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红色的流光如同坠落的邪日,带着未散的硝烟与一种难以言喻的低气压,轰然降临在月球荒芜的灰色表面,激起环形的尘埃浪涛。
正是在这死寂的卫星上,光与暗的具象化——银河奥特曼与黑暗路基艾尔,正进行着宿命般的对决。
两柄截然不同的火花枪,一柄流光溢彩,象征着希望与未来;一柄暗影缭绕,代表着停滞与永恒,正激烈地碰撞在一起,迸发出无声的能量嘶鸣。
然而,这激烈的战斗,在感知到那股熟悉而又带着怒意与复杂情绪的混沌威压降临时,戛然而止。
“嗡——”
能量交击的余波尚未完全消散,银河与路基艾尔几乎是不约而同地收力后撤,火花枪的枪尖垂向月面。
他们同时转头,望向那个尘埃落定后显现的、散发着不祥与压抑气息的暗紫色身影。
银河那由蓝水晶与银红色纹路构成的身躯,代表着苏醒的光明与意志,他胸前的蓝色计时器稳定地闪烁着。
而路基艾尔,那黑色的躯体与狰狞的面甲,则是不变的黑暗与固执的永恒理念。
两位宿敌对视了一眼,眼神中似乎达成了某种短暂的、针对第三方的默契。
他们放下彼此间的纠葛,一左一右,迈着各自沉稳或沉重的步伐,走到了静立不动的赫律加德面前。
气氛有些凝滞。
赫律加德周身的混沌能量如同沸腾的岩浆般缓缓涌动,那对猩红的眼灯比月球背面的阴影还要冰冷,其中蕴含的怒火与某种更深沉的、类似愧疚的情绪,形成了一种极具压迫力的低气压。
最终还是银河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温和,带着久别重逢的感慨,试图缓和这僵硬的气氛:“好久不见,赫律加德。”
“……”
回应他的是死一般的寂静。
赫律加德甚至连眼灯的光芒都没有一丝波动,仿佛银河只是在对着月球上的岩石打招呼。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泰罗那最后熄灭的眼灯,以及那句“邪恶的怪物”,内心五味杂陈,烦躁与自责交织,根本没心情理会这种客套的寒暄。
路基艾尔的目光在赫律加德身上转了转,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对方那糟糕透顶的心情。
出于某种他自己或许都未曾完全明晰的、源自遥远未来的情感联系,他试图用一种“合理”的方式安抚,并强调自己的理念:“无需为此烦扰,赫律加德。人偶是不会死的,正如我所追求的永恒。生命在最美的瞬间定格,便远离了消亡与痛苦,这何尝不是一种……”
他话还没说完,旁边的银河立刻忍不住插话反驳:“路基艾尔,正因为生命会消逝,会经历痛苦与快乐,拥有前进的未来,所以才显得珍贵!停滞的永恒不过是……”
“闭嘴!”
路基艾尔一听银河开口,就知道接下来必然是那一套他早已听腻了的、关于“生命可能性”的陈词滥调,语气充满了‘又来了’的厌烦感:“你的言语如同恒星风般空洞且令我厌烦!”
“是你根本不愿去理解生命的真谛!”银河毫不示弱地回敬。
“真谛?你那套不断经历生老病死、争斗不休的循环,就是真谛?可笑!”
“至少那代表着希望与成长!而不是像你这样,将一切都变成冰冷的收藏品!你太自私了!”
于是,刚刚停歇的战火,瞬间从兵刃相向转移到了唇枪舌剑。
银河与路基艾尔,这两位本是一体、因理念绝对对立而分离的存在,在这片月球荒原上,开始了他们绵延了不知多少岁月的理念之争。
“自私?我是为了众生之永恒幸福!倒是你,银河,一味地鼓吹前进,可曾想过那些在前进道路上被碾碎的痛苦与泪水?”
“痛苦与泪水也是生命的一部分!跨越它们,生命才会变得更加坚韧和灿烂!”
“荒谬!那是无谓的折磨!”
“停滞才是最大的折磨!”
这两位,一个代表着流动的光阴,一个象征着凝固的瞬间,此刻却像是两个吵上了头的小孩子,完全忘记了最初的目的,就在赫律加德面前,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始了激烈的理念对冲。
他们争得面红耳赤,散逸的粒子都快要在真空中形成冰晶了。
赫律加德站在那里,像个被两个吵闹的邻居夹在中间,还被不断要求评理的倒霉住户。
那聒噪的争吵声不断冲击着他的感知,将他原本就混乱烦躁的心绪搅得更加不得安宁。
泰罗消散前的眼神,系统的任务,哥哥的未来影像,还有眼前这两个家伙喋喋不休的“光之絮叨”和“暗之固执”……
就在银河和路基艾尔争论到“究竟是不断变化的星河美丽还是永恒不变的钻石更珍贵”这个议题时,争吵再次升级了。
似乎觉得光靠言语无法说服对方,也无法让始终沉默的赫律加德表态,他们做出了一个极其幼稚却又符合此刻气氛的举动——
银河一把抓住了赫律加德的左手腕,他那由光能量构成的手掌温暖而有力:“赫律加德,生命的真谛是否在于永不停歇的进化和希望?你觉得呢?!”
几乎同时,路基艾尔那覆盖着暗色铠甲、冰冷而坚固的手,也牢牢抓住了赫律加德的右手腕:“哼!赫律加德,不要听信他的蛊惑!唯有永恒的静谧,才是宇宙最终的归宿与慈悲!你定然是认同我的!”
