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放下执念
张浪正纳闷,就见她猛地一低头,一口漆黑的粘液“噗”地朝他喷过来,带着股像是烂掉的鱼腥味儿,熏得人头晕。
“我去!生化武器啊!”
张浪吓得一个激灵,猛地往旁边一跳,黑水擦着他的胳膊飞过去,“啪”地打在墙上,竟烧出个小黑洞。
他刚站稳,想起自己还有“杀手锏”,赶紧又咬破舌尖(这次咬得太狠,疼得直抽气),含着血对着女鬼“噗”地回敬一口。
舌尖血在空中划出道红弧,女鬼慌忙侧身躲开,血滴落在地上,冒出丝丝白烟。
她像是被惹毛的猫,立刻又喷过来一口黑水。
张浪也不含糊,舌尖血跟不要钱似的往外喷——两人就这么站在原地,你一口我一口地互相“远程攻击”,黑水与血珠在空中交错,活像俩闹别扭的小孩互相吐唾沫,只是这“唾沫”的威力实在吓人。
小王躲在柱子后面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嘀咕。
“这……这是修道之人该有的打法吗?咋跟菜市场大妈吵架似的……”
一人一鬼就这么你来我往喷了足足有1分钟,张浪腮帮子都麻了,舌尖疼得像被针扎,每喷一下都倒吸一口凉气。
那女鬼也没好到哪儿去,黑水喷得断断续续,胸口剧烈起伏,半边脸的焦痕更明显了。
两人谁也没沾到对方半点东西,却都累得弯着腰喘气,活像俩刚跑完3000米的学生。
张浪实在撑不住了,抬手做了个“暂停”的手势,声音含混不清。
“行(停)、行回儿(停会儿)……床(喘)、床狗七(喘口气)……”
女鬼居然也点了点头,捂着胸口直哼哼,大概也觉得这“吐口水”大战实在耗费元气。
躲在柱子后面的小王赶紧探出头。
“浪哥!你没事吧?”
张浪摆了摆手,想说话,却疼得龇牙咧嘴。
“妹(没)、妹死啊(没事啊)……嫂七死(小意思)……”
小王凑近了才看清,他嘴唇红肿,舌尖探出来一点点,竟是血肉模糊的,舌头都比平时大了一圈,说话漏风得厉害。
小王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浪哥,你这舌头……怕是明天吃不了饭了。”
张浪瞪了他一眼,刚想反驳,又疼得“嘶”了一声,只好悻悻地闭了嘴——这哪是斗法,分明是自己跟自己的舌头过不去。
张浪疼得直抽气,脑子里却突然灵光一闪,猛地在兜里摸来摸去,指尖终于勾到一张皱巴巴的纸。
他哆嗦着展开,举到女鬼面前,喘着气说。
“你、你看这是啥?”
那是张干净的药单,边角有些磨损,上面的字迹却还清晰。
女鬼的目光刚落到纸上,那只浑浊的眼睛瞬间睁大,空洞的眼窝里竟泛起一丝波动,浑身都开始微微颤抖——这不是她临死前攥得指节发白、被血浸透又晾干的那张药单吗?是给妈抓救命药的方子!
“你妈……”
张浪看着她激动的神情,放缓了语气。
“被邻居发现不对劲,已经送医院了。你远房的表哥也赶来了,守在病床前照顾,医生说只要好好治,能挺过来的,你放心。”
他顿了顿,指了指外面。
“撞你的陈志强,刚才在警局录完口供,疲劳驾驶、肇事逃逸,一样都跑不了,法律该怎么判就怎么判。”
女鬼僵在原地,那张狰狞的脸上,激动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茫然的怔忡,像是紧绷的弦突然松了。
张浪举着药单,声音放得更柔。
“你看,该办的事都在办了。还有啥未了的心愿?说出来,我帮你办。”
红衣上的黑气不知何时淡了些,滴着黑水的手缓缓垂下,她盯着药单,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呜咽,像是有什么东西堵了太久,终于要涌出来。
女鬼的目光死死锁在药单上,那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像带着温度,一点点熨平她胸腔里翻腾的戾气。
身上的黑气像退潮般慢慢消散,猩红的裙摆也渐渐褪去血色,露出原本素净的布料。
她歪着头,似乎终于想通了什么——杀了小王又如何?攥着仇怨不放又如何?
母亲还在医院等着,那张药单背后,是比复仇更重要的牵挂。
张浪举着药单的手有些发酸,却不敢动,只看着她周身的怨气一点点淡去,那张狰狞的脸竟慢慢恢复了几分生前的模样,虽然依旧苍白,却没了之前的可怖。
女鬼轻轻叹了口气,那声音不再尖锐,倒像是个疲惫的姑娘。
她转过身,最后看了一眼那辆撞得稀烂的货车,像是在和过去的执念告别。
随即,她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像晨雾般被风一吹,便化作无数细碎的光点,渐渐消散在走廊的阴影里。
空气里的血腥味和寒意都没了,只剩下张浪手里那张微微发颤的药单,和小王终于松了口气的叹息声。
张浪揉了揉发疼的舌尖,看着女鬼消失的方向,低声道。
“这就对了……早该放下了。”
天边泛起一层鱼肚白,晨曦透过办公楼破损的窗户渗进来,在地上投下几道淡淡的光。
小王望着女鬼消失的方向,那里只剩下空荡荡的走廊,连一丝黑气的痕迹都没留下,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缠斗只是一场荒诞的梦。
他蹲下身,捡起张浪掉在地上的外套,拍了拍上面的灰,突然轻轻叹了口气。
刚才女鬼最后看货车的眼神,那声若有若无的叹息,竟让他心里堵得慌——原来再凶的怨气,背后也藏着解不开的牵挂。
“浪哥。”
他转头看向还在揉舌头的张浪,声音有点闷。
“你说……她到最后,是不是也不想害人了?”
张浪瞥了他一眼,含糊不清地说。
“执念这东西,就像打了结的线,解开了,自然就散了。”
小王没再说话,只是望着窗外渐渐亮起来的天色。
晨光越来越暖,把走廊里的阴影一点点赶跑,他忽然觉得,那些藏在黑暗里的怨恨,或许最怕的,从来都不是桃木剑和黄符,而是一点点能让人放下的理由,和一份迟来的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