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深山晨雾浓得像化不开的墨,青娘勒住马缰绳,望着眼前蜿蜒曲折的山路,眉头微微蹙起。路面铺满了厚厚的落叶,被昨夜的秋雨浸得湿滑,马蹄踩上去时不时打滑,稍不留意就可能坠入旁边的深谷。身后,染坊的伙计们推着载满设备和样品的木车,车轮碾过落叶的声响在寂静的山林中格外清晰,却也透着几分艰难。
“大家慢些走,注意脚下!”沈行舟从队伍后方赶上来,手中握着一根树枝,时不时拨开路边的荆棘,“这山路比咱们预想的还要难走,按这个速度,怕是要天黑才能到云溪班所在的山谷。”
温景然也骑着马跟在青娘身边,他从药箱里取出几块干净的麻布,递给伙计们:“把麻布绑在车轮上,能增加摩擦力,避免打滑。另外,大家要是觉得头晕或者脚软,就跟我说,我这里有提神的草药。”
伙计们立刻照做,将麻布撕成条绑在车轮上,果然比之前稳了许多。青娘看着众人忙碌的身影,心中满是感激——自启程前往云溪班,沈行舟始终在前方探路,温景然则细心照料着每个人的身体,伙计们也毫无怨言,就算再苦再累,也没人说过一句抱怨的话。
行至半山腰时,山路突然变得陡峭起来,木车根本无法推行。阿木和几名年轻的伙计试图合力将木车抬上去,却因路面湿滑,刚抬起没走几步,木车就开始倾斜,车上的燃料桶险些滚落。
“快放下!别硬来!”青娘连忙喊道,上前扶住倾斜的木车,“这样抬太危险了,咱们得想别的办法。”
沈行舟环顾四周,目光落在旁边一棵粗壮的古树身上:“我有个主意,咱们可以用绳索把木车绑在树干上,再用人力慢慢将木车拉上去,这样既稳当又安全。”
温景然也补充道:“我可以先爬上山顶,在上面固定一个木桩,再把绳索拉上去,这样大家拉车时更省力。”
说干就干,温景然身手敏捷地爬上山顶,固定好木桩后,将绳索扔了下来。沈行舟和伙计们则将绳索牢牢地绑在木车上,再分成两组,一组在前方拉,一组在后方推,青娘则站在旁边指挥,确保木车不会偏离路线。
汗水顺着每个人的脸颊滑落,浸湿了衣衫,却没人停下手中的动作。阿木的手上磨出了水泡,他咬着牙,用布包裹住伤口,继续用力拉绳;阿春的鞋子被荆棘划破,脚也渗出了血,她却只是简单地包扎了一下,依旧在后方奋力推车。
“再加把劲!马上就到山顶了!”沈行舟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却依旧充满力量。在众人的齐心协力下,木车终于被拉上了山顶,当最后一桶燃料被稳稳地放在地上时,所有人都忍不住松了口气,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
青娘走到众人身边,递过温景然准备好的草药茶:“大家辛苦了,喝点茶歇会儿。咱们能克服这么难走的山路,就没有什么能难倒咱们的。”
歇了大约半个时辰,众人继续赶路。下山的路虽然依旧难走,但有了之前的经验,大家走得格外小心。傍晚时分,远处终于传来了隐约的唱腔和乐器声,沈行舟指着前方的山谷:“看!那就是云溪班所在的地方!”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山谷中炊烟袅袅,几顶蓝色的帐篷错落有致地分布在溪流边,帐篷外晾晒着几件色彩暗沉的戏服,虽然老旧,却透着几分生活的气息。
“终于到了!”阿木兴奋地喊道,疲惫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青娘却没有立刻下令前进,而是对众人说:“咱们先在这里整理一下,把样品布帛拿出来,再把身上的灰尘拍干净。云溪班是咱们重要的潜在合作伙伴,咱们要以最好的状态去见他们,展现咱们流动染坊的专业与成意。”
