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老宅的裂痕
雨丝像缝补天空的银线,密密麻麻地斜织在灰蒙蒙的天幕上。陈默拖着行李箱站在青石板巷口,鞋跟敲在潮湿的石板上,发出“嗒嗒”的轻响,在这寂静的雨巷中显得格外清晰。巷子尽头那座爬满爬山虎的老宅,像一头蛰伏在雨幕里的巨兽,青砖灰瓦间透着一股与周遭格格不入的陈旧气息,仿佛从时光深处走来,静静等待着归人。
“吱呀——”推开那扇斑驳的朱漆木门,铁锈在门轴处划出刺耳的声响,惊得檐下几只躲雨的麻雀扑棱棱飞起,打破了巷中的宁静。一股混合着霉味与檀香的气息扑面而来,瞬间钻进鼻腔,陈默忍不住皱了皱眉,这味道陌生又熟悉,像被遗忘的旧梦,潜藏在记忆深处。
“阿默回来了?”堂嫂林慧从里屋迎出来,她穿着一身素色围裙,眼角带着淡淡的细纹,笑容里却透着真切的暖意。“快进来歇歇,路上淋雨了吧?”
陈默点点头,把行李箱递给她,目光不由自主地扫过堂屋正中的灵位。黑底金字的牌位前燃着三炷香,青烟袅袅升腾,在潮湿的空气中蜿蜒飘散,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哀思。父亲去世的消息传来时,他正在国外做交换生,隔着十几个小时的时差,听筒里传来的哀乐模糊又遥远,直到此刻站在灵位前,那种沉甸甸的悲伤才真正压上心头,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三叔公前天还念叨你呢,说你从小就怕黑,晚上睡觉总爱踢被子。”林慧端来一杯热茶,指尖无意中碰到陈默的手背,冰凉的触感让他微微一颤。“这宅子有些年头了,晚上起夜记得开走廊的灯,别摔着。”
陈默接过茶杯,指尖传来的暖意稍稍驱散了些许寒意。他望着墙上挂着的老旧挂钟,黄铜钟摆左右摇晃,发出规律的“滴答”声,在空旷的堂屋里格外清晰。挂钟旁边是一张泛黄的全家福,照片上的父亲穿着中山装,笑容严肃却难掩慈爱,而年幼的自己正扒着父亲的肩膀,笑得没心没肺。只是照片边缘已经卷起毛边,像被岁月啃噬过的痕迹。
深夜,雨点敲打着窗棂,发出细碎的声响,如同无数只手指在轻轻叩门。陈默躺在西厢房的旧木床上,辗转难眠。这是他小时候住过的房间,墙上还贴着早已褪色的奥特曼贴纸,衣柜角落里堆着落满灰尘的玩具车。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随着树影晃动,那些光影仿佛也活了过来,在地上缓缓蠕动。
“滴答……滴答……”
奇怪的滴水声突然从天花板传来,规律得像是某种倒计时。陈默屏住呼吸,侧耳细听,那声音忽远忽近,像是从墙壁深处渗出来的。他想起林慧傍晚时说的话——这宅子去年雨季漏过雨,三叔公找人修过屋顶,但现在听这声音,显然修缮并没有彻底解决问题。
他起身拧亮床头灯,暖黄色的光晕驱散了角落的黑暗,却照不亮心中悄然升起的寒意。墙壁上的裂缝在灯光下格外清晰,像一道道狰狞的伤疤,蜿蜒着爬向屋顶。陈默突然想起小时候奶奶说过的话:“老宅子有灵性,你对它好,它就护着你;你要是不尊重它,它可会闹脾气的。”那时只当是老人吓唬孩子的戏言,此刻却忍不住心头发紧。
凌晨三点,挂钟敲响的瞬间,滴水声戛然而止。陈默正松了口气,却听见衣柜里传来轻微的“窸窣”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布料间蠕动。他握紧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浸湿了枕巾。
衣柜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道缝,黑暗中似乎有双眼睛正透过缝隙窥视着他。陈默猛地拉过被子蒙住头,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几乎要冲破喉咙。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他才在极度的疲惫中沉沉睡去,只是那道缝隙里的黑暗,却像墨汁一样渗进了他的梦境。
第二天清晨,陈默顶着浓重的黑眼圈走出房门,正好撞见三叔公在院子里打太极。老人穿着白色练功服,动作缓慢而舒展,晨光洒在他花白的头发上,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看到陈默,老人停下动作,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阿默昨夜没睡好?”三叔公捋着山羊胡,语气平淡却带着不易察觉的关切。“这宅子老了,晚上动静是多些,你别往心里去。”
陈默点点头,目光落在院角那棵老槐树上。树干粗壮得要两人合抱,枝繁叶茂,几乎遮住了半个院子。他小时候总爱在树下玩弹珠,有次不小心把弹珠滚进了树洞里,伸手去掏时摸到了一团黏糊糊的东西,吓得他哭着跑回家,后来奶奶在树前烧了三炷香,念叨了半天才让他敢重新靠近那棵树。
“这树有些年头了。”三叔公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眼神变得悠远。“你爷爷那辈就有了,说是能镇宅辟邪。”他顿了顿,突然压低声音,“不过啊,老物件都有记性,你父亲走得急,有些事怕是还没交代清楚。”
陈默的心猛地一沉,三叔公的话像一块石头投进平静的湖面,激起层层涟漪。父亲去世那天是农历七月半,民间传说中的鬼门关大开之日。他记得接到电话时,那边的堂兄声音发颤,说父亲是在书房里没的,发现时手里还攥着一本线装古书,脸色青得吓人。
晚饭时,林慧端上来一盘清蒸鱼,鱼眼圆睁着,仿佛在无声地注视着餐桌旁的每一个人。陈默夹了一筷子鱼肉,却觉得味道有些发苦,像是沾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对了阿默,”林慧突然开口,打破了餐桌上的沉默,“你父亲书房里的东西,你打算怎么处理?他生前宝贝得很,不让我们碰。”
陈默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父亲的书房他从小就很少进去,每次靠近都会被父亲严厉地叫住。那扇雕花木门总是关着的,门把手上挂着一把黄铜锁,锁身上刻着奇怪的花纹,像是某种符咒。有一次他趁父亲不在家,偷偷从门缝往里看,只看到书架上摆满了线装书,书脊上的字都是他不认识的古文,空气中弥漫着和今天闻到的一样的檀香与霉味混合的气息。
“明天我去看看吧。”陈默放下筷子,心里那股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仿佛有什么重要的秘密就藏在那扇紧闭的门后,正等着被揭开。
深夜的走廊格外寂静,只有陈默的脚步声在空旷中回荡。他拿着三叔公交给他的黄铜钥匙,站在书房门前,指尖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钥匙插进锁孔,转动时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像是打开了某个尘封已久的潘多拉魔盒。
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浓烈的檀香扑面而来,几乎让人窒息。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书架的影子,那些影子歪歪扭扭的,像是一个个站立的人影。陈默打开手电筒,光束扫过书架,那些线装书的封面上都用朱砂画着奇怪的符号,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诡异的红光。
书桌抽屉半开着,里面露出一个黑色的笔记本。陈默走过去拿起本子,封面冰凉的触感让他打了个寒颤。翻开第一页,是父亲熟悉的字迹,只是笔画潦草,像是在极度慌乱中写下的:“七月半,鬼门开,怨气不散,血债难偿……”
字迹到这里戛然而止,后面的纸页上沾着暗红色的污渍,像是干涸的血迹。陈默的心跳骤然加速,手电筒的光束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照亮了书桌角落里的一个青铜铃铛,铃铛上刻着的花纹与门锁上的如出一辙。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吱呀”一声轻响。陈默猛地回头,手电筒的光束扫过门口,却什么也没有。但他清楚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刚刚从这里经过,空气中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香,像是女人用的胭脂水粉。
他低头看向笔记本,第二页的空白处不知何时多了一行淡淡的字迹,像是用指甲在纸上划出的血痕:“它们来了……”
第二章:血字与回响
清晨的薄雾像一层薄纱笼罩着老宅,陈默坐在堂屋的太师椅上,指尖反复摩挲着那本黑色笔记本。纸页上的血字在晨光下泛着诡异的暗红色,仿佛还在微微蠕动,父亲潦草的字迹透着难以言喻的恐惧,让他的心始终悬在半空。
“阿默,该吃早饭了。”林慧端着粥碗走进来,看到笔记本时脸色微变,脚步下意识地顿了顿。“这是……从三叔书房找到的?”
