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旧巷深处的召唤
林默的车在坑洼的石板路上颠簸了最后一下，终于停在了青藤巷口。雨丝像被揉碎的玻璃，斜斜地扎在车窗上，模糊了视线里那片灰黑色的老城区轮廓。导航在五分钟前就彻底失灵，屏幕上跳动的光标最终定格成一个扭曲的问号，仿佛在嘲笑他这趟荒诞的旅程。
他推开车门，潮湿的霉味立刻钻进鼻腔。这味道混杂着腐烂的落叶和某种说不清的腥甜，像极了老家阁楼里尘封多年的旧书。巷口的槐树枝桠在风中摇晃，影子投在斑驳的围墙上，像无数只抓挠的手。
“就是这儿？”林默低头看了眼手机里的地址——青藤巷17号。可眼前只有一座破败的门楼，朱漆剥落的匾额上依稀能辨认出“育婴堂”三个字，边缘已经被虫蛀得坑坑洼洼。
三天前，他接到了远房表姑的电话。表姑在电话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说她经营的这家育婴堂出了怪事，让他务必来帮忙照看几天。林默本想拒绝，他在城里开着一家小有名气的设计工作室，根本抽不开身。可表姑说，再没人来，这里的孩子就要被送走了。
林默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对“孩子无家可归”这几个字格外敏感。最终他还是关了工作室，驱车三百公里来到这座陌生的南方小城。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更浓重的寒意扑面而来。院子里杂草丛生，几株枯死的月季斜斜地插在墙角，花瓣早已腐烂成泥。正屋的窗户玻璃碎了大半，用硬纸板糊着，被风吹得哗哗作响。
“有人吗？”林默喊了一声，声音在空旷的院子里回荡，却没人应答。
他走到正屋门口，轻轻推开门。屋里光线昏暗，弥漫着一股消毒水和奶味混合的怪味。几张婴儿床并排放在墙边，有的床栏已经松动，摇摇晃晃的。一个穿着蓝色碎花围裙的老太太正坐在角落里择菜，听到动静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警惕。
“你是……”老太太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
“我是林默，张桂兰表姑的侄子。”林默挤出一个礼貌的微笑。
老太太哦了一声，放下手里的菜站起身：“张院长今天一早就出去了，说等你来了让我把钥匙交给你。”她从围裙口袋里掏出一串锈迹斑斑的钥匙递给林默，“这里的孩子都在后面的厢房，你去看看吧。”
林默接过钥匙，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表姑她……什么时候回来？”
老太太摇摇头：“不清楚，她只说让你先照看着，等事情处理完了就回来。”她收拾起菜篮子，“我家老头子还等着我做饭，先走了。”说完不等林默再问，匆匆忙忙地走了出去，关门的声音在寂静的屋里显得格外刺耳。
林默看着老太太匆忙离去的背影，心里升起一丝不安。这育婴堂处处透着诡异，表姑为什么突然离开？又为什么偏偏让他来？
他拿着钥匙走向后院。后院比前院更破败，几间低矮的厢房歪歪斜斜地立在那里，墙皮大面积剥落，露出里面的青砖。其中一间厢房的门虚掩着，隐约能听到里面传来孩子的笑声。
林默推开门，一股淡淡的奶香飘了过来。屋里有六个孩子，最大的看起来不过五岁，最小的还在襁褓里。他们围坐在一张小板凳旁，不知道在玩什么游戏，笑得咯咯作响。
听到开门声，孩子们齐刷刷地抬起头。林默愣住了——这些孩子的脸色都异常苍白，眼睛大得有些吓人，黑沉沉的看不到底。
“叔叔好。”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站起来，奶声奶气地说。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平静。
林默缓过神，笑着点点头：“你们好，我是林默，从今天起由我来照顾大家。”
孩子们没有说话，只是直勾勾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好奇，也没有怯生，只有一种空洞的平静。这让林默心里很不舒服，就像面对一群精致的人偶。
他走到摇篮边，看着里面熟睡的婴儿。小家伙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小脸红扑扑的，看起来倒是正常。林默忍不住伸出手想碰碰孩子的脸颊，可指尖刚要触到皮肤，婴儿突然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完全漆黑的眼睛，没有一丝眼白，死死地盯着林默。
