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镜中的画面如同冰锥,狠狠刺入林墨的心脏。那枚熟悉的流云纹玉佩,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一个充满猜忌与危机的潘多拉魔盒。
天云宗……那个他曾经视为家园,承载着他从青云城走出后无数回忆的地方,竟然与囚禁母亲的暗星殿产生了关联?
是某个弟子或长老被收买?还是说,暗星殿的触手,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渗透到了宗门高层?
无论是哪种可能,都让林墨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如果他贸然返回星族,或者将来寻求天云宗的帮助,岂不是自投罗网?
“此人是谁?可能看清面容?”林墨强压下翻腾的心绪,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沙哑,向金鹏巡天使问道。
金鹏摇了摇头,石镜上的画面也随之模糊、消散:“这‘溯影镜’只能捕捉到一些残留的、碎片化的时空影像,且极不稳定。此人的气息被某种力量刻意遮掩,面目更是模糊不清,只能凭借那枚玉佩,判断其可能与天云宗有关。”
大长老拄着拐杖,睿智的目光中带着了然与凝重:“看来,暗星殿的布局,远比我们想象的更深、更广。他们不仅在图谋寂灭星墟,更在悄然侵蚀着星域中的各方势力。孩子,你的归途,恐怕不会太平。”
林墨默然。他原本的计划是立刻动身返回星族祖地,尝试觉醒星神烙印。但现在,天云宗内部可能存在的隐患,让他不得不重新考量。
直接返回星族,固然是最快的方式。但若天云宗内部真有暗星殿的奸细,他的行踪很可能暴露,甚至会在途中遭遇伏击。而且,星族内部是否就绝对安全?暗星殿主既然能渗透天云宗,难道就对星族毫无渗透?
一时间,前路似乎布满了迷雾与杀机。
“多谢前辈告知如此重要的信息。”林墨对着大长老和金鹏郑重一礼。无论妖族是出于何种目的,他们提供的关于父亲堕落的真相以及母亲下落的线索,都至关重要。
“无需多礼。”大长老摆了摆手,语气温和了几分,“阻止星陨,挽救这片星域,亦是我族存续之愿。你身负星族与噬星之秘,是破局的关键。若有需要,可凭此符,在碎星带范围内向我族求援。”
他递过一枚刻画着金鹏图腾的暗金色符箓,符箓上流转着淡淡的空间波动。
林墨接过符箓,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一丝金鹏巡天使的气息,知道此物不凡,再次道谢。
“归途险恶,圣子务必谨慎。”金鹏也开口道,“若有紧急情况,可往‘流云小筑’暂避,那里的酒鬼老头,与我族有些渊源,可信。”
流云小筑的老者?林墨想起那个慵懒贪杯的前辈,没想到他竟然还与妖族有旧。这碎星带的关系,真是错综复杂。
辞别妖皇殿遗族,林墨离开了这片苍凉的遗迹。他没有立刻朝着星族的方向前进,而是先绕了一段路,在几处危险的虚空乱流区域穿梭,确认身后并无跟踪者后,才调整方向,朝着记忆中来时的路径,谨慎地返回。
他需要先回一趟“流云小筑”。一方面,那里相对安全,可以稍作休整,理清思绪;另一方面,他也想向那位神秘老者打探一下,近期是否有天云宗的人在这一带活动过。
归途之中,林墨的心神始终紧绷。破妄星眸时开启,警惕地观察着四周。或许是妖族提供的线索起到了震慑作用,或许是暗星殿暂时将精力放在了寂灭星墟,一路之上,并未再遇到影貂或其他明显的袭击。
但那种风雨欲来的压抑感,却始终萦绕在林墨心头。
数日后,那块熟悉的浮空陨石岛屿再次出现在视野中。“流云小筑”那几栋简陋的建筑,在破碎星河的背景下,显得格外宁静。
林墨收敛气息,缓缓降落。药圃依旧,那几张摇椅也还在老地方。只是,这一次,那慵懒老者并未躺在椅上喝酒,而是站在药圃边,背对着林墨,似乎在观察一株散发着微弱蓝光的灵草。
“前辈。”林墨出声招呼。
老者缓缓转过身,依旧是那副不修边幅的模样,但眼神却比之前锐利了许多,他上下打量着林墨,嘿嘿一笑:“小子,命挺硬啊?不仅从碎星带深处全须全尾地回来了,身上还沾了一股……唔,不太一样的鸟骚味。”
林墨心中暗凛,这老者的感知果然敏锐,竟然能察觉到他与金鹏巡天使接触后残留的微弱气息。
“侥幸而已。”林墨没有否认,也没有详细解释,转而问道,“前辈,晚辈此次回来,是想向您打听件事。近期,可曾有天云宗的人来过此地,或者在这碎星带外围活动?”
