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坊院子里,安静得只剩下小河潺潺的水声和微风拂过纸架的细微响动。
蔡师傅看着地上那几滴还没干透的血迹和尿渍,又看了看气定神闲、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拍死了几只苍蝇的凌墨,半晌没说出话来。他活了大半辈子,跟纸张打了一辈子交道,哪见过这种阵仗?
这年轻人,文能鉴宝修古琴,武能徒手揍泼皮,这……这到底是哪儿来的神仙?
直播间的弹幕可没这么含蓄,直接炸成了过年放的烟花!
“我他妈直接跪了!墨哥牛逼!(破音)”
“这身手!这干脆利落的劲儿!帅我一脸!”
“原来之前的淡定不是装的,是真有底气啊!”
“赵副导演现在是不是在瑟瑟发抖?”
“地头蛇?在真龙面前就是几条蚯蚓!”
凌墨没理会外界的沸腾,走到水槽边,看着里面浑浊的纸浆,对还在发愣的蔡师傅说:“师傅,苍蝇赶跑了,咱们继续?这浆,差不多可以捞了吧?”
蔡师傅这才猛地回过神,连忙点头:“啊?哦!对,对!捞纸,捞纸!”
他赶紧去后院把准备好的纸药取来,倒入纸浆中,用一根长竹竿搅拌均匀。加入纸药后,纸浆纤维悬浮得更好,捞出来的纸张才会厚薄均匀。
“捞纸,是造纸里最考较手艺的一步。”蔡师傅拿出一个长方形的细竹帘,边框是木制的,中间是用极细的竹丝编成的帘子,“手要稳,心要静,腰马要合一。一蘸,一提,一抖,一落,力道、角度、速度,差一点都不行。”
蔡师傅一边说,一边做示范。
只见他双脚微微分开,站稳马步,双手平稳地端着纸帘,斜着插入纸浆中,轻轻一舀,然后手腕极其平稳地向上一提,再顺势一抖,多余的浆水从帘子缝隙流回槽中,帘子上便均匀地附上了一层薄薄的纸浆膜。
最后,他将这层湿纸膜巧妙地扣落在旁边叠放湿纸的木板上。动作一气呵成,如同艺术一般。
一张微微泛黄、带着草木纹理的湿纸,便初步成型了。
“高手!”弹幕纷纷赞叹。
“看着简单,自己做肯定不行。”
“蔡师傅是有真本事的!”
凌墨看得很仔细,眼神专注。等蔡师傅示范完,他接过纸帘,掂量了一下分量,感受了一下手感。
“我试试。”
他走到纸浆槽前,学着蔡师傅的样子,沉腰立马,双手端平纸帘。他的姿势,竟然比蔡师傅这个老把式还要稳!仿佛脚下生了根,与大地连为一体。
蔡师傅眼中再次闪过惊讶。这年轻人的架势,不像初学者,倒像是练过多年功夫的!
凌墨屏息凝神,手腕下沉,纸帘平滑地切入浆液中,然后不急不缓地向上一提,手腕微抖,动作流畅自然,没有丝毫滞涩感!
当他把纸帘提起时,上面附着的纸浆膜,厚薄均匀,竟与蔡师傅捞的那张不相上下!
“嘶——”蔡师傅忍不住吸了口气。这学习能力,也太恐怖了!他当年学捞纸,光是这个“提”的动作,就练了足足三个月!
凌墨小心地将湿纸膜扣在木板上,一张带着他印记的古法纸,就此诞生。虽然边缘略显毛糙,不如蔡师傅的圆润,但作为第一次尝试,已经堪称完美!
“成了!一次成功!”
“墨哥这学习能力开挂了吧?”
“不愧是墨哥!干啥像啥!”
“蔡师傅:我有点怀疑人生……”
凌墨没有停下,又连续捞了几张,一张比一张好,到第五张的时候,已经几乎看不出是新手所为了。那种对手腕力量和控制力的精准把握,仿佛与生俱来。
蔡师傅看得是心服口服,连连感叹:“奇才!真是奇才!凌老师,你要是不当明星,来跟我学造纸,保证能成一代大家!”
