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寒风如刀,刮过刚刚平整的土地,卷起漫天雪沫。
许楚骁站在一处高地上,望着下方绵延数里、热火朝天的工地,眉头紧锁。
三天前,他做出了一个几乎不可能的决定——在严寒的冬季,铺设一条从青峪关直达临潢府的百里轨道,用蒸汽机车运送援兵。
“将军,各营指挥使已到齐。”亲兵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许楚骁转身走向临时搭建的帅帐,黑色大氅在风中猎猎作响。
帐内,十余名将领肃立待命,脸上都带着疑虑和不解。
“诸位,”许楚骁开门见山,手指点向沙盘上的一条虚线,“平西王主力正在猛攻临潢府,守军最多只能支撑五日。常规行军至少需要七日,等我们赶到,城必破。”
他目光扫过众将:“为今之计,唯有开辟新路,三日之内铺设百里轨道,以蒸汽机车运兵,朝发夕至。”
帐内一片哗然。
“将军,这不可能!”工兵指挥使首先反对,“天寒地冻,土地坚硬如铁,三日百里?即便是夏季也难完成!”
粮草官也皱眉道:“蒸汽机车所需煤炭和水如何解决?北境严寒,机车锅炉易冻裂,风险太大!”
老将林远沉吟道:“将军,此举太过冒险。若轨道未成,又耽误行军时间,恐两头落空。”
许楚骁平静地听着反对意见,待众人稍静,才缓缓开口:“诸位所言,我岂能不知?但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
他走到帐中央,目光如炬:“土地坚硬,我已命人研制特制破土工具,并以火烤地面软化冻土。煤炭和水源,沿线已设十二个补给点,随时供应。机车防冻,工匠已改进锅炉保温装置。”
众将面面相觑,仍存疑虑。
许楚骁声音提高:“临潢府若破,平西王便可长驱直入,直逼京城!届时我等皆成亡国之将!今日冒险,为的不是一战一役,而是天下存亡!”
他拔出佩剑,插在沙盘上:“我意已决!各营立即行动,违令者,军法处置!”
众将肃然,齐声应诺:“遵命!”
工程在漫天风雪中展开。
两万士兵分成三班,昼夜不停地施工。
许楚骁亲临一线,与士兵同甘共苦。
“将军,这段路基冻土太硬,铁镐难入!”工兵校尉满头大汗地报告。
许楚骁蹲下身,用手触摸冰冷的地面,略一思索:“取火油来,集中烧化表层冻土,分层破之。”
又一段路基因坡度太大,机车难以爬升。
“改变路线,绕行二里,避开陡坡。”许楚骁果断决策,“时间紧迫,但不能以安全为代价。”
夜幕降临,工地燃起无数火把,宛如一条火龙在雪原上蜿蜒。
许楚骁巡视各段,不时亲自上手操作工具,鼓舞士气。
“弟兄们!临潢府的同袍正在苦战,等待援军!我们早一刻完工,就能多救一人!”他的声音在寒风中传开,士兵们倍受鼓舞,更加卖力工作。
顾清风跟在许楚骁身边,低声道:“将军,如此强度,士兵们恐难支撑三日。”
许楚骁望着那些在严寒中奋力工作的身影,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很快坚定起来:“已无退路。告诉炊事营,肉食管够,热汤随时供应。工程完成,我亲自为将士们请供!”
第二日中午,意外发生。
一段刚刚铺好的轨道因地基不稳,发生塌陷,十余名士兵被埋。
“救人!”许楚骁第一时间赶到现场,亲自徒手挖掘。
将士们见状,无不感动,更加奋力工作。
被救出的士兵中,有一人伤势较重。军医摇头:“需要静养,不能再参与工程。”
许楚骁脱下自己的大氅盖在伤兵身上:“好好休息,你已尽忠职守。”转身下令,“增调预备队,补上空缺!”
工程继续推进。许楚骁三天三夜未合眼,眼中布满血丝,但仍坚持在一线指挥。
将士们见主帅如此,无不感奋,士气高涨。
第三日黄昏,最后一根枕木铺设完成,百里轨道宛如一条黑色长龙,蜿蜒在雪原之上。
“成功了!我们成功了!”欢呼声响彻原野,许多士兵激动得相拥而泣。
许楚骁站在轨道起点,望着延伸至远方的轨道,眼中终于露出一丝欣慰。
但他知道,这只是第一步。
“蒸汽机车准备如何?”他问早已候命的机车队长。
“三台机车已检修完毕,煤炭和水已装满,随时可出发!”