“天云宗?”老者挑了挑眉,露出思索的神色,“那些修炼正统星辰功法的家伙,平时可不爱来这种混乱之地。不过嘛……”
他拖长了语调,拿起腰间的酒葫芦灌了一口,才慢悠悠地说道:“大概十来天前,倒是有那么一艘挂着天云宗标识的‘流云舟’从附近经过,没有停留,直接往‘黑湮域’那个方向去了。鬼鬼祟祟的,不像干什么好事。”
黑湮域?那是碎星带中一片着名的三不管地带,充斥着空间陷阱和虚空风暴,同时也是许多见不得光的交易和势力盘踞的地方。天云宗的官方飞舟,去那里做什么?
“前辈可看清舟上有什么人?”林墨追问。
“隔得太远,气息也遮掩了,看不真切。”老者摇了摇头,“不过,那流云舟的样式,倒不像是普通内门弟子或者外门执事能调用的,至少也得是峰主级别,或者某些实权长老的亲信才有资格动用。”
峰主级别?实权长老的亲信?
林墨的心沉了下去。如果石镜中看到的那个身影,真的是乘坐这艘流云舟的人,那么其在宗门内的地位,绝对不低!这无疑印证了他最坏的猜测——暗星殿的渗透,可能已经触及了天云宗的高层!
会是哪位峰主?还是某位他认识的长老?阵峰的云鹤真人?剑峰的凌霄子?还是……掌管宗门戒律,一向以铁面无私着称的刑堂长老?
无数个面孔在林墨脑海中闪过,每一个都曾是他尊敬的前辈,此刻却都蒙上了一层可疑的阴影。
“小子,看你脸色,是惹上麻烦了?”老者眯着眼,打量着林墨变幻不定的神色。
“一些宗门内部的事务,让前辈见笑了。”林墨没有明说,此事关系太大,在查明真相前,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老者也不多问,只是又喝了一口酒,意味深长地说道:“宗门大了,什么鸟都有。有时候,最危险的敌人,往往来自背后。小子,好自为之。”
林墨默默点头。老者的话,更是加重了他心中的危机感。
他原本打算在流云小筑稍作停留便直接返回星族,但现在,他改变主意了。天云宗内部的隐患,就像一颗毒瘤,若不尽快查明,不仅会危及他自身,更可能在他对抗暗星殿的关键时刻,带来致命的背刺。
他必须想办法,先确认那个内奸的身份!
可是,该如何确认?直接返回宗门质问?那无异于打草惊蛇。暗中调查?他在宗门内虽有一定声望,但毕竟只是弟子,权限有限,想要调查峰主或实权长老级别的人物,难如登天。
就在林墨陷入沉思,苦无良策之时,他手指上那枚雪清瑶赠予的“同心星佩”,忽然毫无征兆地,传来了一阵微弱但急促的温热感!
紧接着,一道带着急切与焦虑的意念,透过星佩传递而来,虽然模糊断续,但林墨清晰地捕捉到了几个关键词:
“林墨……小心……宗门……接应……有诈……勿回……”
是雪清瑶的传讯!她似乎正处于极度危险或紧急的状态下,强行传递出的警告!