陈默点点头,把笔记本推到她面前:“你见过这个吗?父亲好像在记录什么。”
林慧的目光在血字上停留片刻,端碗的手微微颤抖,粥碗边缘的热气模糊了她的表情。“没……没见过。”她避开陈默的视线,声音有些发虚,“三叔公说书房里的东西别乱动,有些老物件带着阴气。”
陈默注意到她袖口沾着些许暗红色的粉末,像是朱砂。他想起昨天在书房看到的那些线装书,封面上的朱砂符号此刻在脑海中愈发清晰。“堂嫂,父亲生前是不是经常在书房画这些符号?”
林慧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慌忙放下粥碗,转身快步走进厨房,留下一句含糊的回答:“我不太清楚,你三叔公或许知道。”
早饭时,三叔公始终沉默地喝着粥,目光时不时瞟向陈默手边的笔记本,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忧虑。陈默几次想开口询问,都被林慧用眼神制止了。饭桌上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只有墙上挂钟的滴答声在空旷的堂屋里不断回响。
饭后,三叔公把陈默叫到院子里的老槐树下。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却驱不散空气中的寒意。老人从怀里掏出一个用红布包裹的东西,递到陈默面前。
“这是你父亲让我交给你的。”三叔公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像是生锈的铁器在摩擦。“他说如果你回来发现他不在了,就把这个给你,让你好生保管。”
陈默解开红布,里面是一枚青铜令牌,上面刻着复杂的纹路,边缘处镶嵌着一颗暗红色的珠子,摸上去冰凉刺骨。令牌背面刻着一个“陈”字,笔画苍劲有力,像是用刀直接刻上去的。
“这是什么?”陈默不解地问道,指尖传来的寒意顺着手臂蔓延,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陈家的护身符。”三叔公叹了口气,目光变得悠远。“我们陈家祖上是阴阳先生,这令牌能辟邪镇煞。你父亲不肯继承家业,跑去做了学问,可有些东西不是想躲就能躲开的。”
他顿了顿,指着令牌上的纹路解释道:“这是镇魂纹,能压制邪祟。你父亲出事前三天,突然来找我要这令牌,说书房里不对劲,总听到有人哭。”
陈默的心猛地一沉,想起昨晚在书房感觉到的寒意,以及那行诡异的血字。“哭?什么样的哭声?”
“像是女人的哭声,又尖又细,听得人心头发毛。”三叔公的声音压得更低,“他说半夜总能听到书房里有翻书的声音,推门进去又什么都没有,那些线装书却被翻得乱七八糟。”
这时,林慧突然从屋里跑出来,脸色惨白如纸,手里紧紧攥着一件沾血的白衬衫。“三叔公,阿默,你们快来看!”她的声音带着哭腔,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三人冲进东厢房,只见床单上赫然印着一个黑色的手印,五指清晰,像是用墨汁拓上去的。墙角的衣柜门大开着,里面的衣服散落一地,那件沾血的白衬衫正是父亲去世时穿的那件寿衣。
“刚才我来打扫房间,一开门就看到这样了。”林慧捂着嘴,眼泪顺着脸颊滑落。“这宅子……这宅子真的不干净!”
陈默盯着那个黑色手印,突然注意到手印边缘有细小的抓痕,像是被什么尖利的东西刮过。他想起昨晚在书房看到的青铜铃铛,忙转身往外跑,三叔公和林慧紧随其后。
书房里果然一片狼藉,书架上的线装书散落一地,书页上的朱砂符号被撕得粉碎。那个青铜铃铛掉在地上,铃铛口沾着几根黑色的长发,在晨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是怨鬼作祟!”三叔公捡起铃铛,脸色凝重如铁。“这铃铛是镇魂铃,用来镇压书里的邪祟,现在被弄成这样……”
陈默突然注意到书桌的抽屉被拉开了,里面的东西被翻得乱七八糟。他走过去仔细查看,发现最底层的抽屉里刻着一行小字:“西厢房,地砖下。”字迹和笔记本上父亲的笔迹一模一样。
他立刻跑到西厢房,蹲在地上敲击地砖。当敲到靠窗的那块地砖时,传来空洞的回响。陈默用力撬开地砖,下面露出一个黑色的木盒,盒身上贴着一张黄色的符纸,符纸上的朱砂已经发黑。
打开木盒,里面装着一叠泛黄的信纸和一个银色的长命锁。信纸上的字迹娟秀,显然出自女人之手,开头写着:“致吾儿阿默,见字如面。”
陈默的心脏狂跳起来,这是母亲的字迹!他从小就被告知母亲在他出生后不久就因病去世了,父亲从未提起过她的事,家里甚至找不到一张母亲的照片。
信里断断续续地记录着一个惊人的秘密:陈家祖上确实是阴阳先生,世代以镇压邪祟为业。但在母亲嫁入陈家的第二年,她发现陈家书房里镇压的并非普通邪祟,而是一个被诅咒的怨魂,这个怨魂与陈家有着血海深仇,每一代都要献祭一个男丁才能平息怨气。
“……你父亲不肯相信,说我是产后抑郁胡思乱想。”信写到这里字迹开始潦草,“可我亲眼看到书房里的书在自己翻动,听到半夜有女人的哭声。阿默,如果你看到这封信,说明诅咒已经应验,你一定要找到镇魂珠,它藏在……”
信纸到这里突然被撕断,后面的内容不翼而飞。陈默握着信纸的手不住颤抖,母亲的字迹里透着的恐惧仿佛穿越时空,直直钻进他的心里。他拿起那个长命锁,轻轻晃动,里面传来细微的响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滚动。
“镇魂珠?”三叔公凑过来看,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传说中能镇压天下邪祟的宝物?我还以为只是个传说。”
林慧突然指着长命锁的内侧,那里刻着一个小小的“玥”字。“这是……你母亲的名字?”她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我小时候听村里老人说,你母亲叫苏玥,是外地来的教书先生的女儿。”
陈默摩挲着那个“玥”字,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模糊的画面:一个穿着旗袍的女人抱着年幼的他,在老槐树下轻声哼唱着不知名的童谣,阳光透过树叶洒在她脸上,笑容温柔得像水。这个画面一闪而逝,快得让他以为是幻觉。
深夜,陈默把信纸和长命锁藏在枕头下,却怎么也睡不着。母亲的信像一块巨石压在他心头,那个关于诅咒的秘密让他不寒而栗。他起身走到窗边,月光下的老槐树影影绰绰,树枝在风中摇曳,像是有无数只手在向他招手。
突然,走廊里传来脚步声,很轻很慢,像是有人穿着拖鞋在走动。陈默屏住呼吸,握紧了枕头下的青铜令牌。脚步声在他的房门前停下,接着传来指甲刮擦木门的声音,“沙沙……沙沙……”
他猛地拉开门,手电筒的光束扫过去,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挂在墙上的油灯在风中摇曳,投下晃动的光影。但空气中残留着一股熟悉的冷香,和昨晚在书房闻到的一模一样。
陈默顺着走廊走到堂屋,灵位前的香不知何时已经熄灭,牌位上父亲的名字变得模糊不清,像是被水汽晕染过。他刚想重新点燃香,却发现香炉里插着几根黑色的头发,和书房铃铛上的那些一模一样。
这时,西厢房突然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陈默心里一紧,快步跑过去,推开门却看到林慧倒在地上,额头流着血,旁边散落着那些信纸。
“堂嫂!”陈默连忙扶起她,发现她手里紧紧攥着半张撕碎的信纸,正是母亲那封信缺失的部分。
林慧缓缓睁开眼睛,眼神涣散,嘴里喃喃自语:“不能说……说了会被灭口……它们在看着……”
陈默拿起那半张信纸,上面只有寥寥数语:“镇魂珠藏在老槐树的树洞里,月圆之夜才能取出。切记,取珠时不可回头,无论听到什么声音……”
话音未落,院子里突然传来“咔嚓”一声脆响,像是树枝断裂的声音。陈默跑到窗边一看,只见老槐树的一根粗壮树枝不知何时断裂了,断口处渗出暗红色的汁液,像是在流血。月光透过树枝的缝隙照下来,在地上投下扭曲的影子
第三章:树洞里的秘密
断裂的树枝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暗红色汁液顺着树干缓缓流淌,在地面积成一小滩,像凝固的血液。陈默握着青铜令牌的手心沁出冷汗,令牌上的镇魂纹仿佛在发烫,隐约传来细微的嗡鸣。
“快回屋!”三叔公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手里握着一把桃木剑,剑身上贴满了黄色符纸。“月圆之夜,槐树招阴,不能在外面久留!”