许楚骁点头:“全军整装,子时登车,拂晓出发!”
深夜,许楚骁终于得以短暂休息。但他刚合眼,就被急报惊醒。
“将军!探马来报,平西王得知我军动向,已派兵前来破坏轨道!”
许楚骁猛地起身:“何处?”
“黑风峡一段,距此约三十里。”
许楚骁略一思索,冷笑:“果然选择最险要处。
传令韩擎,率骑兵连夜赶往黑风峡,埋伏两侧。我要让叛军有来无回!”
他又唤来亲兵:“通知机车队,提前出发!拂晓前必须通过黑风峡!”
军令传下,大军迅速行动。
韩擎率三千精骑冒着风雪疾驰,提前赶到黑风峡设伏。
果然,不久后一队叛军悄悄摸来,正准备破坏轨道,就被四面八方的箭雨射得措手不及。
“一个不留!”韩擎冷声下令。这场小规模战斗很快结束,叛军全军覆没。
与此同时,许楚骁已率主力开始登车。
三台蒸汽机车喷吐着浓浓白烟,在寒夜里格外醒目。
每台机车后拉着二十节车厢,载满了全副武装的士兵。
“将军,所有人员装备已登车。”副将报告。
许楚骁抬手看天:“出发!”
汽笛长鸣,车轮缓缓转动,沿着新铺的轨道向临潢府方向驶去。
许楚骁站在首车驾驶室,望着前方被车灯照亮的轨道,面色凝重。
“车速如何?”他问机车长。
“满载情况下,时速可达三十里。预计四个时辰可抵达临潢府。”
许楚骁计算着时间:“拂晓出发,午前可达。希望还来得及...”
机车轰鸣着前进,车厢内士兵们抓紧时间休息。
许楚骁却毫无睡意,仔细查看沿途地图。
“将军,过了前面弯道就是黑风峡了。”机车长提醒道。
许楚骁点头:“减速慢行,注意警戒。”
列车缓缓通过黑风峡,许楚骁看到路边尚未清理的叛军尸体,心中稍安。
韩擎已完成任务。
然而就在这时,前方突然传来爆炸声!
“怎么回事?”许楚骁急问。
探马飞驰来报:“将军,前方轨道被破坏!有埋伏!”
许楚骁心中一沉,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平西王果然不止派了一路兵马。
“停车!”他果断下令,“全军戒备!工兵营立即抢修轨道!”
列车停下,士兵们迅速下车列阵。
许楚骁登高望远,只见前方约里许处轨道被炸毁一段,两侧山坡上隐约可见叛军旗帜。
“将军,怎么办?若绕道而行,至少耽误半日。”副将焦急道。
许楚骁冷静观察地形,忽然道:“叛军不多,只是疑兵。他们的目的是拖延时间。”
他当即下令:“韩擎,率骑兵从两侧包抄,清除叛军。工兵营,我给你们一个时辰,必须修复轨道!”
“一个时辰?”工兵指挥面露难色,“那段破坏严重,至少需要三个时辰!”
许楚骁眼神锐利:“没有三个时辰!一个时辰修不好,军法处置!”
军令如山,工兵营拼命抢修。
韩擎率骑兵与叛军交战,果然发现只是小股部队,很快被清除。
然而轨道修复却比预想的困难。严寒中,材料脆硬,施工难度极大。一个时辰将至,仍有大半未完成。
“将军,实在完成不了...”工兵指挥跪地请罪。
许楚骁看着远方渐亮的天色,心知每耽误一刻,临潢府就多一分危险。
他忽然问:“损坏段有多长?”
“约...约三十丈。”
许楚骁沉思片刻,忽然道:“不必完全修复。铺设临时便道,能让列车通过即可。”
“便道?可机车沉重,便道难以承重...”
“减速慢行,应该可以通过。”许楚骁决断,“立即行动!”
