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崔抹去额头上不断渗出的汗珠,眯起眼睛望向远处蜿蜒的亚马逊支流。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冠斑驳地洒在水面上,那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红色,像是稀释过的血液。
\"就是这里了,\"他转身对身后的三位同伴说道,声音里掩饰不住的兴奋,\"根据当地人的说法,这片水域就是'红色魔鬼'出没的地方。\"
李明推了推眼镜,皱着眉头走近岸边。他蹲下身,用手指轻轻触碰水面,然后迅速缩回。\"水温比预想的要高,\"他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安,\"这不太正常。\"
周秀丽和王晓燕站在稍远的地方,两个女孩正忙着检查背包里的装备。周秀丽抬头看了眼天色,夕阳已经开始西沉,给丛林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
\"我们真的要现在进去吗?\"王晓燕问道,声音有些发颤,\"天快黑了,不如明天一早再...\"
\"不行,\"陈崔打断她,\"食人鱼在黄昏时分最活跃,这是我们观察它们的最佳时机。\"他拍了拍腰间别着的猎刀,\"再说,我们都准备这么久了,不就是为了一睹传说中的食人鱼吗?\"
李明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水珠:\"理论上,食人鱼不会主动攻击人类,除非...\"
\"除非什么?\"周秀丽好奇地问。
\"除非它们嗅到血腥味,或者感到极度饥饿。\"李明推了推眼镜,\"但据我所知,这片流域食物充足,应该不会...\"
陈崔不耐烦地挥手打断他:\"行了,别科普了。我们租的船就在前面,抓紧时间吧。\"
四人沿着泥泞的河岸前行,脚下的泥土发出令人不适的吮吸声。陈崔走在最前面,他的心跳加速,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即将实现的冒险梦想。作为大学生物系的学生,他组织了这次南美探险,专门为了寻找传说中的红腹食人鱼。
当他们走近那艘破旧的木船时,一个皮肤黝黑的当地老人从树后走出来,嘴里咕哝着他们听不懂的方言。老人指着河水,做出夸张的切割喉咙的动作,然后拼命摇头。
\"他在说什么?\"王晓燕小声问。
周秀丽尝试用蹩脚的西班牙语与老人交流,片刻后转向同伴:\"他说这片水域被诅咒了,有恶魔居住在水下,任何进入的人都会被吞噬。\"
陈崔大笑起来:\"迷信!我们可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他掏出几张美元塞给老人,示意他们不需要向导。
老人接过钱,却仍然摇头,最后叹了口气,指着西沉的太阳说了几句话。
\"他说太阳落山前必须回来,\"周秀丽翻译道,\"否则就再也回不来了。\"
陈崔不以为然地摆摆手,率先跳上了摇晃的木船。其他三人犹豫片刻,也跟了上去。老人站在岸边,看着他们划向河心,在胸前画了个十字。
木船缓缓驶入红色水域,四周突然变得异常安静,连常见的鸟鸣虫叫都消失了。只有船桨划破水面的声音在寂静中回荡。
\"你们有没有觉得...这里太安静了?\"王晓燕低声说,她的手指紧紧抓住船沿,指节发白。
李明拿出水质检测仪,放入水中:\"奇怪,含氧量异常低,这不符合食人鱼的生存环境...\"
就在这时,周秀丽突然惊呼一声。她不小心被船上的木刺划破了手指,一滴鲜红的血珠落入暗红的水中,瞬间消失不见。
\"小心点,\"陈崔皱眉,\"记得我说过的吗?血会吸引...\"
他的话没能说完。水面突然炸开,一道银红色的影子闪电般跃出,直奔周秀丽受伤的手指而去。周秀丽尖叫着缩回手,那条长约二十厘米的鱼扑了个空,重重摔在船底,疯狂地扭动着。
\"上帝啊!\"王晓燕吓得往后仰,差点翻出船外。
李明迅速拿出相机,对着那条鱼连拍数张:\"太不可思议了!这是红腹食人鱼,但体型比记录中的要大得多!\"
陈崔兴奋地凑近观察。那条鱼的腹部呈现出病态的鲜红色,眼睛漆黑如墨,没有一丝光泽。它的下颚异常发达,锯齿状的牙齿不断开合,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咔嗒\"声。
\"它的攻击性太强了,\"李明惊讶地说,\"这不符合已知的食人鱼行为模式...\"