林慧被陈默扶着,脚步虚浮地往屋里走,目光却死死盯着那棵老槐树,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走到门口时,陈默回头望了一眼,只见树影婆娑中,似乎有个白色的身影吊在断裂的树枝上,长发垂落,随着夜风轻轻晃动。
“砰”的一声关上门,堂屋里的煤油灯突然闪烁了几下,光晕在墙壁上投下三人扭曲的影子。三叔公将桃木剑横在门口,又点燃三炷香插在香炉里,青烟袅袅升起,空气中的寒意才稍稍减退。
“那是……什么东西?”陈默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刚才那个白色身影让他想起母亲信里的怨魂。
三叔公深吸一口气,脸色凝重地坐在太师椅上:“是‘吊颈鬼’,被怨气聚在槐树上的邪祟。你爷爷那辈就镇压过一次,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它又出来了。”他看向陈默手里的半张信纸,眉头皱得更紧,“你母亲的信……提到镇魂珠在树洞里?”
陈默点点头,把信纸递过去。三叔公看完后重重叹了口气:“难怪你父亲出事前总往槐树那边跑,他是想取镇魂珠啊。这树洞邪性得很,当年你奶奶就是在树洞里发现你母亲留下的长命锁的。”
“我母亲……不是病逝的吗?”陈默突然意识到不对劲,从小到大父亲都对母亲的死因讳莫如深,现在看来其中另有隐情。
三叔公沉默片刻,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你母亲是被怨魂缠上了。她嫁进陈家的第三年,突然变得疯疯癫癫,总说看到一个穿红衣的女人跟着她。后来有天夜里,她就抱着长命锁跑进了老槐树的树洞,等我们找到她时,人已经没气了,脸上还带着笑……”
这个真相像惊雷在陈默脑海中炸开,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父亲从不提母亲,为什么自己对母亲没有任何记忆。那些被刻意遗忘的空白,原来都藏着这样恐怖的秘密。
“那红衣女人是谁?”陈默追问,手心的令牌越来越烫,仿佛在呼应他内心的不安。
“是清末时死在这宅子里的戏子。”三叔公的声音压得很低,“听说她被戏班班主骗了感情,穿着红衣上吊死在西厢房。从那以后,这宅子就没安生过,陈家世代镇压的就是她的怨魂。你母亲、你父亲……都是被她害死的!”
话音刚落,西厢房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摔碎了。三人对视一眼,三叔公握紧桃木剑率先走过去,陈默扶着林慧紧随其后。
推开西厢房的门,只见地上的油灯摔得粉碎,油洒了一地,在月光下泛着银光。墙上的奥特曼贴纸被撕得粉碎,衣柜门敞开着,里面的旧衣服散落一地。最让人毛骨悚然的是,天花板上竟然出现了一个倒挂的人影,长发垂到地板上,沾满了暗红色的粘液。
“它进来了!”三叔公大喊一声,将桃木剑指向人影,“阿默,快用令牌镇住它!”
陈默举起青铜令牌,令牌上的镇魂纹突然发出红光,照亮了人影的脸——那是一张惨白浮肿的女人脸,眼睛黑洞洞的没有瞳孔,嘴角却咧开一个诡异的笑容。她缓缓抬起手,指甲又尖又长,泛着青黑色的光泽,直直抓向陈默的脸。
“敕!”三叔公咬破指尖,将血滴在桃木剑上,剑身上的符纸瞬间燃烧起来,发出金色的火焰。他挥剑砍向女人的手臂,只听一声凄厉的尖叫,女人的手臂化作黑烟消散,空气中弥漫开一股焦糊的臭味。
女人的身影在天花板上扭曲着,发出刺耳的笑声:“陈家的人……一个都跑不了……”她的声音忽男忽女,像是无数人的声音叠加在一起,震得陈默耳膜发疼。
林慧突然从怀里掏出一把朱砂,猛地撒向女人的身影:“红衣煞!我知道你怕什么!”朱砂落在黑影上,发出“滋滋”的响声,像是滚烫的油滴落在冰上。女人的身影剧烈颤抖起来,渐渐变得透明。
“快走!”三叔公拉着陈默往外跑,“她怕朱砂和镇魂令,但今晚是月圆夜,她的怨气会越来越重!”
三人逃回堂屋,用桌椅顶住门,又点燃了所有的煤油灯。堂屋里亮如白昼,却依然驱散不了角落里的黑暗。陈默靠在墙上大口喘气,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刚才那个女人的脸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堂嫂,你怎么知道她怕朱砂?”陈默突然想起林慧袖口的朱砂粉末,还有她刚才毫不犹豫的动作。
林慧的脸色白了白,低头摆弄着围裙说:“是……是三叔公教我的。他说这宅子里不干净,让我平时多备些朱砂。”
三叔公却皱起了眉头,显然他并不知道这件事。陈默看出了其中的不对劲,但眼下的情况显然不适合追问。他看向窗外,月光已经变得惨白,老槐树的影子在墙上扭曲蠕动,像是有生命的怪物。
“明天就是十五,月圆最盛的时候。”三叔公掐着手指算道,“必须在子时前取出镇魂珠,否则等红衣煞吸收了月华,我们都活不成。”他看向陈默,眼神郑重,“阿默,这任务只能交给你,你身上有镇魂令,还有你母亲留下的长命锁,邪祟伤不了你。”
陈默握紧口袋里的长命锁,里面的滚动声似乎更清晰了。他想起父亲的死,母亲的遭遇,还有这宅子里潜藏的秘密,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我去。”
深夜,陈默躺在床上辗转难眠。长命锁被他握在手心,冰凉的触感让他稍微冷静。他轻轻晃动锁子,里面的东西发出“咕噜”的响声,像是某种珠子。难道……镇魂珠其实一直在长命锁里?