林默吓得猛地缩回手，心脏狂跳不止。他再定睛一看，婴儿的眼睛又恢复了正常，正眨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他，嘴角还带着一丝笑意。
“是我看错了吗？”林默喃喃自语，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这时，墙上的挂钟突然响了起来，当——当——当——厚重的钟声在寂静的屋里回荡，震得人耳膜发疼。孩子们听到钟声，像是接到了某种指令，齐刷刷地站起身，排着队走向里屋的小床。
“到睡觉时间了吗？”林默看了眼手表，才下午四点半。
没人回答他。孩子们动作机械地脱鞋上床，盖好被子，闭上眼睛。整个过程安静得可怕，没有一点声响。
林默站在屋里，看着六个躺在床上的孩子，只觉得头皮发麻。他转身走出厢房，刚关上门，就听到屋里传来一阵低低的啜泣声。
那哭声很轻，像蚊子哼哼，却带着一种钻心的寒意，顺着门缝飘出来，缠绕在林默的耳边。他犹豫了一下，想推门进去看看，可手刚碰到门把手，哭声又突然停了。
林默站在门口，冷汗顺着额头往下流。他隐隐觉得，这座育婴堂里隐藏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秘密，而他已经被卷入其中。
夜幕渐渐降临，雨还在下。林默把前屋的灯打开，昏黄的灯泡忽明忽暗，在墙上投下晃动的影子。他拿出手机想给表姑打个电话，却发现这里根本没有信号。
“该死。”林默咒骂了一声，把手机扔在桌子上。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漆黑的院子，雨点打在玻璃上，发出噼啪的声响。
就在这时，后院传来一阵孩子的哭声。
哭声很凄厉，带着恐惧和绝望，划破了寂静的雨夜。林默心里一紧，立刻抓起桌上的钥匙冲向后院。
厢房的门虚掩着，哭声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林默推开门，屋里一片漆黑，他摸索着打开灯，却发现床上的孩子们都睡得好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没人哭？”林默皱起眉头，难道是自己听错了？
他走到床边，挨个查看孩子们的情况。他们呼吸均匀，看起来睡得很沉。可当他走到那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床边时，突然发现她的眼睛是睁开的。
小女孩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眼神空洞，嘴角却带着一丝诡异的微笑。听到林默的脚步声，她缓缓地转过头，用一种极其沙哑的声音说：“叔叔，你听到他们的哭声了吗？”
林默吓得后退一步，撞在身后的床栏上，发出哐当一声响。“你……你没睡？”
小女孩没有回答，只是继续微笑着说：“他们一直在哭啊，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开始哭了。”
林默的心脏狂跳不止，他强装镇定地说：“别胡说，快睡觉。”
小女孩突然咯咯地笑了起来，笑声尖锐刺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瘆人。“他们在找妈妈呀，可妈妈不要他们了……”
林默再也忍不住，转身冲出了厢房，重重地关上门。他靠在墙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
雨还在下，后院的角落里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林默握紧拳头，壮着胆子走过去查看。墙角的阴影里，一只黑猫正蹲在那里，碧绿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幽光，死死地盯着他。
看到林默，黑猫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纵身一跃，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林默站在原地，看着黑猫消失的方向，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瞬间蔓延到全身。他知道，这个夜晚注定不会平静。
第二章 夜半童谣
雨势渐大，敲打在屋顶的瓦片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像是无数只手指在急促地叩门。林默把前屋的门窗都锁好，又搬了张桌子抵在门后，这才稍微放下心来。
