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行舟的东洋商队出发后第三日,泉州突降暴雨,连续三日未歇。青娘正站在行会阁楼上查看雨水对货物仓库的影响,就见温景然披着蓑衣,浑身泥泞地从外面跑进来,手里还攥着一本湿透的药材账本。
“温大夫,你怎么冒这么大雨出去?”青娘连忙递上干毛巾,又让伙计端来姜汤,“仓库那边不是让卢兄盯着了吗?”
温景然擦了擦脸上的雨水,喝了口姜汤暖身,才沉声道:“卢兄在盯西药材仓库,我去了城郊的临时药材晾晒场。这场雨来得太急,刚采购的一批苏木还在晾晒,若是泡了水,药效就废了,西洋订单的药膏肯定要耽误。”
青娘心头一紧。苏木是制作药膏的核心原料,这批货是卢文轩好不容易从吕宋订来的,若是受损,短时间内根本补不上。她立刻起身:“我跟你去看看,实在不行,咱们就把湿苏木烘干,再筛选能用的。”
两人冒着大雨赶到晾晒场,只见场地里的树木被雨水泡得发胀,不少已经变色。几名看守的伙计正急着用塑料布遮盖,却根本抵挡不住倾盆大雨。温景然立刻指挥道:“别盖了,先把苏木搬到旁边的棚子下,按干湿程度分开堆放!青娘,你让人去药材铺把所有的烘干炉都运来,再带些木炭和粗布过来!”
青娘应声而去,很快就调来了烘干炉和工具。温景然亲自上手,将湿苏木切成小块,用粗布擦干表面水分,再放入烘干炉中,仔细控制着火候:“苏木性喜干燥,烘干时火候不能太大,否则会破坏里面的有效成分,得用文火慢慢烘,每半个时辰翻一次。”
伙计们跟着温景然的方法操作,青娘则来回巡查,确保每个烘干炉的火候都合适,还特意安排人去采购更多木炭,以防燃料不足。两人和伙计们从午后忙到深夜,雨渐渐小了,终于将所有苏木都烘干筛选完毕。
看着筛选出的合格苏木,温景然松了口气,却突然咳嗽起来,脸色也有些发白。青娘连忙扶他坐下:“你肯定是淋雨受凉了,快回药材铺休息,这里有我盯着。”
“没事,就是小感冒。”温景然摆了摆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几粒药丸吃下,“这批苏木是西洋订单的关键,我得亲自盯着入库,确认没问题才能放心。”
青娘拗不过他,只能让伙计端来热水,看着他吃完药,再一起将苏木运回仓库。直到深夜丑时,所有工作才全部完成,温景然的咳嗽却越来越严重,甚至发起了高烧。
第二日一早,青娘特意去药材铺探望,却发现温景然已经在熬制药膏了,眼底带着浓重的黑眼圈,脸色依旧苍白。“你都烧成这样了,怎么还不休息?”青娘又气又心疼,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温度依旧很高。
“西洋订单的第一批药膏要在五日后装船,现在人手紧,我走不开。”温景然笑着避开她的手,“我自己就是大夫,开了药方,让医徒煎着,不碍事的。”
青娘知道他的性子,一旦认准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她只能让伙计按温景然的药方煎药,又让人炖了鸡汤给他补身体,还特意安排了两名医徒,在他熬药时帮忙打下手,尽量减轻他的负担。
可祸不单行,当日午后,负责押送药膏原料去临时加工厂的伙计突然回报:原料运输队在城外山道被劫,劫匪抢走了几车药材,还伤了两名伙计。青娘脸色大变,正要带人去追查,温景然却撑着身子站起来:“我跟你一起去,若是有伙计受伤,我能及时救治。”
“你身体这样,怎么能去?”青娘反对道,“我带护卫去追查,你留在城里,安排人重新调配原料,确保加工厂不停工。”
温景然想了想,点头道:“也好。我会立刻联系泉州的药材商,先借一批原料应急,再让人去吕宋催第二批货。你追查时注意安全,若是遇到劫匪,别硬拼,先保护好自己和伙计。”
青娘带人出发后,温景然立刻行动起来。他先是去医馆探望受伤的伙计,为他们处理伤口,开了疗伤的药方,又马不停蹄地赶往泉州的各大药材铺。凭借着多年的合作交情和行会的名声,他很快就借到了足够的原料,安排人火速送往临时加工厂。