伙计们立刻行动起来,整理样品的整理样品,打扫卫生的打扫卫生,青娘则和沈行舟、温景然一起,再次检查了一遍戏服样品——大红、明黄、宝蓝三色布帛在夕阳的映照下,泛着鲜亮的光泽,那是用山泉活水和优质草木染料精心染制而成的,每一寸布帛都透着精致与用心。
一切准备就绪后,青娘带着沈行舟、温景然和两名伙计,捧着样品布帛,朝着云溪班的帐篷走去。刚走到帐篷门口,就见一位身着灰色长衫的中年男子迎了上来,他面容清瘦,眼神却透着几分锐利,正是云溪班的班主柳长风。
“诸位是?”柳班主打量着青娘一行人,语气中带着几分警惕——深山之中很少有外人来,更何况是带着布帛的陌生人。
青娘连忙拱手行礼,语气诚恳:“柳班主您好,我们是来自城隍庙前的流动染坊,我叫青娘。之前听闻贵班正在寻找能染制戏服的染坊,特意带着样品前来,希望能有机会与贵班合作。”
柳班主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恢复了警惕:“流动染坊?我倒是第一次听说。戏服对染布的要求极高,不仅要色彩鲜亮,还要耐洗耐穿,你们的染布真的能满足这些要求吗?”
沈行舟上前一步,将手中的样品布帛递过去:“柳班主可以亲自检验。这些样品是我们用深山的山泉活水和纯天然草木染料染制而成的,色彩鲜亮且牢度高,就算洗十几次,也不会轻易褪色。而且我们还可以根据贵班的需求,定制任何颜色的布帛。”
柳班主接过样品布帛,指尖拂过布面,感受着细腻的质地,又将布帛放在阳光下仔细查看,眼中的警惕渐渐消散,多了几分惊讶:“这布的品质确实不错,比我们之前用的染布好太多了。只是……你们为什么愿意千里迢迢来这深山之中,与我们这样一个小戏班合作?”
青娘微微一笑,说道:“柳班主,我们看重的不仅是眼前的合作,更是贵班的潜力。云溪班的唱腔和演技在江湖上颇有口碑,只是因为戏服老旧才难以吸引观众。若是我们能为贵班染制出鲜亮的戏服,相信贵班的演出定会更受欢迎。而且我们流动染坊也希望能借助贵班的巡演,将我们的染布技艺传播到更多地方,这对我们双方来说,都是互利共赢的好事。”
柳班主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动容。他望着青娘一行人风尘仆仆的模样,又看了看手中品质上乘的样品布帛,心中明白,眼前这些人是带着诚意来的。他沉吟片刻,说道:“既然你们如此有诚意,那我就给你们一个机会。明日我会让戏班的人拿出几件旧戏服,你们先试着染制一件,若是效果好,咱们再谈后续的合作。”
青娘心中一喜,连忙说道:“多谢柳班主!我们定会全力以赴,不会让您失望!”
夕阳西下,山谷中的炊烟渐渐散去,云溪班的唱腔也停了下来。青娘一行人在柳班主的安排下,在帐篷旁边搭起了临时的营地,伙计们开始整理染坊设备,准备明日的试染。
青娘坐在溪边,望着潺潺流淌的溪水,心中满是感慨。她知道,虽然暂时获得了试染的机会,但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戏服染制的要求远比普通染布高,容不得半点差错。但她更相信,只要他们坚守品质、付出诚意,就一定能赢得云溪班的信任,达成合作。
沈行舟和温景然走到青娘身边,三人望着远处渐渐亮起的灯火,脸上都露出了坚定的笑容。深山的路虽然艰难,但只要他们携手同心,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云溪班的合作虽然充满挑战,但只要他们付出诚意,就一定能收获信任。而这段艰难却充满希望的深山之旅,也将成为他们流动染坊江湖之路上,又一段难忘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