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的吆喝声带着发现新大陆般的兴奋。沈砚和林晚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希望的光芒。沈砚撑着拐杖站起身,林晚立刻上前扶住他的手臂,两人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沿着溪涧向上游走去。
路并不算难走,绕过一片茂密的芦苇丛,眼前豁然开朗。溪流在这里拐了个弯,形成了一处小小的河滩,而在河滩上方,背靠着陡峭山崖的地方,赫然有一个洞口被层层藤蔓遮掩的洞穴。若非石头刻意拨开了一些藤蔓,极难发现。
“怎么样?”石头站在洞口,得意地拍了拍手,“里面我粗略看了,又深又干燥,还有个小岔洞,通风也好!关键是这位置,隐蔽,靠近水源,易守难攻!”
沈砚没有急着进去,他站在外面,锐利的目光如同扫描仪一般,仔细审视着周围的环境。洞口离地面有一定高度,需要攀爬几块天然的垫脚石才能上去,这无形中增加了一层防护。视野开阔,能观察到溪涧上下游很大一片区域,同时背靠山崖,不用担心来自后方的偷袭。
“很好。”他最终下了结论,语气里带着一丝难得的赞许。
林晚也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真切的笑容。能找到这样一个理想的临时据点,对沈砚的恢复和他们自身的安全都至关重要。
在石头的帮助下,沈砚和林晚先后爬进了洞穴。里面果然如石头所说,空间比之前那个石洞大了不少,主洞宽敞,足以容纳三人活动而不显拥挤,角落里还有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岔洞,不知道通向哪里,但有微风从里面吹出,带着泥土和岩石的气息,确保了空气流通。洞壁干燥,地面是坚实的岩石,只有少许浮尘。
“这里太好了!”林晚忍不住赞叹,已经开始在心里规划如何布置这个临时的“家”。
三人立刻动手清理。石头负责将洞口的藤蔓整理得更加自然隐蔽,林晚则用树枝和宽大的树叶做成简易的扫帚,仔细清扫洞内的浮尘和碎石。沈砚腿脚不便,便坐在一旁,用匕首将一些收集来的干燥树枝削掉毛刺,准备晚上生火用。
他的动作专注而沉稳,低垂着眼睫,锋利的刀刃在他手中显得异常驯服。林晚偶尔抬头看他,看到他坐在那里,不再是那个只能在生死边缘挣扎的重伤员,而是重新找回了部分掌控力和力量的模样,心里便觉得无比踏实。
清理工作持续了小半天。当夕阳的余晖再次将天边染成橘红色时,这个临时的“新巢”已经初具模样。洞口被巧妙地遮掩,洞内干净整洁,甚至在主洞中央用石头垒了一个小小的、安全的火塘。
石头又出去了一趟,回来时不仅用树叶包回了更多野果和可食用的块茎,还用柔韧的树皮和藤蔓编了一张粗糙但结实的“门帘”,可以进一步遮挡洞口,也能在一定程度上保温。
“嘿,这下更像样了!”石头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
林晚在火塘里生起了火,跳跃的火焰再次驱散了洞穴的阴冷,也带来了光明和温暖。她用洗净的石头当锅,将块茎和撕碎的野兔肉(石头下午的收获)一起煮了一锅热气腾腾的、虽然调味简单却香气扑鼻的肉汤。
三人围坐在火塘边,捧着用木头粗略挖成的“碗”,喝着热汤,浑身都暖洋洋的。连续多日的紧张、疲惫和伤痛,似乎在这一刻得到了极大的缓解。
“要是有点盐就好了。”林晚小口喝着汤,略带遗憾地说。
沈砚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只是默默记下了。
饭后,石头照例主动承担了前半夜的守夜,抱着砍刀坐在洞口,警惕地注视着外面渐深的夜色。
洞内,火塘里的柴火噼啪作响,映照着沈砚和林晚的脸。
林晚帮沈砚检查了伤口,换了一次药。他的恢复速度确实惊人,骨折处的淤青散去大半,肋部的伤口也愈合良好,几乎不再需要频繁换药了。
“看来,用不了多久,你就能把这拐杖扔掉了。”林晚一边替他重新绑好绷带,一边笑着说,语气里满是欣慰。
沈砚看着她近在咫尺的、带着笑意的眼睛,火光在那双清澈的眸子里跳跃,像落入了星辰。他喉结微动,低低地“嗯”了一声。
处理完伤口,林晚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挨着他坐下,从背包里拿出那本边缘有些卷曲、沾染了点点污渍的素描本。这是沈砚的素描本,也是他们之间无声的情感纽带之一。
她翻看着里面的画。有裂痕中生出小花的青花瓷瓶,有在晨光中舒展叶片的绿萝,还有……她照顾阿阮时的侧影,她喂他喝粥时低头的瞬间……笔触简洁,却捕捉到了最动人的神韵。
沈砚的目光也落在素描本上,看着自己笔下的她,耳根微微泛红,有些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
林晚的手指轻轻抚过那些线条,心里软成一片。她翻到一页空白,拿起沈砚放在一旁的铅笔(他一直随身带着的少数物品之一),抬头看向他:“我给你画一张,好不好?”
沈砚愣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但看着她在火光下显得格外柔和认真的脸庞,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林晚低下头,开始专注地画起来。她不是专业画手,线条甚至有些稚嫩,但她画得很用心,捕捉着他靠在石壁上、火光映照下的轮廓,那微蹙的眉头,紧抿的薄唇,以及眼神深处那抹不易察觉的、因为她的存在而泛起的柔和。
沈砚安静地坐着,任由她画。洞内很安静,只有铅笔划过纸面的沙沙声,柴火的噼啪声,和彼此轻缓的呼吸声。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宁与温馨弥漫在空气中,仿佛外面所有的危险和纷扰都被隔绝在了那藤蔓门帘之外。
不知过了多久,林晚停下了笔,将素描本递到他面前。
画纸上,他的形象跃然纸上,虽然笔法生涩,却神形兼备,尤其那双眼睛,被她描绘得格外传神,褪去了平日的冰冷,带着一种沉静的、仿佛能包容一切的力量。
沈砚看着画中的自己,久久没有说话。
“画得不好……”林晚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沈砚却伸出手,轻轻按在了画纸上,阻止了她想合上本子的动作。他的指尖触碰着画中自己的轮廓,也触碰到了她握着本子的手指。
他抬起眼,深深地望进她的眼睛里。
“很好。”他低声说,声音沙哑而肯定,“比我画得好。”
林晚的心跳骤然加速,脸颊在火光的映照下泛起红晕。他话语里的温度,比他掌心的温度更灼人。
他没有松开手,也没有移开目光。两人的手指在素描本上轻轻交叠,隔着薄薄的纸页,能感受到彼此的温度和脉搏。
火光摇曳,将两人的身影投在洞壁上,紧紧相依。
在这个深山林腹的隐秘洞穴里,在这个暂时安全的“新巢”中,某些东西,正在悄无声息地、坚定地生根发芽,向着光的方向,茁壮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