工兵营改变策略,不再追求完美修复,而是铺设简易通道。
又过半个时辰,临时通道终于完成。
“全军登车!慢速通过!”许楚骁下令。
列车缓缓启动,以极慢的速度通过临时便道。
车轮轧过简易轨道,发出吱呀声响,每个人心都提到嗓子眼。
终于,最后一节车厢安全通过,全军欢呼!
“全速前进!”许楚骁下令,心中稍安。
然而就在这时,前方又出现意外——一座桥梁被叛军破坏,无法通行!
“该死!”许楚骁罕见地咒骂出声,“平西王果然狡猾!”
眼前桥梁断口足有数丈宽,无法简单修复。
绕行更无可能,因桥梁建在峡谷之上。
众将面面相觑,不知所措。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临潢府危在旦夕。
许楚骁冷静观察断桥情况,忽然问机车长:“列车最快速度是多少?”
“满载情况下,时速最高可达三十五里。”
“空车呢?”
“可达四十余里。”
许楚骁眼睛一亮:“若从断桥处飞跃,需要多少速度?”
全场震惊!将军竟要飞车跃桥!
机车长结结巴巴道:“这...这从未试过...但理论上,若速度足够,或许可以...”
许楚骁当即决断:“将所有车厢解挂,只留机车!所有士兵下车,轻装徒步前进!机车飞跃断桥后,再返回接应!”
众将目瞪口呆。这计划太过疯狂,但似乎是唯一的选择。
“将军,太危险了!您不能亲自冒险!”众将劝阻。
许楚骁坚定道:“我亲自驾驶!不必多言,立即执行!”
军令如山,士兵们迅速解挂车厢,只留首车。许楚骁登上驾驶室,亲自操纵机车。
“将军,需要极高的速度,但桥头到断口距离有限,加速时间不足。”机车长担忧道。
许楚骁观察地形,忽然道:“反向行驶二里,然后全速前进!”
机车反向行驶一段距离,然后转为全速前进。
蒸汽机车轰鸣着加速,如脱缰野马冲向断桥!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这惊心动魄的一幕。
机车越来越快,在断桥前达到极限速度,然后——飞跃而出!
时间仿佛静止,机车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重重落在对岸轨道上,发出震耳欲聋的撞击声!
成功了!全军欢呼!
许楚骁从驾驶室走出,虽有些踉跄,但毫发无伤。
他立即指挥对岸工兵营修复桥梁,同时机车返回接应士兵。
如此往返数次,终于将所有士兵和装备运过对岸。
虽然耽误了两个时辰,但总算没有前功尽弃。
“全军全速前进!”许楚骁再次下令。
列车轰鸣着驶向临潢府。
临潢府城外,平西王大军正在发动最后的总攻。
吴靖立马上坡,望着摇摇欲坠的城池,面露得意:“今日必破此城!传令,先入城者,赏金千两,封万户侯!”
叛军如潮水般涌向城墙,守军死伤惨重,眼看就要支撑不住。
就在这时,远方传来悠长的汽笛声!紧接着,大地开始震动,仿佛有巨兽奔腾而来!
“那是什么?”叛军惊恐地望着远方出现的钢铁巨兽。
蒸汽机车如天神下凡,冲破晨雾,直冲战场!
车头上,“许”字大旗迎风招展!
“许楚骁!是许楚骁!”叛军惊呼,阵脚大乱。
吴靖目瞪口呆:“不可能!他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到了?”
列车尚未停稳,车厢门已打开,北境精锐如猛虎下山,直扑叛军侧翼!
许楚骁一马当先,长剑所指,所向披靡:“北境儿郎们!杀!”
守军见援兵到来,士气大振,开城出击。
叛军腹背受敌,顿时溃不成军。
吴靖见大势已去,只得下令退兵。
平西王大军丢盔弃甲,狼狈逃窜。
临潢府之围遂解。
是夜,临潢府内欢庆胜利。
许楚骁却无暇休息,立即整军布防,以防平西王反扑。
“将军神机妙算,三日铺轨百里,飞车驰援,真乃神人也!”守将激动不已。
许楚骁摇头:“侥幸而已。若非将士用命,岂能成功?”
