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之行的余波,如同投入静湖的巨石,涟漪以惊人的速度向四面八方扩散。
回到江南市三院的林澈,几乎在踏进办公室的瞬间,就被各种信息淹没了。座机、手机、电子邮件……来自全国乃至海外医学机构、科研院所、媒体记者,甚至是一些慕名而来的患者的咨询与邀约,如同雪片般纷至沓来。
“林医生,《中华医学前沿》编辑部刚来电话,您的论文已经通过最终评审,将作为下一期的重点文章刊发!”苏小雨抱着一叠打印出来的邮件,脸上洋溢着难以抑制的兴奋,“还有首都医科大学、华东中医药大学都发来了讲座邀请函!美国一家顶尖的神经科学研究所也来信询问合作可能性!”
林澈翻阅着这些信件,心情却并未像苏小雨那般雀跃。名声鹊起带来的不仅是机遇,更是聚焦在他身上的无数放大镜。每一句话,每一个举动,都可能被无限解读。
“先筛选一下,学术邀请可以酌情考虑,媒体的采访一律暂缓。至于患者的咨询……”林澈沉吟片刻,“按照我们之前设定的标准,非疑难重症、非现代医学明确无效者,暂时不接。我们现在需要的是沉淀,而不是盲目扩张。”
“我明白。”苏小雨用力点头,随即又压低声音,“不过林医生,我听说……院里最近有些不同的声音。”
“哦?”林澈抬眼。
“有些人说您现在是医院的‘金字招牌’,应该趁热打铁,扩大‘疑难病攻关小组’的规模,甚至独立成科,承接更多高难度的病例,为医院创造更大的效益和声誉。”苏小雨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但也有人说……您的手段太‘玄’,这次在京城又搞出那么大的动静,万一以后哪个病例出了问题,会给医院带来巨大的风险……建议院方对小组加强‘监管’。”
林澈闻言,嘴角泛起一丝冷峭的弧度。这在他的预料之中。利益的蛋糕和风险的责任,总是相伴相生。他这块突然冒出来的“金字招牌”,既让人眼红,也让人忌惮。
“由他们说去。”林澈将信件放下,“我们按自己的节奏走。许院长那边有什么指示?”
“许副院长让您回来后去他办公室一趟。”
林澈整理了一下衣着,走向许墨的办公室。一路上,遇到的同事态度明显变得更加复杂,有热情打招呼的,有远远观望的,也有刻意避开视线的。
许墨的办公室里,茶香依旧。
“坐。”许墨指了指对面的椅子,神色有些疲惫,但眼神中透着欣慰,“京城一战,打得漂亮!现在整个业界都在讨论你和你的‘神气理论’,我们三院也跟着露了大脸。”
“是医院和许院长您给了我平台和支持。”林澈谦逊道。
“平台是你自己争取来的。”许墨摆摆手,脸色转为严肃,“不过,树大招风。现在盯着你的人很多,景渊堂那边……恐怕不会就这么算了。”
他递给林澈一份内部简报:“你看看这个。”
林澈接过一看,是一份关于近期几家医药公司股权变更和研发动向的简报。其中一条不起眼的信息引起了他的注意——“景渊堂集团旗下‘景渊现代医学研究中心’(负责人陈昊)近日获得巨额注资,宣布与海外某生物科技公司合作,启动‘新型脑神经调节剂’的重大专项研究。”
“新型脑神经调节剂?”林澈眉头紧锁。
“名字听起来很正规,但结合你之前提到的‘蚀神散’和‘摄心咒’,不能不让人怀疑。”许墨沉声道,“他们很可能在将那些见不得光的东西,披上‘高科技’的外衣,试图洗白,甚至推向市场!”
林澈心中一震。如果景渊堂将“蚀神散”之类的毒物,改头换面,包装成治疗精神疾病或增强认知的“新型药物”,其危害将呈几何级数放大!
“我们必须阻止他们!”林澈语气坚定。
“谈何容易。”许墨叹了口气,“他们没有留下任何直接证据。周晓芸的案子,警方那边进展缓慢,那个袭击者如同人间蒸发。我们现在所有的怀疑,都只是基于理论和间接线索。在缺乏铁证的情况下,根本无法撼动景渊堂这棵大树。”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楼下:“我现在能做的,就是尽量顶住院内的压力,为你和小组争取一个相对宽松的环境。但你也必须更加谨慎,尤其是在接收新病例和治疗方案上,流程必须绝对规范,记录必须绝对完整,不能授人以柄。”
“我明白。”林澈知道,这是许墨能给予的最大限度的保护了。
“另外,”许墨转过身,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你那个‘气’的演示,虽然效果震撼,但也把你推到了风口浪尖。以后这类演示,除非有万全把握和绝对必要,否则尽量不要公开进行。有些力量……不是现在的你能正面抗衡的。”
林澈默默点头。他知道许墨指的是什么,不仅仅是景渊堂,可能还包括一些对“超常现象”抱有不同态度的、隐藏在更深处的势力或圈子。
离开许墨的办公室,林澈心情沉重。前景看似光明,实则暗礁密布。
回到小组办公室,他让苏小雨将那些喧嚣的邀约暂时搁置,然后反锁了门,盘膝坐下,开始日常的《灵枢·养气篇》修炼。
唯有自身实力的提升,才是应对一切危机的根本。
元气在体内缓缓运行,感知如同细腻的蛛网向四周蔓延。他能“听”到隔壁办公室的低声交谈,能“感觉”到楼下花园里草木的生机,甚至能模糊地捕捉到城市远处某些混乱、负面的气息波动……那是病气、衰气、以及……类似“蚀神散”残留的污浊之气?
他心神一动,尝试着将感知聚焦于那些污浊之气的方向。隐约间,他似乎“看”到了几个模糊的人影,气息萎靡,神魂黯淡,被一丝丝若有若无的黑气缠绕着。他们分散在城市的不同角落。
这些都是“蚀神散”或其他类似毒物的受害者?数量似乎比他想象的要多!
他猛地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惊怒。景渊堂的毒害,范围可能远超他的预估!这些受害者分散在各处,得不到正确的诊断和治疗,只能在痛苦中挣扎,甚至被当作普通的精神或生理疾病处理!
不能再等了!必须主动出击,找到更多的证据,联系到这些受害者!
但如何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做到这一点?直接寻找,无异于大海捞针。
他沉思片刻,目光落在了电脑上。或许,可以借助网络的力量?建立一个匿名的、专门针对此类“不明原因身心耗竭”患者的线上社群或论坛,提供一些基础的中医自查方法和支持,同时暗中收集信息,筛选出可能的“蚀神散”受害者?
这是一个大胆而冒险的想法。一旦被景渊堂察觉,很可能引来更猛烈的报复。
但想到那些在痛苦中无声呐喊的灵魂,林澈下定了决心。
他打开电脑,开始构思方案。他需要绝对的安全和隐匿,需要苏小雨的技术支持,也需要姜离在医学知识上的把关。
“**汝欲行此险着?**”姜离感知到他的念头,声音响起。
“不能再让他们逍遥法外,也不能让更多的无辜者受害。”林澈在心中回应,语气斩钉截铁。
“**善!**”姜离的声音带着一丝决绝,“**虽千万人,吾往矣。吾会助你甄别病候,拟定疏导之方。然,汝需谨记,网络非善地,步步皆需慎之又慎!**”
一场在现实与虚拟世界同时展开的、针对景渊堂的隐秘战争,悄然拉开了序幕。而林澈不知道的是,在他试图编织罗网的同时,一张针对他的、更为阴险的网,也正在暗处悄然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