讯息到此戛然而止,同心星佩上的温热感也迅速消退,无论林墨如何尝试联系,都再无回应。
林墨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清瑶出事了!而且,她传递出的警告,直指宗门接应有诈!
这意味着,她很可能在返回星族的途中,遭遇了伏击,而伏击者,极有可能就是那个潜伏在天云宗的内奸,或者其派出的势力!她拼尽全力传来的警告,是为了提醒自己!
一股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般从林墨身上弥漫开来。周围的空气仿佛都要冻结。
宗门内奸,伏击清瑶……无论哪一条,都触碰了他的逆鳞!
“前辈,晚辈有急事,必须立刻离开!”林墨对老者匆匆说了一句,甚至来不及详细解释,便猛地转身,祭出逐风舟。
他现在无法确定雪清瑶的具体位置,但根据她返回星族的大致路线,以及讯息传来的方向判断,出事地点很可能在碎星带与相对稳定星域的交界区域,一个名为“乱星礁”的复杂地带。
无论希望多么渺茫,他都必须立刻赶去!
看着林墨化作青光急速离去的身影,流云小筑的老者摇了摇头,又灌了一口酒,喃喃自语:
“多事之秋啊……小子,你可别那么容易就死了,老头子我还指望你帮我找点更好的酒钱呢……”
……
就在林墨全力催动逐风舟,朝着乱星礁方向疾驰之时。
在远离碎星带,一片相对稳定、有着微弱星光的虚空中,一场激烈的追逐正在上演。
雪清瑶驾驭的星梭,此刻已是光芒黯淡,梭身上布满了焦黑的痕迹和细密的裂纹。她脸色苍白如纸,嘴角不断溢出血丝,显然受了不轻的内伤。
在她身后,三艘通体漆黑、没有任何标识、但速度奇快的梭形法器,正如同附骨之疽般紧追不舍,不断射出一道道蕴含着阴寒腐蚀气息的能量攻击。
更让她心寒的是,在追击者中,有一艘飞梭的气息,她隐约感到一丝熟悉……那分明带着天云宗炼器手法特有的灵力波动痕迹!
“叛徒!”雪清瑶美眸中满是冰寒,她强提最后灵力,星梭猛地一个变向,险之又险地避开一道几乎将她贯穿的黑色光束。
她之前按照计划返回星族,却在即将离开碎星带范围时,突然遭到这伙身份不明者的伏击。对方显然早有准备,布下了陷阱,一交手就让她吃了大亏。她拼着重伤,才勉强突围,但对方紧追不舍,而且似乎对她的逃跑路线有所预判。
她之前试图通过同心星佩向林墨示警,但刚刚完成传讯,就被一道诡异的神魂攻击打断,导致神魂受创,此刻更是雪上加霜。
“必须……撑下去……”雪清瑶咬紧牙关,眼神决绝。她知道自己可能无法逃脱了,但至少在最后,也要让这些家伙付出代价!
她悄悄将一枚刻画着无数细密星纹的玉符扣在掌心,这是星族长老赐予她的保命之物,蕴含着一丝星辰寂灭之力,一旦引爆,威力足以重创金丹修士。但这也是同归于尽的手段。
就在她准备不顾一切,返身迎敌,引爆玉符之时——
前方虚空的阴影处,一艘造型古朴、通体由青铜打造、船首雕刻着玄龟图腾的巨大楼船,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滑行而出,恰好拦在了她与追击者之间的航道上。
楼船之上,一面旗帜缓缓升起,旗帜之上,并非任何宗门标识,而是一副玄奥的——太极八卦图!
一个平和而悠远的声音,自楼船之上传来:
“无量天尊。前方可是星族的道友?贫道玉虚宫清尘,途经此地,见道友似有麻烦,不知可否需要援手?”
玉虚宫?!
无论是雪清瑶,还是后方紧追不舍的那些黑色飞梭,在听到这个名字和看到那太极八卦旗的瞬间,动作都是猛地一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