他巡视城防,慰问伤兵,直到深夜才得以休息。
然而刚回营帐,顾清风便匆匆而来,面色凝重:“将军,京中密报。”
许楚骁拆开密信,脸色渐渐阴沉。信中报告,太子听信谗言,已派钦差前来“犒军”,实为调查许楚骁“专权跋扈”之事。
“鸟尽弓藏啊...”许楚骁长叹一声,眼中闪过一丝悲凉。
顾清风低声道:“更可怕的是,下官发现'幽冥司'似乎与钦差有牵连。此次调查,恐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许楚骁默然良久,忽然道:“看来,是时候会会这些藏在暗处的老鼠了。”
他望向京城方向,目光渐冷:“传令下去,全军戒备,没有我的手令,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入军营。”
“将军是要...”
“既然他们想玩,那我就陪他们玩玩。”许楚骁嘴角勾起一丝冷笑,“看看究竟是谁,笑到最后。”
营外,北风呼啸,仿佛预示着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临潢府解围的欢庆尚未散去,北境的严寒却已再度笼罩这座刚经历战火洗礼的城池。
许楚骁站在城墙上,望着远方平西王败军撤退时留下的狼藉,眉头深锁。
胜利的喜悦很快被现实冲淡——城中粮草仅够十日之用,伤兵满营,而朝廷的补给却迟迟未至。
“将军,京城来的钦差已到府外,称奉旨犒军。”亲兵的声音打断了许楚骁的思绪。
许楚骁眼中闪过一丝冷光:“终于来了。请钦差到议事厅,召集众将相迎。”
他特意换上正式朝服,佩剑悬腰,以示对朝廷使臣的尊重。
但心中却警铃大作——这场“犒军”,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议事厅内,炭火烧得正旺,却驱不散空气中的凝重。
钦差大臣周廷尉在侍卫簇拥下昂然而入,身后跟着数名文官和锦衣卫。
许楚骁注意到,那些锦衣卫的目光不停扫视厅内各处,仿佛在寻找什么。
“许将军守城有功,太子殿下特命下官前来犒劳三军。”周廷尉笑容可掬,但眼底却无半分暖意,“来人,将赏赐抬上来!”
箱笼鱼贯而入,绫罗绸缎、金银珠宝琳琅满目。
众将面色稍缓,但许楚骁心中却更加警惕——犒军何需如此阵仗?
果然,犒赏完毕后,周廷尉话锋一转:“将军用兵如神,三日铺轨百里,飞车驰援,真乃神人也。不知将军是如何完成这等奇迹的?”
许楚骁平静道:“全赖将士用命,天佑大胤。”
周廷尉笑道:“将军过谦了。如此壮举,当详载史册。不知将军可有机车图纸、工程记录可供一观?下官回京后也好向太子殿下详细禀报。”
许楚骁心中冷笑,果然来了。他面色不变:“战时匆忙,未及详细记录。待日后整理完毕,定当呈报朝廷。”
周廷尉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仍不放弃:“听说将军改良了蒸汽机车,速度远超常例。不知可否让随行工匠观摩学习?”
许楚骁正要回绝,顾清风忽然插话:“大人远道而来,想必疲乏。不如先歇息片刻,这些技术之事,容后再议。”
周廷尉瞥了顾清风一眼,似有不悦,但终究点头:“也好。那就叨扰将军了。”
许楚骁安排钦差一行住进城中最好的宅院,暗中却下令加强戒备,特别是机车工坊和图纸库房。
深夜,许楚骁秘密召见顾清风。
“先生白日为何阻止我回绝周廷尉?”许楚骁问道。
顾清风低声道:“周廷尉明显是来找茬的,将军若直接回绝,反而显得心中有鬼。不如虚与委蛇,看看他们究竟想做什么。”
许楚骁点头:“先生认为,他们所谓'观摩学习',实为窃取机密?”
“不止如此。”顾清风神色凝重,“下官观察周廷尉随行人员中,有几人根本不像文官或工匠,行动举止倒像是...特务之流。”
许楚骁眼神一凛:“幽冥司的人?”
“极有可能。”顾清风点头,“他们表面上是来犒军,实则是来查探将军的虚实,甚至可能寻找构陷的借口。”
许楚骁冷笑:“那就让他们查。我倒要看看,他们能玩出什么花样。”
然而事情的发展超出预料。
次日清晨,许楚骁尚未起身,就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将军!不好了!钦差周大人昨夜遇刺身亡!”
