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传旨太监,青娘将圣旨妥帖收好,第一时间便往街对面的“听松茶庄”去了。沈行舟刚把新到的碧螺春摆上货架,见她神色凝重地进来,便知是为皇家订单的事,当即屏退伙计,引她到内堂坐下。
“圣旨内容我大致听说了,”沈行舟给她倒了杯热茶,语气沉稳,“我托在尚衣局当差的远房亲戚打听了,这次公主嫁妆用布的标准,比去年太子大婚时还要严。尤其是那霞帔用的绯红布,要求浸在皂角水里搓洗三次,不得有半分褪色。”
青娘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三次?寻常染布能经住一次就不错了。还有别的要求吗?”
“有。”沈行舟从袖中取出一张折叠的麻纸,铺开在桌上,“这是我托人抄录的宫廷染布规制,你看——布料经纬密度要匀,每匹布长宽误差不能超过半寸,颜色要和尚衣局给的色卡分毫不差,连布面的光洁度都有讲究,不能有半点毛絮或染渍。”
青娘盯着麻纸上密密麻麻的条文,眉头越锁越紧。她经营染布庄五年,接待过不少挑剔的主顾,却从未见过如此严苛的标准。正思忖着,门外传来脚步声,温景然提着药箱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几分忧色:“我刚从药市回来,听说了订单的事。尚衣局的人今早已经去好几家染布庄看过了,裕和染布庄的掌柜因为样品差了半分色,直接被赶了出来,还差点被安上‘不敬皇室’的罪名。”
这话让青娘心头一沉。她起身道:“多谢二位提醒,我得赶紧回染坊,把规制给伙计们说清楚,再对照着准备样品。”
赶回青韵染布庄时,尚衣局派来送色卡和布料规制细则的小吏已经在门口等候。那小吏态度倨傲,将一个锦盒递过来:“青掌柜,这里面是十二色色卡,公主嫁妆要的绯红、月白、石青这三色是重点,三日后来验样品,若有一样不达标,这订单就另寻他人了。”
青娘恭敬接过锦盒,打开一看,里面的色卡皆是绫罗所制,色泽纯正鲜亮,每一张都标注着具体的染料配比参考——只是那配比极为复杂,动辄就要七八种原料搭配,且多是名贵染料。她送走小吏,立刻召集染坊的所有工匠,把规制细则和色卡摊在桌上:“这次的宫廷订单,关乎染布庄的存亡,大家务必按这些规矩来。”
工匠们传阅着细则,个个面露难色。老工匠李伯叹了口气:“掌柜的,这绯红要做到三次不褪色,就得用胭脂虫红配苏木,可这胭脂虫红价格极高,而且咱们以前没试过这个配比啊。”另一个年轻伙计也附和:“还有那经纬密度,咱们现有的麻布怕是达不到,得重新找布商订做。”
青娘早已料到这些难题,沉声道:“李伯,你带两个人先研究染料配比;小王,你去城西的布庄,找王掌柜订一批高密度的细麻布,就说我青娘要的,让他务必在明日午时前送到;剩下的人,把染坊的染缸、工具都仔细清理一遍,不能有半点杂质影响上色。”
分派完任务,染坊里立刻忙碌起来。青娘拿着绯红的色卡,反复比对自己平时用的染料,越看越觉得差距不小。这时,沈行舟派人送来了消息,说他联系上了一位南方的染料商,有上等的胭脂虫红,只是运输需要两日。温景然则亲自送来了几包研磨好的药材粉末:“这是我按古方配的固色粉,加在染料里或许能帮着锁色,你可以先试试。”
看着眼前堆起的染料和药材,又望向染坊里各司其职的工匠,青娘深吸一口气。宫廷标准虽严,可她既然接下了订单,就没有退缩的道理。她拿起一支画笔,蘸了点调配好的染料,在麻布上细细涂抹,眼神里满是坚定——再难的关卡,她也要闯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