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学院的雕塑工作室里，柯阳盯着自己最新完成的作品，眉头紧锁。这已经是他这学期第七次重做毕业设计了，但每次都无法让林教授满意。泥塑人像的头部又一次在干燥过程中出现了细微的裂痕，就像前六次一样。
\"又失败了。\"柯阳叹了口气，用手指抹平那道裂缝，却只是让情况变得更糟。窗外的雨滴敲打着玻璃，仿佛在嘲笑他的无能。
手机震动起来，是女友苏芮发来的消息：\"今晚还来吃饭吗？我做了你爱吃的红烧排骨。\"
柯阳看了看表，已经晚上八点半了。他回复道：\"再等我一会儿，我想把这个部分完成。\"
放下手机，他揉了揉太阳穴。连续三天的熬夜让他眼前时不时出现重影。工作室里其他同学早已离开，只剩下他一个人和那些沉默的雕塑。
\"柯阳，还没走？\"林教授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吓得柯阳差点跳起来。
\"教授！您怎么...\"
\"回来拿点东西。\"林教授走到柯阳的作品前，仔细端详着，\"还是老问题，结构不稳定。你的技术没问题，但缺少...灵魂。\"
柯阳低下头，指甲不自觉地掐进掌心。每次都是这样的评价——\"缺少灵魂\"、\"没有生命力\"、\"机械呆板\"。他花了四年时间学习雕塑技巧，却始终无法让泥塑\"活过来\"。
\"周末旧货市场有个古董展，也许你可以去找找灵感。\"林教授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太勉强自己。\"
柯阳点点头，目送教授离开。工作室再次陷入寂静，只有雨声和偶尔的雷声作伴。他盯着自己的作品，突然一股无名火起，一拳砸在泥塑上。泥人的脸顿时凹陷下去，像一张扭曲的哭脸。
周六早晨，柯阳顶着黑眼圈来到城西的旧货市场。前夜的暴雨让地面泥泞不堪，他的球鞋很快沾满了泥浆。市场里人头攒动，各种古董、旧家具和稀奇古怪的小玩意摆满了摊位。
\"灵魂...到底什么是灵魂...\"柯阳喃喃自语，漫无目的地闲逛着。
在一个偏僻的角落，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太太坐在小板凳上，面前铺着一张脏兮兮的油布，上面摆着几个锈迹斑斑的金属物件。柯阳本想直接走过，余光却瞥见一个奇怪的物品——那是一个手掌大小的模具，表面覆盖着黑褐色的污垢，形状像是某种扭曲的人脸。
\"这是什么？\"柯阳蹲下身，拿起那个模具仔细端详。污垢之下，他能感觉到精细的雕刻纹路。
\"泥塑模具，老物件了。\"老太太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二十块拿走。\"
柯阳犹豫了一下。模具脏得令人不适，但那种奇特的造型却莫名吸引着他。他掏出钱包：\"我要了。\"
老太太接过钱时，柯阳注意到她的手指异常粗糙，指缝里嵌着黑色的物质，像是干涸的泥巴。她突然抓住柯阳的手腕：\"晚上别用它。\"
\"什么？\"
老太太已经松开手，低头整理她的货物，不再说话。柯阳把模具塞进背包，带着满腹疑惑离开了。
回到租住的小公寓，柯阳把模具放在工作台上，用牙刷和清水小心清洗。随着污垢逐渐褪去，模具的真实面貌显现出来——那是一张极度痛苦的人脸，嘴巴大张似乎在无声尖叫，眼睛部分凹陷得异常深，整个面部肌肉扭曲到几乎非人的程度。
\"这工艺...\"柯阳惊叹道，手指抚过模具表面的纹路。每一个细节都栩栩如生，仿佛真的从一张痛苦的脸上拓印下来的。他从未见过如此逼真的雕塑模具。
窗外天色渐暗，柯阳想起老太太那句奇怪的警告，但好奇心战胜了谨慎。他取出陶泥，加热软化后小心地压入模具中。
\"就试一次。\"他自言自语道。
等待陶泥定型的时间里，柯阳煮了碗泡面当晚餐。当他回到工作台前，发现模具边缘渗出了一些暗红色的液体，顺着台面滴到地上。
\"什么鬼...\"柯阳用手指蘸了一点，凑到鼻尖闻了闻——铁锈味。是血吗？他急忙检查自己的手指，却没有发现任何伤口。