他坐在椅子上，看着桌上那串锈迹斑斑的钥匙，心里乱成一团麻。表姑到底去了哪里？这座育婴堂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些孩子的眼神，还有刚才那诡异的哭声，都让他不寒而栗。
“也许只是我太紧张了。”林默试图安慰自己，“孩子们可能只是比较内向，哭声说不定是风声或者雨声。”
可那个小女孩空洞的眼神和诡异的笑容，却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他们在找妈妈呀，可妈妈不要他们了……”这句话像魔咒一样在他耳边回响。
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地走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林默感到一阵倦意袭来，他趴在桌子上，想小憩一会儿，可刚闭上眼睛，就听到一阵断断续续的歌声。
那歌声很轻，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又像是就在耳边。是一首童谣，旋律简单却阴森：
“月光光，照厅堂，娃娃哭，找爹娘。
爹娘不在家，娃娃地上爬。
爬呀爬，爬进墙，墙里有个好地方……”
林默猛地抬起头，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这歌声是从哪里来的？
他屏住呼吸，仔细倾听。歌声是从后院传来的，隐隐约约，忽远忽近，像是很多孩子在合唱，却又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林默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去看看。他拿起墙角的一根木棍，这是他刚才在院子里找到的，权当是防身武器。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后院门口，透过门缝往里看。后院里一片漆黑，只有雨点反射的微弱光线。歌声还在继续，似乎是从厢房里传出来的。
林默深吸一口气，推开了后院的门。雨水立刻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衣服，冰冷的寒意顺着衣领往里钻。他握紧木棍，一步步走向厢房。
厢房的门还是他刚才关上的样子，歌声就是从门后传出来的。林默站在门口，能清晰地听到里面的童谣声，还有孩子们的笑声，混合在一起，让人头皮发麻。
“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林默的心跳得像擂鼓，他缓缓地伸出手，想要推开房门。
可就在他的手快要碰到门把手时，歌声突然停了。
后院里瞬间恢复了寂静，只剩下哗哗的雨声。林默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大气都不敢喘。
过了几分钟，屋里没有任何动静。林默壮着胆子，轻轻推了下房门。门没有锁，应声而开。
屋里一片漆黑，林默摸索着打开灯。床上的孩子们都静静地躺着，似乎还在熟睡，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难道又是我听错了？”林默皱起眉头，走到床边查看。孩子们睡得很沉，呼吸均匀，没有任何异常。
可当他走到房间最里面的那张小床时，突然发现床上是空的。
那张床是那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的，现在被子掀开着，床上空荡荡的，没有人影。
林默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小女孩呢？”
他立刻在屋里四处寻找，可找遍了所有角落，都没有看到小女孩的身影。窗户是关着的，门也是从外面关上的，她不可能出去。
“难道她……”林默不敢再想下去，后背一阵发凉。
就在这时，他听到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屋顶传来。
林默猛地抬起头，看向天花板。脚步声很轻，像是有人光着脚在上面走动，一步一步，慢慢靠近。
他的心跳得更快了，握紧木棍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屋顶是木质结构，年久失修，踩上去发出吱呀的声响，听得人心里发毛。
脚步声在他头顶停了下来，然后传来一阵咯吱咯吱的声响，像是有人在上面爬行。林默能清晰地听到木板摩擦的声音，还有一种湿漉漉的滴落声，哒、哒、哒，滴落在屋顶上。
“谁在上面？”林默鼓起勇气喊了一声，声音因为恐惧而有些颤抖。
没有人回答，只有爬行声还在继续，越来越近。
林默再也忍不住，转身冲出了厢房，跑到院子里。他抬起头，看向屋顶。