这个念头让他心头一跳,他借着月光仔细查看长命锁,发现锁扣处有一道细微的裂缝。他试着用指甲抠了抠,锁扣竟然应声而开,里面滚出一颗暗红色的珠子,大小和龙眼差不多,表面光滑,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珠子刚一取出,窗外突然传来凄厉的尖叫,紧接着是树枝断裂的巨响。陈默跑到窗边一看,只见老槐树上的白色身影疯狂扭动,无数黑色的发丝从树洞里涌出,像毒蛇一样缠绕着树枝。
镇魂珠果然在这里!母亲信里说的“藏在树洞里”,其实是指藏在从树洞里找到的长命锁里!
陈默正想把珠子放回锁里,珠子却突然变得滚烫,烫得他手一松,珠子掉在地上,滚到了床底下。他连忙弯腰去捡,手指却摸到了一个冰凉的东西,像是人的头发。
他猛地缩回手,打开手电筒照向床底,只见床底下堆满了黑色的长发,那些头发像是有生命般蠕动着,缓缓缠上他的脚踝。一股阴冷的气息从床底传来,伴随着女人幽幽的叹息声:“我的珠子……还给我……”
陈默吓得连连后退,脚踝却被头发紧紧缠住,怎么也挣脱不开。他情急之下掏出青铜令牌,令牌上的镇魂纹发出红光,照亮了床底——那里蜷缩着一个红衣女人,长发遮脸,正缓缓抬起头。
第四章:红衣新娘
红光中,女人的长发缓缓分开,露出一张惨白的脸。她的眼睛是两个黑洞,嘴角却涂着鲜艳的红妆,在惨白的月光下显得格外诡异。陈默认出她就是三叔公说的那个戏子,也是害死父母的红衣煞。
“还给我……”红衣煞的声音带着哭腔,伸出枯瘦的手抓向陈默脚边的镇魂珠。她的指甲在红光中泛着青黑色,指尖滴落的粘液在地板上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陈默急中生智,一脚将镇魂珠踢到门口,同时用青铜令牌抵挡红衣煞的攻击。令牌与她的指甲碰撞,发出“滋啦”的响声,冒出阵阵黑烟。红衣煞发出一声惨叫,被震得后退半步,缠在陈默脚踝上的头发也松动了些。
“阿默!怎么了?”三叔公和林慧听到动静冲了进来,看到眼前的景象都吓了一跳。三叔公挥起桃木剑砍向红衣煞,林慧则趁机捡起地上的镇魂珠,用符纸将它包了起来。
失去目标的红衣煞将怨气都发泄在三叔公身上,她张开嘴,嘴里涌出无数黑色的虫子,密密麻麻地爬向三叔公。三叔公连忙用桃木剑在身前划出一道符,虫子撞到符光上纷纷落地,化作黑烟消散。
“快用镇魂珠!”三叔公大喊着,额头上渗出冷汗。他的桃木剑虽然能暂时抵挡,但显然撑不了多久,红衣煞的怨气在月圆之夜变得异常强大。
林慧将包着镇魂珠的符纸扔向红衣煞,符纸在空中燃烧起来,露出里面的珠子。镇魂珠接触到红衣煞的怨气,突然爆发出刺眼的红光,像一轮小太阳照亮了整个房间。红衣煞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身体在红光中渐渐融化,化作一滩黑色的粘液。
红光散去,房间里恢复了平静,只有地板上的黑色粘液还在缓缓蠕动。三叔公拄着桃木剑大口喘气,林慧瘫坐在地上,手里紧紧攥着烧焦的符纸。陈默低头看向脚踝,那些黑色的头发已经消失不见,只留下几道浅浅的勒痕。
“结束了?”陈默声音干涩地问道,心脏还在砰砰直跳。
三叔公摇摇头,脸色凝重地看着那滩黑色粘液:“没结束,她只是暂时被镇压了。镇魂珠的力量有限,必须找到她的尸骨,才能彻底化解怨气。”
“尸骨?”陈默想起那个上吊的戏子,“她不是死在西厢房吗?”
“当年她死后,戏班的人偷偷把她的尸骨埋在了老槐树下。”三叔公叹了口气,“这也是槐树招阴的原因,树根吸收了尸骨的怨气,才会长得这么茂盛。”
林慧突然开口,声音带着颤抖:“我知道在哪里。前几天打扫院子时,我看到老槐树下有块松动的地砖,下面好像是空的。”
三人决定趁天亮前挖出尸骨,彻底解决这个隐患。三叔公找来铁锹和锄头,林慧准备了糯米和黑狗血——这些都是辟邪的东西。陈默握着青铜令牌,口袋里揣着镇魂珠,跟在他们身后走向院子。
月光下的老槐树显得格外阴森,树枝在风中摇曳,像是无数只手在招手。林慧指着树下一块颜色较深的地砖说:“就是这里。”
三叔公挥起铁锹挖下去,刚挖了几下,就听到“咔嚓”一声脆响,像是挖到了什么硬物。他放慢动作,小心地铲开泥土,露出一个腐朽的木箱。木箱上刻着奇怪的花纹,和书房里的青铜铃铛一模一样。
“找到了。”三叔公的声音有些激动,他示意陈默和林慧退后,自己则用桃木剑撬开了木箱。箱子里没有尸骨,只有一件保存完好的红色戏服,叠得整整齐齐,上面还放着一支银钗。
“怎么会这样?”陈默愣住了,没有尸骨怎么化解怨气?
就在这时,箱子里的戏服突然自己展开,像有个人穿着它站了起来。戏服的领口处缓缓升起一颗头颅,长发遮脸,正是刚才消失的红衣煞!她手里拿着银钗,狠狠刺向离她最近的林慧!
“小心!”陈默一把推开林慧,自己却被银钗刺中了手臂。银钗上沾着黑色的粘液,刺中之处传来一阵剧痛,像是有无数只虫子在啃噬骨头。
红衣煞发出诡异的笑声,身影渐渐与戏服融合,化作一个穿着红衣的新娘。她的脸上带着浓妆,眼睛却空洞洞的,手里的银钗滴着黑色的毒液。
“你们都得死……”红衣新娘飘到空中,裙摆散开,露出下面无数只脚,像是由许多人的身体拼接而成。她挥舞着银钗,无数黑色的发丝从四面八方涌来,将三人紧紧缠住。
三叔公将糯米和黑狗血撒向红衣新娘,却被她的裙摆挡开。“没用的!她已经和戏服融为一体,除非毁掉戏服,否则杀不死她!”三叔公焦急地喊道,他的桃木剑被发丝缠住,动弹不得。
林慧突然从怀里掏出一个火折子,眼神决绝:“我知道该怎么做!”她挣脱发丝的束缚,抓起地上的煤油灯,将灯油泼向红衣新娘的戏服。
“不要!”陈默突然意识到她要做什么,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林慧点燃火折子,扔向戏服,火苗瞬间窜起,将红衣新娘吞没在火海之中。
红衣新娘发出凄厉的尖叫,在火中疯狂扭动,黑色的发丝不断脱落,化作黑烟消散。她的身体渐渐烧成灰烬,只有那件红色的戏服还在燃烧,发出刺鼻的焦糊味。
大火熄灭后,院子里只剩下一堆灰烬。三叔公捡起一块烧焦的布料,叹了口气:“终于结束了。”
陈默却注意到林慧的手臂上有一个和自己相同的勒痕,而且她刚才挣脱发丝的动作太过轻松,不像是普通人能做到的。他刚想开口询问,林慧却突然跪倒在地,捂着胸口痛苦地呻吟起来。
“她怎么了?”陈默连忙扶起她,发现她的皮肤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嘴唇发紫,像是中了剧毒。
三叔公检查后脸色大变:“她被怨气反噬了!刚才她离戏服太近,吸入了太多怨气!”他从怀里掏出一张黄色符纸,贴在林慧的额头,“必须立刻找懂行的人来,否则她撑不过今晚!”