凌墨笑了笑,没说话。他知道,这得益于他穿越前后对身体的锤炼和对力量的理解,学起这些需要手上功夫的技艺,自然事半功倍。
接下来的压干、焙纸等步骤,凌墨也学得飞快。一天下来,他已经能独立造出一张像模像样的古法纸张了。
看着自己亲手造出的、带着温度和草木清香的纸张,凌墨心里有种莫名的成就感。这种触摸材料、亲手创造的感觉,是浮华的娱乐圈无法给予的。
直播在一种平和又充满成就感的氛围中结束。凌墨造纸的过程,再次圈粉无数。很多人都被这种传统技艺的魅力所吸引,纷纷表示想去古镇体验。
然而,表面的平静之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
古镇另一家豪华客栈里,赵副导演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他面前的电脑屏幕上,正播放着凌墨轻松撂倒黄毛几人的直播回放。
“废物!一群废物!”赵副导演低声咒骂,不知道是在骂黄毛,还是在骂自己失策。
他原本想借刀杀人,没想到刀太钝,反而崩了自己一脸血。凌墨会功夫这个意外因素,彻底打乱了他的计划。明着来硬碰硬,看来是行不通了。
但他不甘心!眼看着凌墨越来越火,自己却在节目组越来越没地位,这口气他咽不下去!
他烦躁地关掉视频,点开一个加密的聊天软件,联系上了一个头像漆黑的人。
“硬的不行,看来只能玩阴的了。”赵副导演眼中闪过一丝狠毒,“他凌墨不是喜欢立‘文化人’、‘清高’的人设吗?我就从这方面下手!”
他快速敲打着键盘:“找几个‘有分量’的‘文化人’,最好是那种自命清高、又容易被人当枪使的老学究。放出风去,就说凌墨造纸是摆拍,是节目组包装,他根本不懂传统技艺的精髓,只是为了炒作。再翻翻他以前的黑历史,哪怕捕风捉影也行,把水搅浑!”
对方回复了一个“oK”的手势。
赵副导演靠在椅背上,阴冷地笑了。舆论战,有时候比真刀真枪更杀人。他就不信,凌墨一点破绽都没有!
而与此同时,镇上一家茶馆的雅间里。
一个穿着绸缎褂子、手指上戴着个硕大玉扳指、面色红润的中年胖子,正听着手下人的汇报。这人叫蔡老九,是砚山镇真正的地头蛇,黄毛那几个不过是他手下不入流的小喽啰。
“九爷,黄毛他们……失手了。那个叫凌墨的明星,是个硬茬子,功夫很好。”手下人小心翼翼地说。
蔡老九眯着眼睛,慢悠悠地品着茶,脸上看不出喜怒:“功夫好?有多好?能挡得住子弹吗?”
手下人不敢接话。
蔡老九放下茶杯,用手指敲着桌面:“蔡侯纸坊那块地,我看上了,就必须拿到手。以前有刘站长那个废物挡着,现在刘站长倒了,正好方便我办事。一个戏子,也敢挡我的财路?”
他眼中闪过一丝凶光:“告诉兄弟们,先别轻举妄动。等节目组走了,再好好跟蔡老头算账。至于那个明星……哼,让他先蹦跶几天。等风头过了,有的是办法收拾他。强龙不压地头蛇?呵呵,那是因为龙不够强!在我蔡老九的地盘,是龙,也得给我盘着!”
夜色渐深,古镇恢复了表面的宁静。
凌墨躺在民宿的床上,并没有因为白天的冲突和学艺的顺利而放松警惕。他清晰地感觉到,那张针对他的网,正在暗中越收越紧。
赵副导演的阴险,地头蛇蔡老九的狠毒,还有苏辰残存势力的怨恨……这些暗处的敌人,像毒蛇一样窥伺着。
但他无所畏惧。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他倒要看看,这些跳梁小丑,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明天的任务,是体验古镇最后一项手艺—— 手工制墨。
不知道这墨香之中,又会隐藏着怎样的风波?凌墨闭上眼睛,嘴角却勾起一丝期待的笑意。
这潭水,是越来越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