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郝建像条离水的鱼被猛地拽出水面,身体重重摔在冰凉的瓷砖地上,溅起的水珠打在他惨白的脸上。
他佝偻着背,双手撑地大口喘气,喉咙里发出破风箱似的抽噎声,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水腥气的颤抖。
他的眼神涣散,瞳孔里还残留着水下的惊恐,像是被无形的手攥住了心脏。
视线乱晃了几下,最终死死钉在门口——许梦云就站在那里,走廊的阴影斜斜切过她的半边脸,看不清表情。
张浪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刚才按住郝建的手还带着湿冷的潮气,此刻缓缓攥紧。
他顺着郝建的目光看去,那眼神像淬了冰,锐利得能划破空气。
周围的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死寂慑住,再看许梦云时,脚下都下意识地往后挪了挪。
不过几步路的距离,却像在她周围划了道无形的墙,把她孤零零圈在中间。
“都看我干什么?!”
许梦云被这阵仗惊得后退半步,声音发颤,却强撑着拔高音量。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怀疑我?婉晴,连你也信他们?”
她看向人群里的林婉晴,眼眶泛红,满是被孤立的惶惑。
张浪眉头紧锁,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裤缝。
刚才那一瞬间的紧绷突然松了些——他没在许梦云身上感受到那种阴恻恻的恶意,反而只有被冤枉的慌乱。
难道是郝建吓糊涂了?他转头看向郝建,刚要开口,却见郝建缓缓抬起头,嘴唇哆嗦着,脸色比纸还白。
“你看到了什么?”
张浪的声音压得很低。
郝建的目光还黏在门口,喉咙里滚动了几下,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吐出两个字,轻得像叹息,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李雪。”
空气“嗡”的一声凝固了。
所有人的目光“唰”地从许梦云身上移开,看向那扇紧闭的卫生间门,仿佛下一秒,那个溺死在臭水沟里的女人,就会从门缝里渗出来。
“啪!”
张浪一巴掌拍在郝建后脑勺上,力道不轻,震得他脖子都晃了晃。
“你眼睛长歪了?看的明明不是她,非往许梦云那儿瞟什么?”
他气得太阳穴突突跳,指着郝建的鼻子骂。
“让你抓只鸡,你偏要盯着鸭子瞅,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哦不对,你是脑袋进马桶水了!”
郝建被打得缩了缩脖子,刚想辩解,许梦云已经炸了。
她往前冲了两步,指着郝建的脸就开骂。
“好你个郝建!自己吓破胆看错了人,还敢往我身上甩锅?我招你惹你了?刚才在水里看见阎王爷了是不是?怎么不把你眼珠子抠出来洗洗!”
骂完郝建,她又猛地转头瞪向张浪,胸口气得起伏不停。
“还有你张浪!整天装模作样搞这些鬼把戏,什么模拟现场?我看你就是个不学无术的骗子!拿着我们当猴耍,有意思吗?”
她越说越激动,最后指着张浪的鼻子,声音都劈了。
“你才是鸭子!你们全家都是鸭子!”
周围的人被这连珠炮似的骂声炸得不敢出声,薛刚举着摄像机,镜头尴尬地对着天花板——这画面倒是比查案精彩,就是有点费耳朵。
郝建蹲在地上,摸着后脑勺嘿嘿干笑,偷偷瞟了眼张浪铁青的脸,又赶紧低下头,生怕再挨一下。
张浪被那句“全家都是鸭子”堵得半天说不出话,最后憋出一句。
“你……你这女人怎么不讲理!”
“我不讲理?”
许梦云冷笑一声。
“总比你们俩一个装神弄鬼,一个眼神散光强!”
林婉晴赶紧上前拉住许梦云的胳膊,轻轻往旁边拽了拽,低声劝道。
“梦云,少说两句吧,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
许梦云胸脯还在起伏,狠狠瞪了郝建一眼,总算没再接着骂。
张浪压根没工夫理会这边的余怒,一把揪起郝建的衣领,眼神锐利得像要扎进他眼里。
“到底怎么回事?你看清楚的到底是谁?”
郝建被他一吼,打了个寒颤,声音都带着哆嗦。
“是……是李雪啊!我真的看到她了!”
这话一出,周围顿时响起一片抽气声。
王导往前凑了两步,满脸惊愕。
“这怎么可能?李雪不是早就……早就死了吗?你是不是在水里憋糊涂了?”
“是真的!”
郝建急得直拍大腿,恨不得赌上身家性命。
“我指天发誓!她就浮在水里,还伸出手抓着我的脑袋,那力气大得吓人,我怎么挣都挣不开!”
张浪皱着眉,抬手示意所有人安静。
卫生间里瞬间鸦雀无声,只有郝建粗重的喘息还在回荡。
他沉默了几秒,指尖在下巴上轻轻摩挲着,忽然一挥手。
“行了,别吵了。”
众人都看向他,等着他下话。
张浪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在场的人。
“走,去模拟第三个死者。”
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仿佛刚才那场混乱从未发生,只有查案的节奏,在他心里稳稳地继续着。
郝建跟在张浪身后,指着客厅中央那张旧沙发说。
“第三个死者是老李,负责摄像的那个。听说他当晚就在这沙发上坐着睡着了,第二天凌晨五点多,王导发现他鼻子流血,想叫他才发现……人已经没气了。”
张浪点点头,冲郝建抬了抬下巴。
“坐上去。”
郝建乖乖走到沙发前坐下,后背往靠垫上一倚,双腿伸直,连姿势都尽量模仿着传闻里老李的样子,然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众人立刻默契地围坐成一圈,客厅里瞬间安静下来,连呼吸声都放轻了。
谁都不敢说话,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沙发上的郝建,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诡异的紧张——大家都在等,等他身上会不会出现和老李一样的异状。
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地走着,每一声都像敲在人心上。起初还有人下意识地往前探身,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郝建除了胸口有轻微的起伏,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阳光从窗帘缝里钻进来,在地板上投下细长的光斑,慢慢往墙上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