"
手术室里一片死寂。王满感到一阵眩晕,他看向幸存的孩子陈雪,她的心率依然稳定,仿佛对发生在自己另一半身上的悲剧毫无知觉。
\"继续手术,\"林教授的声音冷静得可怕,\"我们必须确保陈雪活下来。\"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如同噩梦。王满机械地执行着指令,但他的思绪不断回到那个致命的瞬间——如果他动作再快一点,如果他更专注一些,陈霜也许还能活着。
最终,手术结束了。陈雪被送入重症监护室,而陈霜的小身体被小心地包裹起来,送往太平间。王满站在洗手池前,用力搓洗着手上的血迹,即使皮肤已经发红疼痛,他仍觉得那些血迹洗不干净。
\"这不是你的错,\"林教授站在他身后,\"连体分离手术的风险本来就很高,特别是共享重要器官的案例。\"
王满想说些什么,但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只能点点头,然后逃也似地离开了手术室。
三天后,王满再次来到陈雪的病房。小女孩已经脱离了危险,但仍处于药物诱导的昏迷状态。王满站在床边,看着这个失去了另一半的孩子。她的胸口缠着厚厚的绷带,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
\"她会醒过来吗?\"王满问值班护士。
\"生命体征稳定,应该很快会醒。\"护士回答,\"不过...\"
\"不过什么?\"
护士压低声音:\"昨晚值夜班的张护士说,她看到这孩子的手指在动,但监控显示她仍然处于昏迷状态。可能是错觉吧。\"
王满皱了皱眉,俯身检查陈雪的瞳孔反应。就在他的脸靠近小女孩的那一刻,陈雪的眼睛突然睁开了。
那是一双漆黑得可怕的眼睛,没有半点孩子应有的天真,只有深不见底的黑暗。王满惊得后退一步,差点撞翻输液架。
\"陈...陈雪?你醒了吗?\"他声音发颤。
小女孩的嘴唇动了动,发出的却是沙哑得不像孩子的声音:\"我不是陈雪。\"
王满感到一股寒意从脊背窜上来:\"那你是谁?\"
\"我是陈霜。\"小女孩说,嘴角勾起一个诡异的微笑,\"姐姐让我睡在外面,所以我醒了。\"
王满的血液仿佛凝固了。他按下呼叫铃,同时强迫自己保持冷静:\"陈雪,你刚做完大手术,可能会有些混乱。你妹妹陈霜她...她在手术中去世了。\"
\"死了?\"小女孩歪着头,这个动作在平时会很可爱,此刻却令人毛骨悚然,\"不,医生,你搞错了。死的是陈雪。我一直都在这里,只是睡着了。\"
医护人员闻讯赶来,给陈雪做了全面检查。生理上,她恢复得很好;心理上,却表现出严重的人格认知障碍——她坚称自己是已经死去的陈霜。
\"这在医学上称为'存活者综合征',\"精神科会诊医生解释说,\"连体双胞胎分离后,幸存的一方有时会承担已故双胞胎的人格特征。这属于心理防御机制。\"
但王满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那天晚上,他翻来覆去睡不着,决定去医院再看看陈雪的情况。
深夜的儿科病房安静得可怕。王满轻手轻脚地走到陈雪的病房前,透过门上的小窗往里看。病床上空无一人。
他的心跳加速,推开门走进去。洗手间里传来微弱的水声。王满走过去,轻轻敲了敲门:\"陈雪?你在里面吗?\"
没有回答,只有持续的水声。王满犹豫了一下,推开了洗手间的门。
陈雪背对着他站在洗手台前,镜子被水汽模糊。听到开门声,小女孩缓缓转过身来。王满倒吸一口冷气——陈雪手里拿着一把手术剪刀,正对着镜子剪自己的头发。地上已经散落了一大片黑发。
\"陈雪!你在干什么?\"王满冲上前夺下剪刀。
小女孩抬头看他,眼神冷静得可怕:\"头发太长了,我想剪短一点。陈霜喜欢短发。\"
王满这才注意到,陈雪剪的发型与死去的陈霜一模一样——陈霜因为手术准备需要,术前被剪成了短发。
\"很晚了,你应该在床上休息。\"王满努力保持声音平稳,把剪刀放进口袋,\"我送你回床上去。\"
陈雪顺从地让他牵着走,但突然停下脚步:\"王医生,你知道连体双胞胎的秘密吗?\"
\"什么秘密?\"王满感到一阵不安。
\"我们从来不是两个人。\"陈雪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而是一个人的两部分。现在你们把我们分开了,但有些东西...有些东西是不能分开的。\"
王满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加快脚步把陈雪送回床上。他按下呼叫铃,决定今晚一定要有人守着这个孩子。
第二天早晨,王满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他昨晚在医院值班室凑合睡了几个小时,头痛欲裂。
