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裂旗之痛
霜角城的晨雾尚未散尽,皇旗残片便已被风雪卷上半空。
那面黑底赤蝠的旗帜,从城垛缺口猎猎作响,裂口处一线朱线,像被撕开的血脉。
第七子抬手,抓住一片碎帛,指腹触到冰冷却仍湿黏的浆料——那是前夜亲兵用血黏合的缺口。
血未干,旗再裂,仿佛天意不肯让这道伤口痊愈。
\"玄蝠折翼,大胤将坠。\"
老卒低声喃喃,这句话像瘟疫般在城头蔓延。
第七子却只是握紧碎旗,转身喝令:
\"召集所有旗手,把裂口缝起来——用金丝,用银线,用他们自己的发!\"
\"谁敢再言坠字,斩!\"
无人敢应,只剩风声猎猎。
二、缝合者
白史官捧来针线匣时,手仍在颤。
匣中并排放着三种线:
- 金丝——御用,象征皇权;
- 银线——军府,象征武勋;
- 乌发——三十名亲兵昨夜剪下,用酒洗过,尚带体温。
\"主公,用哪一种?\"
第七子望向城下:
雪原尽头,朝廷换防的铁骑已现黑影,玄蝠旗若在此刻彻底断裂,等于告诉天下——霜角失佑。
\"三种都用。\"
他取过银线穿针,再缠金丝,最后把自己的一缕鬓发并进去——
玄青、赤金、霜白,绞成一股极细的生死线。
第一针,穿过旗帜黑底;
第二针,穿过赤蝠断翼;
第三针,穿过自己掌心的旧疤。
血珠顺着线槽滚进布里,像给死物重新灌注心跳。
三、血债署名
缝至最后一针,第七子忽然抬手,以针尖刺破指尖。
血珠涌出,他在旗角写下极小的字——
\"玄蝠折翼,吾以血偿。\"
白史官瞳孔骤缩:
\"主公,这是……反迹!\"
第七子却笑,笑意冷得像鞘里刚出世的剑:
\"史官,记下这一笔——
不是反,是讨债。\"
他把旗帜重新插上女墙,回身时,血顺着指缝滴在雪里,像一串朱红的路标。
四、夜行者
子时,风雪怒号。
一道黑影沿旗杆滑下,轻若夜蝠。
来人名\"夜鸢\",玄冰坊最利的暗刃,奉命取回那面\"染血反字\"的皇旗。
他落地无声,指尖刚触旗角,忽闻\"铮\"一声琴响——
云昭抱琴坐于女墙阴影,指尖未动,弦自鸣。
\"旗有魂,你带不走。\"
夜鸢冷笑,袖口滑出黑冰钩,直取云昭咽喉。
黑暗中,剑光比琴音更快——清岚自旗杆顶端倒掠而下,一剑削断铁钩。
夜鸢翻身,欲遁入风雪,却踩中软物——
那是第七子提前布下的\"发网\",用亲兵剪下的长发与银丝混编,柔韧胜钢。
法网收紧,夜鸢被倒吊于旗杆半空。
风卷起他面罩,露出一张少年面孔——竟与死去的\"无名都尉\"有七分相似。
五、少年债
第七子举火走近,目光落在少年耳后——
那里刺着半只玄蝠,尚未染红,是暗卫候补的标记。
\"无名都尉,是你什么人?\"
少年被倒吊,仍咧嘴笑:\"是我哥。
你们杀他,却不肯给他名字,我来讨。\"
第七子沉默片刻,把火递向白史官:
\"把简册给他看。\"
白史官展开竹简,上面仍留着被蒸去字迹的空白,像一道不肯愈合的疤。
\"你哥的名字,我曾写在这里,被人抹了。
如今空白还在,你愿不愿亲手补上?\"
少年眼神闪烁,忽然暴喝一声,以头撞杆,血溅旗布。
他竟用额角撞断发网最细的一根银线,整个人重重摔在雪里。
清岚欲追,第七子抬手制止:
\"让他走。
血债需要债主活着。\"
六、旗未折
少年拖着断钩,一瘸一拐消失在雪幕。
他所过之处,血迹像一条蜿蜒的朱线,指向遥远的京城。
女墙上,重新升起的玄蝠旗不再完美——
金丝、银线、乌发交织的缝痕,在月下闪着冷光;
血写的八个字,小却刺目,像八根钉子,钉进皇权的咽喉。
云昭收琴,轻声道:
\"旗未折,债已签。
下一步,你要进京?\"
第七子抚过旗角,血珠被风吹成干痂:
\"不,我等京城来接我。
这一面旗,会自己走进金銮殿。\"
七、尾声·宅帖
白史官在简册上落下最后一行:
\"靖和七年,玄蝠旗裂而复缝,主公以血署名。
夜行者负伤去,血线指京,债帖已发。\"
他顿笔,抬头望向旗杆顶端——
那只被缝合的玄蝠,在风雪中仿佛活了过来,
展开残翼,扑向更深更黑的夜。
下一章·预告
第159章《血线指京》
——少年夜鸢拖着半条命,把\"债帖\"带进京城;
而京城回答他的,是一封盖有玄冰坊印的信:
\"债可偿,息自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