随后,他又想起这批原料的品质可能参差不齐,特意带着医徒赶往加工厂,亲自检验每一批药材,剔除不合格的原料:“药膏品质是行会的根基,就算是应急借来的药材,也不能有半点马虎,不然送到西洋,出了问题就麻烦了。”
医徒们看着他虚弱的身影,忍不住劝道:“师父,你先休息会儿吧,我们会仔细检验的。”
“不行,我得亲自盯着。”温景然摇头,“这批药膏关系到南洋商路的试探,若是出了差错,沈公子的计划就会受影响,青娘也会更操心。”
他在加工厂里守了整整一日,直到所有原料都检验完毕,药膏熬制工作正常推进,才拖着疲惫的身子返回药材铺。刚坐下,就收到了青娘的消息:劫匪已经抓到了,是之前被揭穿的南京王老板指使的,他怀恨在心,想通过劫走原料来破坏西洋订单,药材也全部追回,只是有几车药材被损坏,需要重新补充。
温景然松了口气,立刻让人将之前借到的备用原料送去给青娘,又写信给南京的同行,让他们帮忙留意王老板的动向,防止他再搞小动作。做完这一切,他才想起自己还没喝药,刚拿起药碗,就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医徒们吓坏了,连忙将他扶到床上,又是施针又是喂药。青娘赶回来时,看到的就是温景然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样子,医徒们脸色焦急地守在旁边。“怎么回事?”青娘声音发颤。
“师父他连日劳累,又淋雨发烧,还没好好休息,刚才处理完原料的事,就晕过去了。”一名医徒小声说道。
青娘的心沉了下去,守在温景然床边,握着他冰凉的手,心中满是愧疚。她一直忙着追查劫匪和订单的事,却没顾上温景然的身体,若是他有什么三长两短,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幸运的是,温景然只是过度劳累导致的昏迷,傍晚时分就醒了过来。看到青娘守在床边,他笑着道:“我没事,让你担心了。劫匪抓到了吗?原料没耽误吧?”
“都解决了,原料也补上了,你就安心休息。”青娘眼眶有些发红,“加工厂和药材铺的事,我已经安排好了,卢兄会盯着,你要是再不听话,我就把你的药材铺锁起来,让你强制休息。”
温景然无奈点头:“好,我听你的,好好休息。但你要每天告诉我订单的进度,还有沈公子那边的消息。”
接下来的几日,温景然虽然躺在病床上休息,却依旧心系行会的事。他每天都会让医徒把订单进度、原料供应等消息告诉他,还时常给卢文轩和加工厂的管事写信,叮嘱他们注意药膏品质和生产安全。
西洋订单的第一批药膏顺利装船那日,温景然的病终于好了大半。他特意赶到码头,看着药膏被小心翼翼地搬上船,对青娘道:“这下放心了,这批药膏品质没问题,肯定能让西洋商人满意。”
青娘笑着点头:“多亏了你,要是没有你盯着原料和品质,这次的订单肯定要出问题。你总是这样,什么事都自己扛着,以后可不能再这么拼命了。”
“咱们是伙伴,我自然要守护好行会的生意,也守护好你们。”温景然语气平淡,却带着坚定,“沈公子在外面开拓商路,你忙着统筹全局,我能多做一点,你们就少辛苦一点。”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船只的号角声,一艘挂着“沈”字旗号的商船缓缓靠岸,是沈行舟的东洋商队提前回来了。沈行舟走上码头,看到青娘和温景然,笑着挥手:“我回来啦!东洋的生意很顺利,还带了好消息!”
温景然和青娘相视一笑,心中充满了喜悦。他们知道,有彼此的守护和支持,行会的商路一定会越走越宽,沈行舟的远方计划,也一定会一步步实现。而温景然用他的细致与坚守,为行会的发展筑起了一道坚实的屏障,让每一步前行都更加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