那条鱼突然一个猛烈的扭动,竟然跳回了水中,溅起的水花打在四人脸上。
\"我们该回去了,\"周秀丽颤抖着说,用纸巾按住流血的手指,\"我觉得不太对劲。\"
陈崔正要反对,船身突然剧烈晃动起来。王晓燕发出一声尖叫,指向水面:\"看!水下面!\"
四人低头看去,只见原本平静的水面下,无数银红色的影子正快速聚集,形成一片移动的阴影。那些影子围绕着他们的船打转,速度越来越快。
\"这...这不可能,\"李明的声音变得尖锐,\"食人鱼不会这样集体行动...\"
水面突然爆裂开来,数十条食人鱼同时跃出,向船上扑来。陈崔感到一阵剧痛,一条鱼死死咬住了他的手臂。他疯狂地甩动手臂,那条鱼才不情愿地松口,掉回水中,带走了一小块血肉。
\"划回去!快划回去!\"周秀丽哭喊着。
但已经太迟了。更多的鱼跃出水面,像银红色的雨点般砸向小船。王晓燕试图用背包挡在身前,一条鱼直接咬穿了帆布,挂在了上面,鱼尾疯狂摆动。
船开始剧烈摇晃,李明试图保持平衡,但一条大鱼直接撞在他胸口,将他撞入水中。
\"李明!\"周秀丽尖叫着伸手去拉他。
李明的头刚冒出水面,就发出了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他的眼镜飞了出去,在水面上漂浮了一秒,然后被什么东西拖入水下。鲜血开始从李明周围的水域涌出,染红了更大一片水面。
\"它们在吃他!\"王晓燕歇斯底里地喊道,\"它们在活吃他!\"
陈崔抓起船桨,疯狂地击打水面,试图驱散鱼群。但每一次桨叶入水,都会引来更多疯狂的撕咬。木桨很快变得残缺不全。
李明再次浮出水面,这次只有上半身。他的下半身已经不见了,肠子拖曳在血水中。他的眼睛大睁着,嘴唇蠕动着,却发不出声音。然后,他又一次被拖了下去,这次再也没有浮上来。
船开始进水,周秀丽徒劳地用手舀水出去。王晓燕蜷缩在船中央,抱着膝盖不停颤抖。
\"我们得弃船!\"陈崔大喊,\"游回岸边!\"
\"不!不能下水!\"周秀丽哭喊着。
但船已经不行了。随着一声木头断裂的脆响,船底破了一个大洞,河水疯狂涌入。几秒钟内,小船就沉了下去,四人全部落入水中。
冷水淹没陈崔的瞬间,他感到无数尖锐的牙齿刺入他的皮肤。他拼命挣扎着向岸边游去,每一次划水都伴随着撕心裂肺的疼痛。他回头看去,周秀丽正在他身后不远处,她的衣服已经被撕成碎片,身上布满了流血的伤口。
\"坚持住!\"陈崔大喊,尽管他自己也快支撑不住了。
就在这时,他看到王晓燕浮出水面,脸上满是惊恐。她的嘴大张着,似乎在尖叫,但没有声音传出。然后,她的头突然被拖入水下,就像被什么东西猛地拉下去一样。水面泛起一阵剧烈的波动,然后归于平静,只留下一片扩散的血色。
周秀丽离岸边只有几米了,她伸出手,指尖几乎能碰到岸边的泥土。突然,她发出一声惨叫,整个人被向后拖去。
\"不!\"陈崔转身游向她,尽管每前进一寸都如同刀割。
他看到周秀丽在水面上挣扎,然后突然沉了下去。几秒钟后,她又浮了上来,这次少了一条手臂。她的眼睛已经失去了焦点,嘴里不断冒出鲜血和气泡。
\"陈...崔...\"她艰难地吐出这两个字,然后永远地沉了下去。
陈崔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恐惧攫住了他的心脏。他离岸边只有一步之遥,但身体已经因为失血和疼痛而变得虚弱不堪。他的手终于碰到了岸边的泥土,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往上爬。
就在他即将脱离水面时,一阵剧痛从脚踝传来。他回头看去,只见一条巨大的食人鱼——比他见过的任何一条都要大——死死咬住了他的脚。那条鱼的眼睛漆黑如墨,直直地盯着他,仿佛在宣告一个不可改变的事实:你属于这里。
陈崔感到自己被拖回水中,更多的鱼加入进来,撕咬着他的双腿。他疯狂地抓住岸边的树根,但力量正在迅速流失。
水漫过他的胸口,然后是脖子,最后是嘴巴和鼻子。在最后一刻,陈崔终于明白了那个老人警告的真正含义。这不是迷信,而是无数人用生命换来的教训。
当黑暗最终降临,陈崔的最后一个念头是:我们本可以听从警告的。
水面恢复了平静,只有几缕鲜红的血迹缓缓扩散,然后被暗红的河水同化,消失不见。岸边,那只被丢弃的背包静静地躺在泥土上,里面装着四人的护照、机票和未完成的探险日记。
远处的丛林里,传来一声不知名鸟类的啼叫,像是在为这场悲剧唱响挽歌。太阳终于完全沉入了地平线,黑暗笼罩了这片被诅咒的水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