雨幕中，一个小小的身影正趴在屋顶上，背对着他，一动不动。那身影穿着粉色的睡衣，扎着羊角辫，正是那个小女孩。
“你在上面干什么？快下来！”林默大喊道，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屋顶很陡，又下着雨，随时都可能掉下来。
小女孩没有回头，只是慢慢地站起身，在屋顶上走了几步。她的动作很僵硬，像是提线木偶。
林默急得团团转，却没有任何办法。他没有梯子，根本上不去屋顶。
突然，小女孩停下脚步，缓缓地转过身，面向林默。雨水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衣服，她的脸在夜色中显得格外苍白。她看着林默，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笑容，然后张开双臂，像是要飞翔一样。
“不要！”林默惊恐地大喊。
可已经晚了。小女孩身体一倾，从屋顶上掉了下来。
林默吓得闭上了眼睛，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他能听到身体落地的闷响，还有骨骼断裂的声音。
过了几秒钟，他颤抖着睁开眼睛。
院子里空荡荡的，没有小女孩的身影，也没有任何血迹。刚才发生的一切，仿佛只是一场噩梦。
林默愣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难道又是幻觉？
就在这时，他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林默猛地转过身，看到那个小女孩正站在厢房门口，穿着干净的睡衣，头发也干了，正睁着大眼睛看着他。
“叔叔，你怎么站在雨里呀？”小女孩的声音天真无邪，和刚才屋顶上那个诡异的身影判若两人。
林默看着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浑身冰冷。
“我……我出来看看。”林默结结巴巴地说。
小女孩笑了笑：“外面下雨了，叔叔快进来吧，不然会感冒的。”说完，她转身走进了厢房。
林默看着她的背影，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走了进去。他关上门，靠在门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孩子们依旧躺在床上熟睡，小女孩也回到了自己的床上，闭上眼睛，似乎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林默站在屋里，看着这一切，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他不知道自己看到的到底是真实的，还是幻觉。这座育婴堂，就像一个巨大的迷宫，让他越陷越深。
他不敢再留在后院，匆匆忙忙地回到前屋。他把自己锁在房间里，背靠着门，手里紧紧攥着那根木棍。
雨还在下，屋顶上似乎又传来了脚步声，还有那阴森的童谣声，断断续续，缠绕在他的耳边。
林默缩在墙角，一夜无眠。他知道，这仅仅是个开始，更可怕的事情还在后面等着他。
第三章 消失的档案
第二天一早，雨终于停了。阳光透过窗户洒进屋里，驱散了些许寒意，却驱不散林默心中的恐惧。他一整夜都没合眼，耳边总是回荡着那阴森的童谣和诡异的哭声。
林默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走到窗边。院子里的杂草被雨水冲刷得格外青翠，几只麻雀在树枝上叽叽喳喳地叫着，一切看起来都那么平静，仿佛昨晚的恐怖经历只是一场噩梦。
可当他看到屋顶上那几个模糊的脚印时，心又沉了下去。那不是梦，昨晚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他深吸一口气，推开房门，走向后院。厢房里很安静，孩子们都已经起床，坐在小板凳上，手里拿着玩具，却不说话，只是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看到林默进来，孩子们抬起头，眼神依旧空洞。那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冲他笑了笑，笑容天真无邪，丝毫看不出昨晚的诡异。
林默走到她身边，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你昨晚睡得好吗？”
小女孩点点头：“睡得很好呀，叔叔呢？”
