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复盘
赵阳弯腰捡起托盘时,白大褂的下摆扫过床沿,露出里面别着的银色徽章 —— 那上面的橄榄枝缠着盾牌,和拜月神教的残月木牌毫无关系。
张浪盯着他倒水边的动作,喉结动了动。
“我在哪里?”
输液管被牵动时,手背上的针孔传来细弱的疼,这让他确认不是在做梦。
“省城中心医院。”
赵阳把水杯递过来,杯壁的温度刚好能握住。
张浪的手指突然收紧,水杯在掌心晃出细弱的水纹。
“你不是拜月神教的人?”
他想起山洞里对方袖口的残月刺青,想起被冤魂追得东躲西藏的狼狈,那些画面和眼前温和递水的人重叠在一起,让他头晕目眩。
“以前是,现在不是。”
赵阳从口袋里掏出个黑色证件,推到他面前。照片上的人穿着警服,眉眼和赵阳一模一样,只是没戴眼镜,证件上的名字写着 “赵东飞”。“京都警察局特别事务调查处副处长。”
他收回证件时,指尖在 “特别事物” 四个字上顿了顿。
“拜月神教的案子我们盯了七年,从县民政局到省教育厅,他们的渗透比你想的更深。”
张浪的手指还僵在杯沿上。消毒水的味道里,他突然想起范天明灶膛里的松柴味,想起郝建被绑在石台上时颤动的睫毛。
“那老农…… 大护法呢?”
“已经被捕了,他们一个也没有跑掉。就在你昏过去的时候,特警队已经把这个山洞严密的封锁起来。”
赵阳往窗外看了眼,楼下车水马龙的声响漫进来,
“我们在山洞里找到了账本和教徒名单,连带县里的保护伞一起收网了。” 他转过头时,镜片后的目光突然变得锐利。
“倒是你用的招魂咒,得跟我们回去做个笔录 —— 天机道人是你师父?”
输液管里的液体还在缓缓滴落。张浪看着杯底晃动的光斑,突然想起梦里稻田的泥垢。他把水杯往赵阳面前推了推,声音还有些发哑。
“郝建和老周怎么样了?”
“在隔壁病房,老周的手臂上的伤需要静养,郝建只是些皮外伤。”
赵阳起身时,白大褂的下摆扫过床沿。
“等你能下床了,我带你们去吃省城的灌汤包 —— 就当是赔罪,之前在山洞里,可把你吓坏了吧?”
阳光突然从百叶窗的缝隙里漏进来,在赵阳肩头织成道金网。张浪看着对方转身的背影,突然觉得那白大褂比月白长衫顺眼多了 —— 至少这上面没有残月刺青,只有洗得发白的袖口,和证件照里的警服一样干净。
张浪的指尖在床单上攥出几道褶皱,输液管被牵动得晃了晃。他用胳膊肘撑起上半身时,肋骨传来细弱的疼,却还是固执地盯着赵东飞。
“能跟我说一说具体是怎么一回事吗?”
赵东飞刚要起身的动作顿住,又把椅子往床边挪了挪。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他白大褂上投下明暗交错的条纹。
“那要看你想听哪一段 —— 是拜月神教的老底,还是我们怎么端掉他们的?”
“我全都想听。”
张浪的声音还有些发飘,却透着股不容置疑的认真。他想起范天明灶膛里的灰烬,想起郝建被绑在石台上时的眼神,那些碎片似的画面在脑海里翻涌,亟待一个完整的答案。
赵东飞从口袋里摸出个搪瓷杯,里面的茶叶沉在杯底,泡出的汤色像琥珀。“这拜月神教最早在十年前就有踪迹了。”
他用指尖敲了敲杯沿。
“他们专挑偏远山区落脚,范家村不是第一个受害者。”
他的指尖在杯壁上划出个圈。
“那些被他们拉拢的官员,有的是贪财,有的是被抓住了把柄 —— 县民政局的王局长,就是因为儿子赌博欠了高利贷,才成了他们的保护伞。”
张浪突然想起那个啤酒肚卡在石缝里的胖子,喉结动了动。
“他们还杀人。”
“不止杀人。”
赵东飞的声音沉了沉。
“最近京都市富人圈里流行的转运娃娃,你听说过吗?”
他看着张浪了然的眼神,继续说道。
“那些娃娃的皮肤细腻得像真人,其实就是用受害者的皮做的 —— 我们在山洞深处找到了鞣制人皮的作坊,里面还堆着没完工的半成品。”
消毒水的味道突然变得刺鼻。张浪想起小兰的冤魂,胃里一阵翻腾。
“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我和搭档吴倩假扮夫妻,去年就住进了邻乡。”
赵东飞的指尖在白大褂口袋里蹭了蹭,像是在摸什么东西。
“她扮成收山货的贩子,我就装作养病的读书人。因为这案子牵扯太广,连县里的警察局都可能有内鬼,所以行动必须绝对保密。”
他往窗外看了眼,楼下车流的声音漫进来。
“直到在火车上遇见你。”
张浪的记忆突然跳回火车卧铺。那个戴眼镜的年轻人坐在对面,手里捧着本旧书,偶尔抬头看他一眼 —— 原来那时对方就已经在观察自己。
“你早就知道我会去范家村?”
“不确定,但能确定你不简单。”
赵东飞笑了笑。
“你行李里的罗盘、黄符,还有谈论天机道人的话,都被我记在心里了。” 他承认得坦荡。
“我在你背包夹层里放了个微型窃听器 —— 别生气,那是为了掌握你的动向,也是为了保护你。”
张浪刚要开口,又被赵东飞的话打断。
“乌木道人有个远房外甥,十年前因为诈骗入狱,现在还关在京都。巧的是,那人跟我眉眼有几分像。”
他从手机里翻出张照片,上面的犯人穿着囚服,确实和他有七分相似。
“我拿着那家伙的旧照片和伪造的信件去找乌木道人,说自己越狱逃出来了。”
“他就信了?”
张浪皱起眉。
“老家伙十年没见过外甥,早就记不清模样了。”
赵东飞把手机揣回口袋。
“更重要的是,他当时正为祭祀仪式缺人手发愁 —— 范二愣子虽是本地人,却笨得像头驴。”
他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
“那三个杀人犯里,两个是真的亡命徒,是我们故意让他们越狱出来的。另一个是我们的线人,故意被‘放走’,好让他们放松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