“赫律加德,你见证过无数时空,你说,生命的意义难道不就在于不断突破自我,创造无限可能的未来吗?”银河转过头,目光带着真诚与期望看向赫律加德,试图争取认同。
他那光之战士特有的、充满信念感的眼神,几乎能融化冰雪——可惜赫律加德核心的温度此刻比绝对零度还低。
“荒谬!”路基艾尔立刻反驳,也看向赫律加德,语气中带着一种寻求知己的迫切:“赫律加德,你应当理解!永恒的安宁,才是对纷扰众生最大的慈悲!让一切定格在最幸福的瞬间,没有离别,没有伤痛,这才是真正的‘善’!”
赫律加德:“……”
他的目光在两奥之间移动,那里面没有任何认同,只有越来越浓的不耐烦,仿佛在看两只在他耳边嗡嗡叫个不停的星际飞蛾。
“你们两个……”
他刚想开口,就被打断。
“你看!他显然也认为你的理念是错的!”银河抓住时机,试图解读赫律加德的迟疑。
“胡言乱语!他分明是看穿了你这套‘可能性’理论的虚无与危险!”路基艾尔立刻针锋相对。
两奥不甘示弱,争论愈发激烈,声音在真空环境下通过能量震动传播,显得格外清晰且……聒噪。
他们从生命意义争论到宇宙法则,从过去扯到未来,能量粒子几乎要在真空中形成一片小小的辩论迷雾。
赫律加德感觉自己那本就因泰罗之事而烦躁不堪的神经,正在被这两道声音反复拉扯、折磨。
他周身暗红色的纹路不受控制地亮了起来,光芒流转加速,像是即将喷发的火山。
而这场“争夺战”,在下一刻达到了高潮。
或许是觉得言语已经无法说服对方,也或许是急于得到赫律加德的“站队”,银河和路基艾尔几乎是同时付出了行动。
银河的手开始发力,语气急切:“赫律加德,正确的道路就在这里!”
路基艾尔毫不相让,试图把赫律加德拉向自己:“不!真正的永恒需要你的理解!”
他们同时发力,似乎都想把这位混沌巨人拉到自己身边,仿佛这样就能在理念之争中获得压倒性的胜利。
赫律加德被两奥拉扯着,高大的身躯微微晃动,他低着头,猩红的眼灯死死盯着月面,那里面酝酿的风暴即将达到顶点。
这幼稚而滑稽的一幕,终于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够了!”
一声低沉而饱含怒意的呵斥,如同精神冲击般从赫律加德身上爆发开来,瞬间震散了周围的月尘,也让银河和路基艾尔拉扯的动作猛地一僵。
他猛地抬起头,猩红的眼灯如同两盏燃烧的血色恒星,先狠狠瞪向抓住他左腕的银河:
“不断前进?无限可能?”
他的声音冰冷刺骨:“银河,你那盲目的乐观与对‘可能性’的无底线信任,又何尝不是一种傲慢?你以为所有的生命都渴望你那充满不确定性的、可能通往更深渊的未来吗?你的光,有时候刺眼得让人看不清脚下的陷阱!”
他用力甩开银河的手。
银河被他这毫不留情的指责震住了,眼灯难以置信地闪了闪,光芒都黯淡了几分,里面写满了错愕与受伤,就像是被最信任的人兜头泼了一盆冰水,委屈地看着赫律加德,嘴唇动了动:
“我不是……我……”
赫律加德根本懒得听他辩解,眼灯瞬间转向另一边的路基艾尔,怒火更盛:“还有你,路基艾尔!”
他的声音带着愠怒:“永恒的安宁?最美的瞬间?别把自己那偏执的控制欲包装得那么高尚!你以为你是谁?宇宙的仁慈主宰吗?强行将意志加诸众生,剥夺他们选择痛苦与快乐的权利,你这所谓的‘永恒’,不过是建立在亿万人痛苦之上的、自我满足的冰冷墓碑!令人作呕!”
他同样甩开了路基艾尔的手。
路基艾尔被这番尖锐至极的否定刺得核心一颤,尤其是这番话来自赫律加德。
他的眼灯剧烈闪烁,里面充满了不甘,以及一丝……被重要之人误解和拒绝的委屈。
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源自遥远过去的依恋与质问:
“我的永恒……赫律加德,你怎么……你怎么能拒绝我?”
这话一出口,连同他在内,银河和赫律加德都愣了一下。
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微妙和古怪。
赫律加德猩红的眼灯微微眯起,审视着眼前这两位因为理念而分离、却又在某些奇怪地方保持着微妙同步的“故人”。
他周身的怒气未消,但其中似乎混入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荒诞可笑的感觉。
他冷哼一声,打破了这短暂的沉默,做出了最后的、无差别的审判:
“所以,都给我闭嘴。”
“一个天真得可笑,一个偏执得可悲。”
“你们这场持续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家庭纠纷’,我已经看腻了。要打就继续打,别再来烦我!”
说完,他不再理会那两个仿佛被按了暂停键的巨人,转身,黑红色的能量开始在他周身汇聚,显然准备离开这个聒噪的是非之地。
月球表面,银河和路基艾尔面面相觑,一个委屈巴巴,一个愤愤不平,刚才还吵得不可开交的两奥,此刻却在赫律加德地图炮式的攻击下,陷入了一种同病相怜的诡异沉默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