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劈天四人并未在灰烬岗多做停留,如同滴入油锅的水珠,短暂惊起一丝涟漪后便迅速消失。穿过肮脏混乱的巷道,避开几波明显加强的巡逻队,他们悄无声息地回到了之前潜入的那处堆满垃圾的山坡。
回首望去,整个灰烬岗盆地依旧被浓烟和喧嚣笼罩,但那地底传来的、只有沈劈天能清晰感知的沉闷低吼与愤怒的悸动,却愈发急促、强烈。禁锢着那古老存在的锁链与符文,正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尊上,我们……”石根长老心有余悸,方才那守卫队长口中的“伺候地下的大家伙”让他不寒而栗。
“此地即将有大变。”沈劈天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断定,“走,远离此地。”
他不再掩饰,一股柔和而磅礴的力量卷起石根、阿木和石头,身形化作一道肉眼难辨的流光,以比来时快上数倍的速度,朝着旧矿坑的方向疾掠而去。
几乎就在他们离开灰烬岗范围后不到一炷香的时间。
“咚——!!!!!”
一声仿佛来自九幽地狱最深处的、撼动整个大地的恐怖巨响,从灰烬岗的方向猛然传来!
即使相隔数十里,沈劈天也能感觉到脚下大地的剧烈震颤!远处的天空,那原本只是暗紫色的云层,此刻被一股从地底喷涌而出的、混杂着暗红、漆黑与惨绿的光柱悍然撕裂!光柱直冲云霄,将大片天空染成了不祥的污浊色彩!
紧接着,是如同千百座火山同时爆发般的连绵巨响!
“轰隆隆——!!!”
灰烬岗所在的那个盆地,在这一刻如同脆弱的蛋壳般,从内部猛然崩碎、塌陷!巨大的裂缝如同蛛网般蔓延开来,吞噬了边缘大量的棚屋和惊恐的人群。灼热的、带着古神污血的岩浆如同喷泉般从地底汹涌而出,混合着崩裂的巨石和扭曲的金属,将一切都卷入毁灭的洪流。
“吼——!!!”
一声充满了无尽岁月积攒的怨恨与解脱的咆哮,震彻天地!这咆哮不再局限于灵魂层面,而是化作了实质的音波,肉眼可见的暗红色波纹以塌陷的盆地为中心,如同死亡涟漪般向外急速扩散!
波纹所过之处,大地焦黑,岩石粉碎,那些来不及逃离的灰烬岗居民、守卫,甚至在中央区域那些自以为掌控力量的“炎拳”及其头目,都在瞬间身体扭曲、膨胀,或是直接汽化,或是畸变成燃烧着暗炎的怪物,发出疯狂的嘶嚎。
禁锢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古神(或其重要分身),终于……挣脱了!
沈劈天立于远处一座山巅,遥望着那末日般的景象。暗红色的光柱,喷发的岩浆,扭曲的怪物,绝望的哀嚎……构成了一幅地狱绘卷。
石根、阿木和石头瘫软在地,面无血色,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他们无法想象,如果晚上片刻,自己将会是何等下场。对尊上那未卜先知般的决断,充满了后怕与无尽的感激。
“古神脱困,怨气冲天,此地千里,恐将化为绝地。”沈劈天语气依旧平静,但眼神却凝重了几分。这脱困的古神,力量显然因为长久的禁锢和榨取而远未恢复巅峰,但其本质位格极高,造成的破坏和后续影响,难以估量。
他看到,那暗红色的光柱中,一个庞大无比的、由岩石、岩浆和扭曲肢体构成的模糊身影,正缓缓从地底升起,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威压。它那无数只燃烧着怨毒火焰的眼睛,扫过化为废墟的灰烬岗,然后……投向了更远方。
其中一道目光,似乎穿透了空间,遥遥锁定了沈劈天他们所在的方向!
并非是针对他们,更像是一种本能的、对范围内所有生灵的恶意扫描。
“走!”
沈劈天毫不迟疑,再次卷起三人,将速度提升到极致,朝着旧矿坑方向远遁。被这种状态下的古神盯上,绝非好事。
在他们身后,那挣脱束缚的古神,开始了它的复仇与宣泄。暗红色的领域以它为中心急速扩张,吞噬着一切,将大地化为熔岩焦土,将天空染成血色。无数由它怨气滋生的小型火裔怪、熔岩畸变体,如同蝗虫般从领域内涌出,朝着四面八方扩散开来。
其中一股不小的怪物洪流,前进的方向……赫然便是旧矿坑所在的大致区域!
……
旧矿坑内。
曜正督促着几十个进度较快的青壮修炼《基础雷元观想法》,突然,他心神猛地一跳,眉心的那道雷霆印记传来一阵急促的灼热感!
几乎是同时,脚下的大地开始剧烈摇晃,洞顶簌簌落下尘土碎石!
“地动了?!”
“不对!是那边!灰烬岗的方向!”
人们惊慌失措地跑出洞窟,望向远方那冲天而起的暗红光柱和弥漫开来的不祥血色天空,所有人都被那末日般的景象吓得魂飞魄散。
曜强压下心中的惊骇,他知道,这一定是尊上留下的印记示警!尊上预见到了危险!
“所有人!退回主洞窟!加固入口!快!”曜嘶声大喊,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就在人们慌乱地执行命令时,负责在较高处了望的哨兵连滚爬爬地冲了下来,脸上毫无人色,声音扭曲变调:
“怪物!好多怪物!从灰烬岗那边涌过来了!全是着火的东西!速度很快!”
恐慌如同瘟疫般瞬间蔓延。刚刚获得的安宁,转眼就要被毁灭的浪潮吞没吗?
曜冲到矿坑入口,透过缝隙向外望去。只见远方的地平线上,一片暗红色的“潮水”正滚滚而来,那是数以千计的火裔怪和熔岩畸变体组成的洪流!它们所过之处,连空气都在扭曲燃烧!
绝望,再次扼住了每个人的喉咙。
曜紧紧握住手中的短剑,剑身上那丝微弱的雷光在此刻显得如此渺小。他回头,看着洞窟内那一张张惊恐、绝望,却又带着最后一丝期盼望向他的面孔。
他知道,尊上不在,他就是主心骨。
他深吸一口气,将观想法运转到极致,丹田处那枚心雷印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旋转,淡银色的光晕透体而出,虽然微弱,却带着一股不屈的意志。
“所有人!听我命令!”曜的声音斩钉截铁,压过了恐慌,“修炼过观想法的人,站到前面来!将你们观想出的雷元,尽可能凝聚起来!”
“我们没有退路!唯有死战!”
“别忘了尊上的话!雷火所向,万邪辟易!”
他的声音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激起了一圈涟漪。几个修炼略有小成的青壮,咬着牙,站到了曜的身后,努力调动着体内那微薄的雷元,身上也泛起了极其黯淡的光晕。
更多的普通人,则拿起了一切能作为武器的东西——锈蚀的矿镐、削尖的木棍、石块——眼神由绝望渐渐转为一种困兽般的疯狂。
矿坑之外,毁灭的洪流,越来越近。灼热的气息,已然扑面而来。
新残光的存续,迎来了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生死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