陈默突然想起母亲信里的内容,还有父亲书房里的那些线装书。“书房里有书!那些书上肯定有化解怨气的方法!”他抱起林慧往屋里跑,三叔公紧随其后。
书房里的线装书散落一地,陈默在其中一本《镇魂要术》里找到了关于怨气反噬的记载:“怨气入体,需以血亲之血引之,镇魂珠镇之,方可化解……”
血亲之血?陈默看向自己的手臂,又看了看昏迷的林慧,突然明白了什么。他咬破指尖,将血滴在镇魂珠上,然后把珠子按在林慧的额头。镇魂珠接触到林慧的皮肤,再次发出红光,将她笼罩其中。
红光中,林慧体内的黑色怨气被一点点吸到镇魂珠上,她的脸色渐渐恢复红润,呼吸也变得平稳。当红光散去时,镇魂珠已经变得漆黑,失去了所有光泽。
林慧缓缓睁开眼睛,看到陈默后虚弱地笑了笑:“阿默,对不起……有些事我没告诉你。”
“你到底是谁?”陈默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林慧的种种行为都表明她不只是普通的堂嫂。
林慧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照片:“我是苏玥的学生,你母亲当年教过我读书。她去世前把长命锁和镇魂珠交给我,让我如果陈家出事,就帮忙保护她的孩子。”
照片上是年轻时的母亲和林慧,两人站在老槐树下笑得灿烂。陈默看着照片,眼眶突然湿润了,那些被遗忘的母爱,原来一直以另一种方式守护着他。
三叔公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母亲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所以才做了这么多安排。陈家的诅咒,到你这里终于可以结束了。”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棂照进老宅,驱散了所有的黑暗和寒意。陈默看着墙上的全家福,照片里的父亲仿佛在对他微笑。他知道,父母的在天之灵终于可以安息了。
第五章:未尽的阴影
阳光洒满老宅的每个角落,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和阳光的味道,驱散了连日来的阴冷。陈默将父母的灵位擦拭干净,换上新的香烛,青烟袅袅升起,仿佛在诉说着尘埃落定的安宁。
林慧的身体渐渐恢复,她收拾着书房里的线装书,将那些散落的符纸和朱砂小心翼翼地收好。陈默看着她的背影,突然想起昨晚她奋不顾身点燃戏服的样子,心中充满了感激。
“这些书怎么办?”林慧拿起一本《镇魂要术》,书页上的朱砂符号依然清晰,“留着恐怕还有隐患。”
三叔公拄着拐杖走进来,浑浊的眼睛里带着一丝不舍:“烧掉吧。陈家世代的恩怨,不该再延续下去了。”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布包,递给陈默,“这是你父亲的遗物,昨天忙乱中忘了给你。”
布包里是一枚旧怀表,打开后里面贴着一张女人的照片——正是母亲苏玥。照片上的她穿着旗袍,笑容温柔,眼神清澈,和陈默梦中的身影渐渐重合。怀表的背面刻着一行小字:“吾爱苏玥,永世不忘。”
陈默的眼眶湿润了,他终于明白父亲对母亲的爱有多深沉,那些刻意的遗忘,不过是不敢触碰的伤痛。他合上怀表,将怀表贴在胸口,冰凉的金属外壳下仿佛还残留着父亲的体温。他望着照片里母亲温柔的笑容,那些碎片化的记忆突然变得清晰——幼儿园放学时,总有个穿旗袍的女人在巷口等他,手里拿着热乎乎的糖糕;深夜发烧时,有人用温热的手心抚摸他的额头,哼着不知名的童谣。原来那些被他以为是幻想的画面,都是真实存在过的温暖。
“你父亲守着这宅子,守着这些秘密,其实是在赎罪。”三叔公的声音带着叹息,“他总说如果当年早点相信你母亲的话,她就不会出事。这些年他研究那些术法,就是想找到彻底镇压怨魂的方法,可惜……”
林慧将整理好的线装书堆在院子里,浇上煤油。三叔公点燃火折子,火苗窜起,吞噬着泛黄的书页。火光中,那些朱砂符号扭曲变形,像是在发出无声的哀嚎。陈默看着跳动的火焰,突然发现其中一本《阴阳杂记》的封面上,画着和青铜令牌相同的镇魂纹,只是纹路末端多了一个小小的“玥”字。
“这书……”陈默刚想伸手去拿,却被三叔公拦住。
“烧了吧,都过去了。”老人的眼神躲闪,似乎在隐瞒什么。
火焰渐渐熄灭,留下一堆黑色的灰烬。一阵风吹过,灰烬被卷向空中,落在老槐树的树洞里。陈默注意到树洞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闪烁,他走近查看,发现是一枚银色的发卡,上面镶嵌着小小的珍珠,和母亲照片里戴的一模一样。
他伸手去掏发卡,指尖刚碰到金属,突然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眼前瞬间闪过诡异的画面:穿红衣的戏子吊在房梁上,舌头伸得很长;母亲抱着婴儿在槐树下哭泣,手里紧紧攥着发卡;父亲跪在书房里,用鲜血在符纸上画着什么……
“阿默!”林慧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他猛地缩回手,发现指尖沾着黑色的粘液,和红衣煞身上的一模一样。
“你没事吧?”林慧递来手帕,眼神里带着担忧,“这树洞邪性,别碰它。”
陈默擦去指尖的粘液,却怎么也擦不掉那股阴冷的触感。他看向三叔公,发现老人正背对着他,偷偷将什么东西塞进怀里。当他转身时,袖口露出半截黄色的符纸,上面用朱砂画着锁魂咒。
深夜,陈默躺在床上,怀表放在枕边,滴答声与墙上的挂钟遥相呼应。他翻来覆去睡不着,白天看到的锁魂咒在脑海中挥之不去——那是用来禁锢亡魂的符咒,三叔公为什么要带在身上?
走廊里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和前几晚不同,这次的脚步声很重,像是有人拖着什么东西。陈默握紧青铜令牌,悄悄打开门缝查看,只见三叔公提着一个黑色的麻袋,正往老槐树的方向走去,麻袋里似乎有东西在蠕动。
他悄悄跟在后面,看到三叔公在槐树下挖了个坑,将麻袋埋了进去,然后用朱砂在地面画了个圈,嘴里念念有词。月光下,老人的侧脸显得格外陌生,嘴角甚至带着一丝诡异的笑容。
等三叔公离开后,陈默用铁锹挖出麻袋,打开一看,里面装着一只黑猫,眼睛圆睁,已经没了气息,脖子上挂着的红绳上拴着个小小的木牌,上面写着“替身”二字。
陈默的心脏狂跳起来,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三叔公总能提前知道怨魂的动向,为什么林慧会被怨气反噬——他们一直在用活物献祭!
他刚想把猫尸埋回去,却发现黑猫的爪子里攥着半张符纸,上面的字迹是父亲的!符纸上写着:“七月半换魂,需至亲之血,否则……”后面的字迹被血渍模糊了。
换魂?陈默突然想起父亲去世的日子正是七月半,难道父亲的死不是意外,而是被用来献祭的?他拿着符纸跑回房间,在父亲的笔记本里翻找,终于在最后一页看到一行被撕掉又粘好的字迹:“三叔公不对劲,他在练禁术,想用阿默的命……”
字迹戛然而止,后面沾着暗红色的血迹。陈默只觉得浑身冰冷,原来最大的危险不是红衣煞,而是一直保护他的三叔公!