林默看着她清澈的眼睛，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想问她昨晚为什么会在屋顶上，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如果她不承认，或者说自己不知道，那该怎么办？
“我也睡得很好。”林默笑了笑，站起身，“你们饿了吧，我去给你们做早饭。”
他转身走出厢房，心里更加不安。这些孩子太不正常了，他们的平静背后，似乎隐藏着某种可怕的秘密。
林默在厨房里找到了一些米和蔬菜，还有几袋奶粉。他简单地做了些米粥和炒青菜，又冲了几瓶奶粉。当他把早饭端到孩子们面前时，他们立刻围了上来，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看着孩子们吃饭的样子，林默稍微松了口气。至少在吃饭这件事上，他们看起来和普通孩子没什么两样。
吃过早饭，林默决定在育婴堂里好好搜查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线索。表姑突然离开，育婴堂里又接连发生怪事，他必须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先从表姑的办公室开始搜查，办公室就在正屋的东侧，里面摆放着一张老旧的办公桌，桌面上落着厚厚的灰尘。墙角立着一个铁皮文件柜，柜门锈迹斑斑，锁孔里塞满了铁锈。林默试着拉了拉柜门，纹丝不动。
他在办公桌的抽屉里翻找，大多是些没用的废纸和过期的账单。直到拉开最底层的抽屉，他发现了一把黄铜钥匙，上面刻着模糊的“档案”二字。林默心里一动，拿着钥匙走到文件柜前，试着插进锁孔。
钥匙转动时发出刺耳的“咔哒”声，柜门终于应声打开。柜子里整齐地码着十几个档案盒，标签上写着“收养记录”“健康档案”等字样。林默拿起最上面的档案盒，翻开一看，里面是近几年的孩子资料，照片上的孩子笑容灿烂，看起来没什么异常。
他继续往下翻，当翻到最底层的档案盒时，发现盒子是空的。盒子上的标签已经泛黄，隐约能看到“早期孤儿登记”几个字。林默皱起眉头，其他档案都保存完好，为什么最早的档案会不见了？
他仔细检查空档案盒，发现盒底粘着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已经受潮发霉，边缘卷曲发黑，但能看清上面是一群穿着统一制服的女人，抱着十几个婴儿站在育婴堂门口。照片里的育婴堂比现在崭新得多，匾额上的“育婴堂”三个字清晰可见，门口还站着一个穿中山装的男人，表情严肃。
林默正想把照片拿出来细看，指尖刚碰到照片边缘，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他猛地回头，只见那个择菜的老太太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一个空菜篮子，眼神阴沉地盯着他。
“王婆婆？您怎么回来了？”林默站起身，心里有些发虚。
老太太没有回答，径直走到文件柜前，看着那些散落的档案盒，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怒意。“谁让你动这些东西的？”她的声音比昨天更加沙哑，带着一种压抑的火气。
“我……我想看看孩子们的资料。”林默有些尴尬地说，“我发现最底层的档案不见了，您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老太太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抢过林默手里的空档案盒，用力摔在桌上：“不该问的别问！这些东西早就该烧了！”她的情绪突然变得激动，双手颤抖着把档案盒塞进柜子，“张院长让你来看孩子，不是让你来翻旧账的！”
林默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隐约觉得这里面一定有问题。“王婆婆，这育婴堂以前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事？”他追问。
老太太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林默，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愤怒：“没有！什么都没发生过！”她抓起菜篮子，快步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回头说，“天黑后别在后院逗留，尤其是西边的阁楼，千万不能去！”说完便匆匆离开了。
林默看着老太太仓皇离去的背影，心里的疑团越来越大。她为什么对早期档案如此敏感？西边的阁楼又藏着什么秘密？