许楚骁猛地坐起,心中警铃大作:“什么时候的事?现场如何?”
“昨夜子时左右发现的。周大人喉部中剑,一剑毙命。现场...现场留有将军的佩剑!”
许楚骁如遭雷击,顿时明白自己落入了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
议事厅内,气氛凝重如铁。
周廷尉的尸体已被安置在厅中央,喉部剑伤触目惊心。
一柄镶宝石的佩剑放在一旁,剑鞘上清晰刻着“许”字。
周廷尉的副手王御史面色铁青:“许将军,此事你作何解释?”
众将面面相觑,都不敢相信眼前所见。许楚骁的佩剑为何会在命案现场?
许楚骁冷静异常:“本将军昨夜一直在房中休息,亲兵可作证。佩剑三日前就已遗失,不知为何会出现在此。”
王御史冷笑:“遗失?如此重要的佩剑,将军竟会遗失?
况且亲兵作证,恐怕难以服众吧?”
许楚骁目光如刀:“王御史这是认定本将军是凶手了?”
“下官不敢。”王御史嘴上说着不敢,语气却咄咄逼人,“但凶器确是将军佩剑,将军又无法证明昨夜行踪。按律,将军至少应是重要嫌犯,当暂停兵权,接受调查。”
众将哗然。韩擎怒道:“荒谬!将军刚解临潢之围,立下大功,怎会刺杀钦差?这分明是陷害!”
林远也道:“正值战时,岂能临阵易将?此事定有蹊跷,当从长计议。”
王御史却坚持:“律法如山,岂能因功废法?若将军问心无愧,更应接受调查以证清白。”
许楚骁冷眼看着这场闹剧,心知这是幽冥司的毒计。
暂停他的兵权,无非是为平西王反扑创造条件。
“本将军可以接受调查。”许楚骁忽然道,“但调查期间,兵权暂由副将韩擎代理,而非交予朝廷使者。这是军规,想必王御史不会不知?”
王御史面色微变,显然没料到许楚骁如此反应。
他强自镇定:“既然将军同意调查,那就请交出虎符,在府中暂居,不得外出。”
许楚骁冷笑:“虎符乃调兵之凭,岂能轻易交出?王御史如此急切,莫非另有所图?”
双方僵持不下,气氛紧张如弦。
就在这时,一名锦衣卫匆匆进来,在王御史耳边低语几句。
王御史面色顿变,惊疑不定地看了许楚骁一眼。
“将军...方才得到消息,平西王大军去而复返,已到城外三十里处!”
众将震惊。许楚骁却心中雪亮——这一切都是算计好的。
刺杀钦差,构陷于他,同时平西王反扑,趁军中无主时一举破城。
好毒的计策!
许楚骁当机立断:“大敌当前,本将军暂领兵权退敌。待战事平息,再行调查。王御史可有异议?”
王御史在众将怒视下,只得悻悻同意。
许楚骁立即部署城防,亲自指挥守城。
平西王大军果然很快兵临城下,发起了猛烈攻击。
战事激烈,许楚骁无暇他顾,全心投入守城。
然而他心中明白,背后的刀子比前方的敌人更加危险。
是夜,许楚骁密召顾清风。
“先生,调查可有进展?”
顾清风神色凝重:“下官暗中查访,发现几个疑点。第一,周廷尉喉部剑伤确是将军佩剑所致,但伤口角度刁钻,非惯用右手之人所为。将均是右利手,若真是将军刺杀,伤口不应如此。”
许楚骁眼中一亮:“好!还有其他吗?”
“第二,下官检查过将军佩剑,发现剑柄上有微量迷香残留。凶手可能是先迷晕周廷尉,再下杀手。”
“第三,”顾清风声音更低,“下官发现王御史的一名随从行踪可疑,昨夜曾秘密外出。跟踪后发现,他与城中一名妓女私会。而那妓女...疑似平西王细作!”
许楚骁猛地起身:“果然有内奸!能拿到证据吗?”