\"王医生!快起来!\"是护士长的声音,透着惊恐。
王满拉开门,护士长脸色惨白:\"是张护士...昨晚值夜班看护陈雪的那个...她...她死了!\"
王满跟着护士长跑到护士站,那里已经围了一圈人。张护士倒在椅子上,头向后仰着,眼睛睁得大大的,嘴角却带着诡异的微笑。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她的头发被剪得参差不齐,就像...就像陈雪昨晚剪的那样。
\"初步判断是心脏骤停,\"急诊科医生说,\"但具体原因还不清楚。奇怪的是,死亡时间大约在凌晨三点,但监控显示她一直坐在这个位置,没有任何异常举动。\"
王满感到一阵恶寒。他想起昨晚陈雪说的话:\"有些东西是不能分开的。\"
接下来的几天,医院里的诡异事件越来越多。一名护工在陈雪病房外的走廊上昏倒,醒来后坚持说自己看到了\"两个一模一样的小女孩\"手牵手走过;一名实习护士在给陈雪换药后突发癔症,用指甲抓伤了自己的脸,声称\"有什么东西想从皮肤里出来\"。
而陈雪——或者说自称是陈霜的陈雪——行为越来越怪异。她开始用两种不同的声音自言自语,一会儿是稚嫩的童声,一会儿是沙哑的低语。更可怕的是,她开始准确地说出医院工作人员的私密信息,那些她不可能知道的事情。
\"李医生,\"一天早晨,陈雪对来查房的麻醉师说,\"你女儿昨晚又尿床了吧?她害怕厕所里的黑影,对不对?\"
李医生脸色大变,匆匆离开了病房。
王满决定调查陈雪和陈霜的背景。档案显示,她们是一对弃婴,在三年前被发现在医院门口,当时已经是连体状态。没有出生记录,没有亲属信息,就像凭空出现的一样。
他翻看手术当天的记录和监控录像,试图找出任何异常。在反复观看手术过程录像时,王满注意到一个奇怪的细节:当陈霜被宣布死亡时,监护仪上陈雪的心跳曲线突然变成了两条——一条是陈雪的,另一条...另一条是陈霜的,尽管她的身体已经没有了生命迹象。
而且,这两条心跳曲线在接下来的手术过程中一直存在,直到分离完成。但没有人注意到这一点,因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手术区域。
王满感到一阵眩晕。他想起陈雪说的话:\"我们从来不是两个人,而是一个人的两部分。\"
当天晚上,王满做了一个可怕的梦。他梦见自己站在手术台前,但这次被手术的不是陈雪和陈霜,而是他自己。他的身体被分成两半,每一半都在独立呼吸、跳动。然后,两个\"他\"同时睁开眼睛,对他微笑...
王满尖叫着醒来,浑身冷汗。他看向时钟——凌晨3:15。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
\"王医生,请立刻来医院,\"电话那头是夜班护士惊恐的声音,\"陈雪不见了!\"
王满赶到医院时,整个儿科病区已经乱成一团。陈雪的病房空空如也,床单凌乱,输液针头被粗暴地拔掉,墙上用某种深色液体画着奇怪的符号。
\"那是什么?\"王满指着墙上的符号问。
\"我们...我们不确定,\"护士颤抖着说,\"看起来像是...血。\"
安保人员查看了监控,发现凌晨2:30左右,陈雪自己走出了病房。令人毛骨悚然的是,监控画面中,她走路的方式很奇怪,时而像个小女孩蹦蹦跳跳,时而像个成年人般沉稳。更可怕的是,在某些帧里,监控似乎捕捉到了她身边还有一个模糊的影子——一个和她一模一样的小女孩。
搜索持续到天亮,但没有找到陈雪的踪迹。就在大家准备扩大搜索范围时,太平间传来了消息。
\"你们得来看看这个...\"太平间管理员的声音通过无线电传来,充满恐惧。
王满和安保人员赶到太平间,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僵在原地。陈霜的尸体原本应该保存在冷藏柜里,但现在,冷藏柜被打开了,小小的尸体坐在台子上,头歪向一边。而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尸体胸口的手术缝合线被拆开了,形成一个黑洞洞的开口,仿佛在等待什么进去...或者出来。
\"上帝啊...\"一名安保人员喃喃道,在胸前画着十字。
王满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他想起手术那天,想起两条同时存在的心跳曲线,想起陈雪诡异的言行。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心中成形:也许他们犯了一个可怕的错误,也许连体婴儿从来就不是两个独立的人,而是某种...某种不应该被分开的存在。
而现在,那个存在被释放了,正在医院里游荡,寻找它失去的另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