他回到文件柜前，发现那张发霉的照片已经不见了。林默心里一惊，刚才明明把照片放在桌上，怎么会突然消失？他在办公室里四处寻找，最终在墙角的垃圾桶里找到了照片，已经被撕成了碎片。
林默捡起照片碎片，拼凑起来，发现照片里那个穿中山装的男人胸前别着一枚徽章，徽章上的图案像是一个十字架。他突然想起这座小城以前有过外国传教士，难道早期的育婴堂和教会有关？
这时，后院传来孩子们的尖叫声。林默顾不上多想，抓起照片碎片冲向后院。只见几个孩子围在摇篮边，指着里面的婴儿大喊。林默跑过去一看，只见那个襁褓里的婴儿脸色发青，嘴唇发紫，浑身抽搐不止，眼睛翻白，嘴里吐着白沫。
“怎么回事？”林默吓得心脏狂跳，他想抱起婴儿，却被那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拦住。
“他又发病了。”小女孩的声音异常平静，仿佛早就见怪不怪，“王婆婆说，他只要听到阁楼的哭声就会这样。”
“阁楼的哭声？”林默一愣，“西边的阁楼里有人？”
小女孩点点头，指向后院西侧那间被木板封死的阁楼：“里面有很多娃娃在哭，他们说冷，要找妈妈。”
林默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那间阁楼的窗户被木板钉死，门缝里透出一股阴森的寒气。他突然想起老太太的警告，心里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第四章 阁楼魅影
婴儿的抽搐越来越厉害，小脸憋得发紫。林默顾不上多想，抱起婴儿就往城里跑。他记得来时路上看到过一家诊所，希望能赶得及。
诊所里的医生检查后，说婴儿是急性惊风，给他打了一针镇静剂，又开了些药。看着婴儿渐渐平静下来，林默这才松了口气。医生看着他怀里的婴儿，犹豫着说：“这孩子是不是在青藤巷育婴堂的？”
林默点点头：“您知道那里？”
医生叹了口气：“那地方邪乎得很，十几年前就出过事。听说以前死过不少孩子，后来被查封过，不知道怎么又开起来了。”
林默心里一动：“您知道以前发生过什么事吗？”
医生摇摇头：“具体的不清楚，只听说那年冬天，育婴堂起了场大火，烧死了十几个孩子和护工，之后那里就总有人听到哭声。”他压低声音，“有人说，是那些孩子的冤魂不散。”
林默的后背瞬间冒出冷汗，他谢过医生，抱着婴儿匆匆赶回育婴堂。路上，他一直在想医生的话，难道育婴堂的怪事和十几年前的火灾有关？那些消失的档案，是不是记录了火灾的真相？
回到育婴堂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林默把婴儿放回摇篮，看到孩子们都坐在院子里，仰着头看着西边的阁楼，一动不动。阁楼的门缝里透出微弱的光线，隐约能听到里面传来低低的啜泣声，和昨晚听到的哭声一模一样。
“别听了，快回屋去。”林默拉着孩子们往厢房走，可孩子们像被定住了一样，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阁楼，嘴角甚至带着诡异的微笑。
林默心里发毛，他走到阁楼门口，发现封死窗户的木板松动了一块，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他凑过去往里看，阁楼里一片漆黑，只能看到模糊的家具轮廓，哭声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就在这时，哭声突然停了。阁楼里传来一阵脚步声，慢慢靠近窗户。林默能听到粗重的呼吸声，还有指甲刮擦木板的声音，刺耳得让人头皮发麻。
他吓得后退一步，撞到了身后的小女孩。小女孩抬起头，用一种不属于她的低沉声音说：“他们在等你呢……”
林默猛地回头，看到所有孩子都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睛里闪烁着幽光。他心里一寒，转身就往办公室跑。刚跑到门口，就看到王婆婆站在屋里，手里拿着一把菜刀，眼神疯狂地盯着他。
“你看到了？你都看到了？”王婆婆的声音尖利刺耳，“张桂兰那个贱人，果然让你来翻旧账！”她挥舞着菜刀冲过来，“我不能让你活着出去！”
林默吓得转身就跑，王婆婆在后面紧追不舍。他慌不择路地冲进后院，看到阁楼的门虚掩着，情急之下推开门冲了进去。
阁楼里弥漫着浓重的霉味和焦糊味，地上散落着烧焦的布料和玩具碎片。林默摸索着找到楼梯，刚想往上跑，突然被什么东西绊倒了。他低头一看，地上竟然躺着一具小小的骸骨，被烧焦的衣服还贴在骨头上。
林默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跑上楼梯。二楼更加黑暗，哭声又响了起来，这次格外清晰，仿佛就在耳边。他看到墙角摆着十几个婴儿摇篮，每个摇篮里都躺着一具小小的骸骨，有的骸骨上还挂着生锈的长命锁。