这时,房门被轻轻推开,三叔公站在门口,手里握着桃木剑,脸上没有了往日的慈祥,眼神里满是疯狂:“阿默,别怪三叔公,只有用你的血完成换魂术,你父母的亡魂才能安息。”
林慧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手里拿着沾血的剪刀,脸色苍白:“对不起,我也是被逼的,他抓了我的孩子……”
陈默握紧青铜令牌,一步步后退,后背撞到了书架。书架上的旧书纷纷掉落,其中一本砸在地上,露出夹在里面的照片——那是年轻时的三叔公和红衣戏子的合影,两人笑得十分亲密。
“她是你妹妹?”陈默终于明白了所有的秘密,“你不是在镇压她,是在帮她复仇!”
三叔公的脸色变得狰狞:“是陈家毁了她!当年如果不是你爷爷逼她做替身,她根本不会死!我练禁术就是要让陈家断子绝孙!”他挥起桃木剑刺过来,剑身上的符纸燃烧着黑色的火焰。
陈默侧身躲过,青铜令牌撞上桃木剑,发出刺耳的响声。他抓起桌上的煤油灯扔过去,灯油泼在三叔公身上,林慧趁机点燃火折子:“阿默快跑!去西厢房拿镇魂镜!”
火光中,三叔公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渐渐化作黑烟。陈默按照林慧的指示冲进西厢房,在床底找到一面铜镜,镜面刻着镇魂纹,背面贴着父亲的符纸。
当他拿着铜镜出来时,院子里的老槐树正在剧烈摇晃,树洞里涌出黑色的雾气,雾气中隐约能看到无数张痛苦的脸。林慧跪在地上,用鲜血在画着什么,看到陈默后大喊:“照树干!那里是怨魂的根源!”
陈默举起铜镜,月光透过镜面反射在槐树干上,镇魂纹发出金光。黑色雾气发出痛苦的哀嚎,渐渐被金光驱散。树洞深处传来一声叹息,像是终于得到了解脱。
天亮时,一切终于平静下来。林慧虚弱地坐在地上,解释说三叔公确实是红衣戏子的哥哥,当年为了报仇故意入赘陈家,多年来一直暗中培养怨魂的力量。父亲发现真相后想阻止,却被他害死了。
“这些是你母亲留下的信。”林慧递来一个铁盒,“她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一天,让我在你成年后交给你。”
信里详细记录了陈家和戏班的恩怨,原来当年的红衣戏子并非被逼迫,而是自愿成为陈家的镇魂替身,却因爱生恨堕入邪道。母亲发现真相后一直想化解这段恩怨,可惜最终没能成功。
陈默将父母的骨灰合葬在老槐树下,墓碑上刻着“吾爱苏玥”和“慈父陈公”。他收拾好行李,准备离开这座充满伤痛的老宅。林慧要带着孩子回老家,临走前将镇魂镜交给了他:“这镜子能看到亡魂,或许你能看到他们。”
火车启动时,陈默拿出铜镜,镜面里映出父母的身影,他们笑着向他挥手,渐渐消失在远方。他合上铜镜,望着窗外飞逝的风景,知道这段被诅咒的过往终于可以落幕了。
但他没有看到,在他的行李箱里,那枚怀表的指针突然倒转,发出轻微的滴答声,像是某种倒计时重新开始。老宅的方向,一缕黑烟从槐树上缓缓升起,融入了灰蒙蒙的天空。
第六章:镜中倒影
离开老宅三个月后,陈默在城市里租了间公寓,重新回到学校完成学业。他把青铜令牌和镇魂镜锁在抽屉里,试图将那些恐怖的经历都尘封起来,像普通人一样生活。可每当深夜来临,耳边总会隐约响起老宅的挂钟声,指尖似乎还残留着朱砂的冰凉。
这天课后,陈默在图书馆查阅资料,无意间看到一本关于民俗学的书,里面提到“换魂术”的记载——这种禁术需要至亲的血脉作为媒介,若中途被打断,施术者的怨念会附着在媒介身上,伺机完成仪式。书里配着一幅插图,画着和三叔公相同的符咒,旁边标注着:“术败则怨生,镜中影相随。”
陈默的心猛地一沉,他想起离开老宅前,铜镜里父母的身影似乎有些模糊,当时只当是悲伤过度产生的错觉,现在看来或许另有隐情。他匆匆收拾好东西,一路快步走回公寓,总觉得身后有人跟着,回头却什么也没看到,只有自己的影子在路灯下拉得很长。
打开公寓门的瞬间,一股熟悉的檀香气息扑面而来,和老宅里的味道一模一样。陈默握紧口袋里的青铜令牌,小心翼翼地走进房间,发现抽屉被打开了,镇魂镜放在桌上,镜面正对着门口,里面映出的却不是他的身影,而是一个穿着红衣的女人。
他猛地回头,身后空无一人。再看向镜面,红衣女人已经消失了,镜中只有他自己苍白的脸。陈默拿起铜镜仔细查看,发现镜面边缘多了一道裂痕,像是被什么东西敲击过。裂痕里卡着一根黑色的长发,和老宅里的一模一样。
深夜,陈默被一阵细微的响声吵醒。他睁开眼,看到镇魂镜正放在床头柜上,镜面朝上,发出幽幽的绿光。他伸手去拿,指尖刚碰到镜面,就被一股力量吸住了,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镜面倒去。
恍惚中,他仿佛掉进了冰冷的水里,周围一片漆黑,只能听到无数人在耳边低语。当他挣扎着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正站在老宅的堂屋里,墙上的挂钟停在三点,灵位前的香燃得正旺,青烟在空气中凝成一个女人的形状。
“阿默,你回来了。”父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陈默回头,看到父亲穿着中山装,笑容温和,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爸?”陈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不是已经……”
“我一直在等你。”父亲的身影渐渐变得透明,“快离开这里,镜中世界是陷阱,它想让你永远留在这里。”
话音未落,堂屋的门突然关上,灵位前的香变成了黑色,青烟凝聚成三叔公的样子,狞笑着扑过来:“你逃不掉的!你的身体里有我的怨气,这里才是你的归宿!”
陈默转身就跑,却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堂屋中央,像是陷入了无尽的循环。他看到母亲从西厢房走出来,穿着旗袍,手里拿着糖糕:“阿默,过来吃点心,吃完妈妈给你讲故事。”她的笑容温柔,眼睛里却没有瞳孔。
“你不是我妈妈!”陈默举起青铜令牌,令牌发出红光,母亲的身影发出尖叫,化作黑烟。周围的景象开始扭曲,老宅的墙壁渗出黑色的粘液,挂钟的指针疯狂转动,发出刺耳的“滴答”声。
“找到你了。”红衣女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陈默猛地回头,看到红衣戏子站在镜子前,正对着镜中的他微笑。她的手穿过镜面,抓住了陈默的手腕,冰冷的触感让他浑身僵硬。
“放开我!”陈默用尽全力挣扎,青铜令牌的红光越来越亮,灼烧着红衣戏子的手。她发出惨叫,手被迫缩回镜中,但陈默的手腕上留下了五个青黑色的指印。
周围的景象开始崩塌,老宅在他眼前化作碎片。陈默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再次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躺在公寓的地板上,镇魂镜掉在旁边,镜面的裂痕更大了,里面隐约能看到老宅的影子。
他抬手看了看手腕,青黑色的指印清晰可见,像是刻在皮肤上一样。抽屉里的青铜令牌不知何时掉了出来,落在铜镜旁边,两者接触的地方冒出淡淡的黑烟。
第二天,陈默去医院检查手腕上的指印,医生说只是普通的淤青,开了些药膏就让他离开了。可药膏根本没用,指印不仅没有消退,反而越来越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皮肤下游动。
更可怕的是,他开始在镜子里看到奇怪的景象:洗手池的镜子里,有个黑影在他身后梳头;地铁车窗的倒影中,红衣女人正对着他微笑;甚至手机自拍时,照片里总会多出一只苍白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林慧打来电话时,陈默正对着镜子发呆。听到他的描述后,林慧的声音变得紧张:“你被怨魂缠上了!三叔公的禁术没完成,他的怨气附着在你身上,想通过镜子进入现实世界!”