更奇怪的是，当他打开模具取出成型的泥脸时，那张脸的表情似乎比模具本身更加痛苦，而且...更加鲜活。柯阳几乎能感觉到它在呼吸。
\"太棒了...\"恐惧与兴奋交织，柯阳着迷地观察着这个小小的泥脸。他把它放在床头，然后疲惫地倒在床上，很快陷入沉睡。
梦里，他站在一个无边无际的泥潭中，四周都是扭曲的人形泥塑，它们缓缓转动头颅，用空洞的眼睛注视着他。远处，一个高大的黑影正在捏塑着什么，柯阳想走近看，双脚却被泥浆牢牢吸住。
\"加入我们...\"泥塑们齐声低语，声音像是从地底传来。
柯阳猛地惊醒，冷汗浸透了t恤。窗外已经天亮，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他转头看向床头——那个泥脸不见了。
\"见鬼！\"柯阳跳下床，四处寻找，最后在工作台下面发现了它。泥脸完好无损，但位置明显移动过。更诡异的是，工作台上多出了几个泥手印，小小的，像是孩子的。
接下来的几天，柯阳沉迷于使用那个奇怪的模具。他尝试用不同的材料——陶泥、石膏、甚至巧克力，每一次的成品都令人毛骨悚然又着迷。林教授看到他的新作品后，难得地给予了赞赏。
\"这才是我期待看到的！\"林教授兴奋地说，\"痛苦、恐惧、绝望...你终于捕捉到了人性的真实！\"
同学们也纷纷围过来，惊叹柯阳作品的转变。只有苏芮表现出不安。
\"这些...看起来好可怕。\"她小声说，\"就像...活的一样。\"
柯阳不以为意，甚至有些得意。他的毕业设计进展神速，灵感源源不断。但与此同时，那些怪事也在增加——深夜工作室里无人却响起的捏泥声，镜子里一闪而过的泥脸，还有他手上莫名出现的泥渍，无论怎么洗都洗不干净。
更糟的是，他开始频繁地做那个泥潭的梦，每次梦中的黑影都离他更近一些。白天工作时，他时常听到细微的耳语，却找不到声音来源。
一天深夜，柯阳在工作室加班到凌晨三点。其他人都走了，整层楼只剩下他一个人。正当他专注地修整作品的手指时，一阵清晰的\"啪嗒\"声从身后传来，像是湿泥掉在地上的声音。
柯阳缓缓转身，呼吸几乎停滞——墙角的地面上，一滩新鲜的泥浆正缓缓蠕动，逐渐形成一个手掌的形状。更可怕的是，他分明看到那个脏模具就放在工作台上，却在无人触碰的情况下，慢慢移动到了桌子边缘。
\"这不可能...\"柯阳后退几步，撞倒了身后的雕塑架。巨大的声响在空荡的工作室里回荡，像是惊醒了什么。下一秒，所有的灯光同时熄灭。
黑暗中，柯阳听到四面八方传来黏腻的泥浆蠕动声，还有...呼吸声。很多很多的呼吸声。他颤抖着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功能——
光束照出的景象让他发出了一声不像人类的尖叫。工作室的墙壁上布满了泥手印，大大小小，从地板一直延伸到天花板。他的所有雕塑作品都转过了头，用空洞的眼睛盯着他。而最恐怖的是，在房间中央，站着一个泥浆构成的人形，正缓缓向他伸出手...
柯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逃出工作室的。第二天早上，保安发现他蜷缩在楼下的灌木丛中，满身泥污，神志不清地重复着：\"不要用模具...不要用模具...\"
他被送进了医院。医生诊断为严重的精神衰弱和幻觉症，开了镇静剂让他休息。苏芮请了假来照顾他，看着男友憔悴的样子心疼不已。
\"到底发生了什么？\"她轻声问。
柯阳抓住她的手，指甲几乎掐进她的肉里：\"那个模具...它不是普通的模具...它会...它会吸收使用者...\"
苏芮以为他还在说胡话，直到她回到柯阳的公寓帮他拿换洗衣物。当她推开工作间的门，一股腐臭味扑面而来。工作台上，那个脏模具静静地躺在那里，周围散落着十几个泥脸，每一个的表情都比前一个更加扭曲痛苦。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苏芮分明看到，当她的影子落在那些泥脸上时，它们的嘴角...微微上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