墙壁上贴着泛黄的照片，正是他之前看到的那群女人和婴儿。照片上的女人表情麻木，婴儿们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林默突然发现，照片里穿中山装的男人站在角落里，手里拿着一根皮鞭，嘴角带着残忍的笑容。
“他们都是被烧死的……”一个冰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林默猛地回头，看到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人站在门口，长发遮脸，浑身湿漉漉的，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
“你是谁？”林默的声音颤抖着。
女人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被烧伤的脸，皮肤皱缩发黑，眼睛只剩下两个黑洞。“我是这里的护工……他们把生病的孩子锁在这里，着火那天，谁都没有来救我们……”她的声音充满了怨恨，“那个男人，他说我们是不祥之物，要用火净化……”
林默终于明白了，十几年前的大火根本不是意外，而是一场残忍的屠杀！那些生病的孩子被遗弃在阁楼里，活活烧死。而那些消失的档案，记录的就是这场罪恶。
“王婆婆为什么要阻止我？表姑又知道多少？”林默追问。
女人发出一阵凄厉的笑声：“张桂兰？她是那个男人的女儿！她接手育婴堂，就是为了掩盖真相！王婆婆是当年的帮凶，她怕你查出真相，毁了她们的一切！”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王婆婆的尖叫：“烧死他们！都烧死他们！”林默低头一看，只见王婆婆点燃了一把干草，火苗迅速蔓延，很快就烧到了楼梯。
浓烟滚滚，热浪灼人。林默呛得咳嗽不止，他想冲下楼，却被女人拦住：“太晚了……这里的罪孽，该结束了……”她指向墙角的一个木箱，“里面有你要的真相，带着它离开，让世人知道这里发生过的事……”
火焰越来越大，阁楼的横梁开始断裂。林默抱起木箱，跟着女人冲向阁楼的天窗。女人推开天窗，把他推了出去：“告诉那些孩子，妈妈来接他们了……”
林默摔在院子里，回头一看，阁楼已经被大火吞噬。火光中，他看到十几个小小的身影从天窗飘了出来，围着那个女人，慢慢飞向天空。孩子们的脸上带着解脱的笑容，再也没有了之前的空洞和诡异。
王婆婆在火海里尖叫着，很快就没了声音。林默抱着木箱，看着熊熊燃烧的育婴堂，泪水模糊了双眼。
第五章 迟来的正义
第二天一早，消防车和警察赶到时，育婴堂已经烧成了一片废墟。林默把木箱交给警察，里面是当年的账本和日记，详细记录了那个穿中山装的男人——前育婴堂院长张强如何虐待儿童，如何将生病的孩子锁在阁楼，以及那场人为纵火的真相。
张桂兰很快被警方找到，她对父亲的罪行供认不讳。她说父亲去世后，她接手育婴堂，就是为了守住这个秘密，没想到最终还是没能掩盖。王婆婆在火灾中丧生，她的日记里记录了自己当年的懦弱和悔恨，她说每晚都能听到孩子们的哭声，却因为害怕而不敢说出真相。
林默把幸存的孩子们送到了市里的孤儿院，看着他们在阳光下奔跑嬉笑，眼神里充满了纯真和快乐，他终于松了口气。那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临走前，交给林默一个用红绳系着的长命锁，正是他在阁楼骸骨上看到的那一个。
“她说，这个还给你。”小女孩笑着说，“妈妈说，我们以后再也不会哭了。”
林默握紧长命锁，眼眶湿润。他知道，那些冤死的孩子终于得到了解脱，迟到的正义虽然来得晚，但终究没有缺席。
几个月后，林默在整理资料时，发现了一张被烧焦的照片。照片上是张强和一个年轻女人的合影，女人怀里抱着一个婴儿，正是林默自己。他突然想起孤儿院院长说过的话，他的父母在他出生后不久就去世了。
林默拿着照片去做了dNA鉴定，结果证实张强就是他的外公。他的母亲当年是育婴堂的护工，因为发现了父亲的罪行，被张强锁在了阁楼，最终和孩子们一起葬身火海。而他，是母亲在被锁之前，偷偷送出去的唯一一个孩子。
真相像一把利刃，刺痛了林默的心。但他没有沉溺在悲伤中，而是用自己的设计工作室，为孤儿们筹集善款，建造了一座新的孤儿院。他给孤儿院取名“阳光之家”，希望每个孩子都能在阳光下快乐成长，再也不会有黑暗和痛苦。
新孤儿院建成那天，林默站在门口，看着孩子们的笑脸，仿佛看到了那些在大火中离去的孩子。他知道，母亲和那些孩子的心愿，终于实现了。
夕阳下，林默手里的长命锁反射着温暖的光芒。育婴堂的哭声已经消失，但那些逝去的生命，将永远被铭记。正义或许会迟到，但善良和勇气，终将驱散所有的黑暗。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