“那该怎么办?”陈默看着镜中自己眼底的青黑,感到一阵绝望。
“去找玄通道长,他是你母亲的朋友,住在城郊的青云观。”林慧报出地址,“带上镇魂镜和令牌,只有他能帮你。”
挂掉电话后,陈默收拾好东西准备出发。出门前,他最后看了一眼镜子,发现镜中的自己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笑容,和红衣女人的笑容一模一样。
第七章:青云观异事
陈默按照地址找到青云观时,已是黄昏。道观藏在半山腰的竹林里,青瓦红墙隐在暮色中,门口的石狮子嘴角挂着可疑的红痕。一个穿着灰色道袍的小道童正在扫地,看到陈默后放下扫帚:“道长等你很久了。”
走进道观,一股混合着艾草和檀香的气息扑面而来,与老宅的味道相似却更清新。正厅里供奉着三清像,香炉里插着三炷香,青烟笔直上升,在神像前盘旋不散。一个须发皆白的老道坐在蒲团上,闭着眼睛打坐,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金光。
“道长。”陈默恭敬地行礼,将青铜令牌和镇魂镜放在桌上。
老道缓缓睁开眼,目光如炬,扫过陈默的手腕:“陈家后人?怨气缠身不浅啊。”他拿起铜镜仔细查看,眉头渐渐皱起,“这镜子被禁术污染,已成邪物,再用下去会被反噬。”
“那该怎么办?”陈默焦急地问道,手腕上的指印传来阵阵刺痛。
“解铃还须系铃人。”老道放下铜镜,“这怨气源于陈家与苏家的恩怨,要化解必须找到根源。你母亲当年留下的镇魂珠呢?”
陈默这才想起那颗失去光泽的镇魂珠还在行李箱里:“它已经变黑了,还能用吗?”
“珠子吸收了太多怨气,需要净化。”老道起身走向后殿,“跟我来。”
后殿是间炼丹房,炉火烧得正旺,架子上摆满了瓶瓶罐罐,其中一个黑色陶罐上贴着父亲的符纸。老道指着陶罐说:“这是你母亲寄放的东西,说等你遇到危难时再打开。”
陈默打开陶罐,里面装着一小撮头发和半块玉佩,玉佩上刻着“玥”字,正是母亲的名字。头发丝用红绳系着,散发着淡淡的冷香,和红衣女人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这是你母亲和红衣戏子的发丝。”老道解释道,“她们本是同父异母的姐妹,当年你母亲就是用自己的血混合发丝,才暂时压制住了戏子的怨气。”
陈默愣住了,这个秘密让他震惊不已:“她们是姐妹?那三叔公……”
“他不知道真相。”老道叹了口气,“你外公当年抛弃了戏子母女,她恨的其实是苏家,却把怨气撒在了陈家身上。你母亲一直想化解这段恩怨,可惜……”
老道将发丝和玉佩放入炼丹炉,又加入朱砂、糯米和镇魂珠:“今晚子时月圆,我会做法净化镇魂珠,到时你需要滴一滴血进去,以陈家血脉中和怨气。”他递给陈默一张符纸,“这是安神符,晚上睡觉贴在门上,能暂时阻挡怨魂。”
深夜,陈默躺在道观客房的床上,辗转难眠。手腕上的指印越来越烫,像是有火在烧。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光影中似乎有个红衣身影在晃动。
他想起老道的嘱咐,将安神符贴在门上。符纸刚贴上,就发出淡淡的金光,窗外的身影消失了,手腕的疼痛也减轻了些。陈默松了口气,渐渐进入梦乡。
梦中,他又回到了老宅的西厢房,母亲正坐在梳妆台前梳头,镜子里映出的却是红衣戏子的脸。“阿默,过来。”母亲笑着招手,手里拿着一把银钗,“妈妈给你梳头。”
陈默走过去,看到梳妆台上放着一张照片,是母亲和红衣戏子的合影,两人长得十分相似。“我们是姐妹。”母亲的声音变得阴森,“她恨我拥有一切,我也恨她毁了我的生活。”她突然转过身,脸变成了红衣戏子的样子,手里的银钗刺向陈默的眼睛。
“啊!”陈默猛地惊醒,发现自己坐在梳妆台前,手里握着一把银钗,镜子里映出的是红衣戏子的脸,正对着他微笑。
“你终于肯面对我了。”镜中的红衣戏子开口说话,声音和母亲一模一样,“我们本是一体,你母亲的血在你身体里,我的怨气也在,你逃不掉的。”
陈默扔掉银钗,想要逃跑,却发现双脚被头发缠住,头发从镜子里涌出来,将他紧紧包裹。他感到窒息,挣扎中摸到口袋里的青铜令牌,令牌发出红光,头发瞬间缩回镜子里。
第八章:血脉之缚
镜中的红衣戏子身影扭曲,尖叫声刺破寂静的客房。陈默趁机后退,后背重重撞在门板上,安神符的金光骤然亮起,将镜面与现实隔绝成两个世界。镜中的红衣戏子疯狂捶打着镜面,指节撞得发白,却始终无法穿透那层薄薄的符纸金光。
“她们本是同源血脉,怨气与亲情纠缠百年,哪是一张符纸能隔开的?”老道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伴随着拐杖敲击地面的“笃笃”声。陈默拉开门,看到老道手持桃木剑站在月光下,道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炼丹房的方向传来“轰隆”一声巨响,炉火烧得通红,红光映红了半边夜空。老道脸色一变:“不好!镇魂珠提前净化了!”
两人赶到炼丹房时,炉火已经窜到半人高,陶罐里的发丝正在燃烧,发出幽幽的绿光。镇魂珠悬浮在火焰中央,表面的黑斑正一点点褪去,露出里面温润的红色光泽。更诡异的是,玉佩上的“玥”字正在渗血,鲜血滴落在火焰中,激起一圈圈金色的涟漪。
“血脉感应被激活了!”老道将桃木剑插入炉底,“快滴血!现在是唯一能化解恩怨的机会!”