顾清风摇头:“那人很谨慎,暂时拿不到实证。但下官已派人监视,若有异动,必能抓获。”
许楚骁沉吟片刻:“看来,幽冥司与平西王确有勾结。这次刺杀,恐怕是为了制造混乱,助平西王破城。”
顾清风点头:“正是。将军,当务之急是找出真凶,洗清嫌疑。否则即便打退平西王,将军也难逃罪责。”
许楚骁冷笑:“他们既然设下此局,必还有后手。先生继续暗中调查,我自有计较。”
接下来的三天,许楚骁一边指挥守城,一边暗中布局。
平西王攻势猛烈,但临潢府守军同仇敌忾,竟然顶住了进攻。
第四天深夜,顾清风匆匆来报:“将军,有发现了!那名可疑随从今夜再次外出,与人在城西土地庙密会。韩将军已带人埋伏四周,只待信号抓人。”
许楚骁眼中闪过锐光:“好!我亲自去!”
城西土地庙荒废已久,在夜色中更显阴森。
许楚骁潜伏在庙外,看着那个可疑随从溜进庙中。
不久,另一个黑影也悄然潜入。
就在两人密谈时,许楚骁一声令下,伏兵四出,将土地庙团团围住。
“不好!中计了!”庙内人惊呼,试图反抗,但很快被制服。
许楚骁步入庙中,看清另一人的面容时,不禁震惊——竟是王御史的一名亲信文书!
“赵文书?果然是你!”许楚骁冷声道。
那赵文书面如死灰,却仍强自镇定:“将军这是何意?下官只是夜巡至此...”
许楚骁不等他说完,直接搜身,果然从他怀中搜出一封密信和一小包迷香。
“迷香与周大人喉部残留一致。密信笔迹也与现场留下的伪书相同。你还有何话说?”
赵文书瘫软在地,面无人色。
经连夜审讯,赵文书终于招供:他是幽冥司成员,奉命刺杀周廷尉并栽赃许楚骁,制造混乱,助平西王破城。
“王御史可知情?”许楚骁厉声问。
赵文书犹豫片刻,终于点头:“王大人也是幽冥司的人,此次前来,表面犒军,实为夺取兵权。”
许楚骁心中骇然。幽冥司的渗透竟如此之深,连朝廷钦差都是他们的人!
就在这时,城外突然杀声震天。亲兵急报:“将军!平西王发动夜袭,攻势猛烈!东门告急!”
许楚骁心知这是幽冥司的最后一搏——若城破,所有证据都将湮灭。
他立即下令:“将赵文书押入大牢,严加看管!众将随我上城退敌!”
临潢府攻防战达到白热化。平西王似乎得到城内消息,知道阴谋败露,发动全力进攻,企图做最后一搏。
许楚骁亲临东门指挥,血战一夜,终于打退叛军。
平西王见大势已去,只得再次退兵。
天亮时分,许楚骁回到府中,却得惊人消息——赵文书在狱中自尽身亡!
“怎么可能?”许楚骁又惊又怒,“不是严加看管吗?”
狱卒战战兢兢:“将军,我等寸步不离,但赵文书突然口吐黑血,倒地身亡。
疑似...疑似早已服毒。”
许楚骁心中一沉。唯一的人证死了,线索又断了。
更糟糕的是,王御史得知赵文书死讯后,立即发难,指责许楚骁“杀人灭口”,要求立即交出兵权,接受调查。
军中分为两派,一派支持许楚骁,一派怀疑真凶是否确系他人。
军心浮动,危机四伏。
许楚骁面临艰难抉择:若交出兵权,平西王必卷土重来,临潢府难保;若不交兵权,则坐实“拥兵自重”的罪名,正中幽冥司下怀。
是夜,许楚骁独坐帐中,望着跳动的烛火,心中涌起深深的无力感。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战场上的敌人看得见摸得着,背后的阴谋却如蛛网般难以捉摸。
“幽冥司...你们究竟是谁?”他低声自语,眼中却燃起不屈的火焰,“但无论你们多么狡猾,我都一定会将你们揪出来!”
他唤来亲信,密令道:“立即前往京城,将这封密信亲手交到太子手中。
记住,宁可毁信,不可落入他人之手!”
“遵命!”
亲信离去后,许楚骁走出营帐,仰望星空。北境的夜空清澈如洗,繁星点点,却照不亮人世间的阴谋诡计。
他知道,这场斗争远未结束。而更大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