陈默咬破指尖,将血滴向镇魂珠。鲜血在空中化作一道红线,与玉佩渗出的血交融在一起,注入镇魂珠中。珠子瞬间爆发出刺眼的光芒,将整个炼丹房照得如同白昼。陈默在强光中看到两个模糊的身影:一个穿旗袍的女人抱着婴儿,另一个穿红衣的戏子站在她身后,两人的手缓缓握在一起。
光芒散去后,炉火渐渐熄灭,镇魂珠落在灰烬中,通体赤红,再无半点黑斑。玉佩静静躺在旁边,上面的血迹已经消失,“玥”字变得金光闪闪。老道捡起珠子和玉佩,递给陈默:“恩怨已了,她们终于和解了。”
陈默抚摸着温热的镇魂珠,手腕上的青黑指印正在消退,皮肤下的蠕动感也消失了。他想起梦中母亲和红衣戏子握手的画面,眼眶突然湿润——原来母亲一直想做的,不是镇压,而是和解。
回到客房后,陈默辗转难眠,将玉佩贴身收好。深夜,他做了个清晰的梦:母亲和红衣戏子坐在老槐树下喝茶,父亲站在旁边微笑着看她们,三叔公蹲在地上给黑猫喂食,阳光透过树叶洒在他们身上,温暖而安宁。
第二天清晨,陈默告别老道准备离开。老道将镇魂镜还给了他,镜面的裂痕已经消失,背面多了一行小字:“镜中无鬼,心中有鬼。”他还交给陈默一个锦囊:“若遇难解之事,打开它或许有答案。”
回到公寓后,生活渐渐恢复平静。陈默再也没在镜子里看到奇怪的影子,老宅的挂钟声也消失了。他将青铜令牌、镇魂珠和玉佩放在一个木盒里,藏在衣柜最深处,像是在埋葬一段沉重的过往。
直到半个月后的一天,陈默在整理父亲遗物时,发现笔记本最后一页粘着一张老照片。照片上是三个年轻男女:父亲穿着中山装,母亲穿着旗袍,旁边站着个穿红衣的年轻女子,眉眼间与母亲有七分相似,手里拿着一支银钗——正是红衣戏子年轻时的样子。三人站在老槐树下,笑得灿烂,背后的老宅门楣上挂着红绸,像是在办喜事。
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小字:“民国三十六年,与玥、红合影于陈家老宅。”
陈默的心猛地一颤,他终于明白所有的恩怨起源:母亲和红衣戏子确实是姐妹,当年她们同时爱上了父亲,戏子因爱生恨上吊自尽,母亲则带着愧疚嫁给父亲,最终被怨气缠身而死。父亲守着老宅,不是赎罪,而是在守护这段被诅咒的爱情。
他打开老道给的锦囊,里面是半张泛黄的戏票,上面印着“苏红”的名字——红衣戏子的真名。戏票背面用朱砂画着一个小小的笑脸,旁边写着:“下一世,做回姐妹。”
第九章:归乡之路
期末考试结束后,陈默收到林慧的电话,说老宅要拆迁了,问他要不要回去看看。挂掉电话后,他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突然无比想念老宅的雨巷和槐花香,决定回去做最后的告别。
再次踏上青石板路时,阳光正好,巷口的麻雀在枝头跳跃,与记忆中的阴雨绵绵截然不同。老宅的朱漆木门虚掩着,推开门,堂屋里的灵位已经撤去,墙上的全家福被擦拭得干干净净,照片里的人笑得格外清晰。
林慧正在院子里收拾东西,看到陈默后笑着迎上来:“你可算回来了,拆迁队明天就到了。”她指着墙角的木箱,“这些都是你父亲的书,我觉得或许对你有用。”
陈默打开木箱,里面是几本装订整齐的日记。他翻开第一本,里面记录着父亲年轻时的生活:和母亲在大学相遇的心动,第一次带母亲回老宅的紧张,得知红衣戏子是母亲妹妹时的震惊,戏子死后母亲的抑郁……字里行间充满了深情与无奈。
最后一篇日记写在父亲去世前一天:“阿默明天就回来了,我终于可以告诉他所有真相了。苏家姐妹的恩怨,陈家的责任,都该有个了结。镇魂珠已经备好,只要他能理解母亲的苦心……”
陈默的眼泪滴落在日记本上,晕开了墨迹。他终于明白父亲的良苦用心,那些被他误解为逃避的沉默,其实是最深沉的守护。
傍晚,陈默坐在老槐树下,看着夕阳染红天际。他从口袋里掏出玉佩和镇魂珠,放在掌心。微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像是有人在轻声哼唱童谣。他仿佛看到父母和红衣戏子的身影在树影中晃动,渐渐融入暮色。
“该走了。”林慧提着行李箱走过来说,“孩子们在车里等我呢。”她递给陈默一个布包,“这是三叔公留下的,说一定要亲手交给你。”
陈默打开布包,里面是一本线装书和一封信。书是《镇魂要术》的完整版,扉页上写着“陈家传人亲启”。信里是三叔公潦草的字迹:“阿默,对不起,我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你爷爷当年确实逼死了红儿,我练禁术是想复仇,却害了你父亲。这本书里有化解怨气的方法,也算我为陈家赎罪了。”
书的最后一页夹着一张药方,上面写着治疗抑郁的草药,旁边标注着:“玥儿常用,需静心熬制。”陈默突然想起母亲的“病逝”,原来她不是被怨魂害死,而是因抑郁自杀,父亲为了保护她的名誉,才编造了被怨魂缠上的谎言。
拆迁队的灯光在巷口亮起,陈默最后看了一眼老宅,将书和信收好。他走到老槐树下,将玉佩和镇魂珠埋在树洞里,就像母亲当年埋下长命锁一样。他相信,这些承载着爱恨的物件,会随着老树继续守护这片土地。
离开巷子时,陈默回头望了一眼,月光下的老宅安静而温暖,挂钟的滴答声隐约传来,像是在说再见。他知道,这段被碎忆缠绕的惊魂之旅,终于画上了句号。但那些关于爱与和解的记忆,会永远留在心底,温暖而明亮。
第十章:镜外余生
回到城市后,陈默将三叔公留下的《镇魂要术》捐赠给了民俗博物馆,只留下那本父亲的日记带在身边。他开始尝试着走出阴影,加入学校的摄影社团,用镜头记录生活中的温暖瞬间:巷口晒太阳的老人,街角嬉戏的孩童,雨后初晴的彩虹……那些曾经让他恐惧的阴影,渐渐被阳光驱散。
这天,陈默在整理摄影作品时,发现一张奇怪的照片:画面里是老宅的西厢房,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地板上,一个穿红衣的女子正坐在梳妆台前梳头,镜子里映出的却是母亲的笑脸。他明明记得拍摄时房间里空无一人,这张照片像是凭空出现在相机里的。
更诡异的是,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娟秀的字迹:“谢谢你,阿默。”
陈默的心猛地一颤,他拿出镇魂镜,镜面里映出自己的身影,身后站着两个模糊的女人轮廓,一个穿旗袍,一个穿红衣,两人都在对着他微笑。他放下镜子,眼眶湿润——原来她们一直都在,以另一种方式陪伴着他。
学期末的摄影展上,陈默展出了那张老宅的照片,标题叫《和解》。许多观众站在照片前久久不愿离去,有人说看到了亲情,有人说看到了救赎。一个白发老人走到陈默面前,递给他一张泛黄的戏票:“你拍的是陈家老宅吧?我小时候在那里看过苏红的戏,她是个可怜的姑娘。”
老人告诉陈默,苏红当年是红极一时的旦角,为了反抗戏班班主的逼迫才逃到陈家老宅,和母亲苏玥相认后本想重新开始,却被暗恋她的三叔公误会与父亲有染,才一时想不开上了吊。“她死前说,最对不起的是姐姐。”老人叹息着说,“如果当年有人肯听她解释……”
陈默终于拼凑出完整的真相,所有的怨恨都源于误解,所有的悲剧都始于沉默。他想起父亲日记里的话:“沟通才是最好的镇魂符。”
毕业后,陈默成为一名民俗摄影师,走遍各地记录传统故事。他再也没遇到过灵异事件,但总会随身携带那枚母亲的玉佩,玉佩的温润总能在他迷茫时给予力量。
一年后,陈默收到博物馆的电话,说《镇魂要术》的夹层里发现了一封信。他赶到博物馆,看到信纸上是母亲熟悉的字迹:“阿默,当你看到这封信时,妈妈应该已经去了很远的地方。不要害怕鬼魂,它们只是困在执念里的可怜人。真正的勇气不是对抗,而是理解。就像老槐树永远记得春天,妈妈永远记得爱你。”
信的末尾画着一个小小的笑脸,旁边粘着一根红色的丝线,和陈默埋在树洞里的红绳一模一样。
陈默走出博物馆,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他抬头望向天空,云朵的形状像极了老宅的轮廓。他知道,那些破碎的记忆不会消失,但它们不再是惊魂的噩梦,而是温暖的牵挂。就像老槐树会记得每一片落叶,他也会记得每一个爱过他的人,带着这份记忆,勇敢地走向余生。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