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景和三年初夏,临江府的布市已然变了天。联盟的布因质量过硬、价格公道,占据了七成以上的市场份额,不仅临江府百姓争相购买,周边县城的布商也纷纷前来订货,商户们个个赚得盆满钵满。可谁也没料到,这份热闹与红火之下,一道裂痕正悄然蔓延。
这日清晨,青韵布庄的后堂里,争吵声打破了往日的宁静。张掌柜拍着桌子,满脸怒容地对着王掌柜喊道:“王老头!你凭什么多拿两匹细布?咱们都是按入股比例分配货物,你这是徇私舞弊!”
王掌柜也不甘示弱,捋着胡子反驳:“我多拿两匹怎么了?邻县的布商是我托人联系的,这笔大订单能成,我功不可没!多拿两匹布当辛苦费,难道不应该吗?”
“你放屁!”张掌柜气得脸通红,“订单是联盟的订单,不是你个人的功劳!要是没有联盟的好布,就算你联系到布商,人家也不会买!你这是破坏盟约!”
两人争吵不休,旁边的商户们也分成了两派,一派支持张掌柜,认为应按盟约规矩分配,不能搞特殊;另一派则觉得王掌柜确实立了功,多拿点奖励也合情合理,双方各执一词,吵得不可开交。
恰好青娘、沈行舟和温景然赶来商议拓展销路的事,刚进门就撞见这混乱的场面。青娘眉头一皱,高声道:“住手!都吵什么?联盟才安稳几天,你们就闹成这样!”
众人见青娘来了,争吵声顿时停了下来,却仍一脸不服气地看着对方。张掌柜率先上前,拱手道:“青娘,你来得正好!王掌柜借着联系邻县布商的功劳,多拿了两匹细布,这不符合盟约规矩,你得给咱们做主!”
王掌柜也上前一步,理直气壮地说:“青娘,我托我远房侄子联系上了清河县的布商,一下子订了五十匹布,这可是咱们联盟目前最大的一笔外县订单!我多拿两匹布当奖励,难道过分吗?”
青娘看向负责分货的李织户,李织户面露难色,支支吾吾道:“青娘,王掌柜说的是真的,那两匹布是我给他的……我想着他确实立了功,就没好意思拒绝。”
“李伯!你怎么能这么做?”青娘沉声道,“盟约上写得明明白白,货物按入股比例分配,有功可另行奖励银两,怎能私自多拿货物?你这样做,不是破坏规矩吗?”
李织户满脸愧疚,低下头道:“是我糊涂,我知错了。”
王掌柜见李织户认错,自己也有些底气不足,却仍嘴硬道:“就算我不该多拿货物,可联盟也该给我奖励吧?不然谁还愿意费心费力联系订单?”
他这话一出,不少商户都点头附和:“是啊,青娘,往后要是有人联系到大订单,总该给点奖励,这样大家才有干劲!”
“可奖励也得按规矩来,不能私自拿货物啊!”
眼看众人又要吵起来,沈行舟上前一步,沉声道:“大家安静!王掌柜联系到外县订单,确实是功劳,理应奖励,但奖励的方式必须符合盟约。私自拿货物,确实是破坏规矩,王掌柜应当把多拿的布还回来。”
温景然则补充道:“我觉得可以在盟约里补充一条‘功劳奖励细则’,比如联系到外县订单,按订单金额的一成给予银两奖励,这样既鼓励大家拓展销路,又不破坏分货规矩,大家觉得如何?”
这个提议看似公允,却有人提出反对。赵染坊主皱着眉道:“可咱们联盟的商户,有的擅长织布,有的擅长染布,有的擅长跑销路,要是只奖励跑销路的,那咱们这些埋头做手艺的,岂不是太吃亏了?”
“对啊!我觉得手艺好的也该奖励,要是布质量不好,就算有订单也没用!”
“还有咱们管账的、验货的,每天辛辛苦苦,也该有奖励!”
一时间,众人又围绕“奖励该给谁、给多少”吵了起来。有人觉得跑销路的功劳最大,有人认为做手艺的才是根基,有人则觉得后勤人员也不可或缺,各说各的理,互不相让。
张掌柜更是趁机发难:“我看王掌柜就是想趁机谋私利!之前林记降价的时候,他第一个想跟着降,现在有了点功劳,就想搞特殊,我看他根本没把盟约放在眼里!”
“你胡说!我什么时候想谋私利了?”王掌柜气得跳脚,“倒是你,上次分染料的时候,偷偷多拿了半缸,以为没人知道吗?”
“我那是……那是我家染坊用量大,一时情急!”张掌柜脸色一白,辩解道。
两人互相揭短,越来越多的旧账被翻了出来:谁分棉料时挑肥拣瘦,谁染布时偷偷用了联盟的染料,谁卖布时私自抬高了价格……原本团结一心的商户们,此刻却像乌眼鸡一样互相敌视,联盟的裂痕瞬间扩大。
青娘看着眼前的景象,心像被针扎了一样疼。她没想到,联盟刚取得一点成绩,众人就因为利益分配闹成这样。她强压下心头的失落,高声道:“够了!都别说了!”
她走到众人面前,目光扫过每一个人,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异常坚定:“咱们当初成立联盟,是为了什么?是为了打破林记的垄断,是为了让大家都能有口饭吃!可现在呢?就因为一点奖励,一点私利,你们就互相指责、互相揭短,把盟约抛到九霄云外,这和当初被林记欺压时的散沙有什么区别?”
众人被她问得哑口无言,纷纷低下头,脸上露出愧疚之色。张掌柜嗫嚅着道:“青娘,我……我不是故意的,就是一时气不过。”
王掌柜也红着脸道:“我不该私自多拿布,也不该揭人短处,是我不对。”
青娘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几分:“我知道大家都想多赚点钱,都想自己的功劳被看见,这没错。但联盟是一个整体,若是只顾着自己的利益,不顾规矩,不顾他人,联盟迟早会散伙。到时候,林记卷土重来,咱们又会回到被欺压的日子,你们愿意吗?”
众人纷纷摇头:“不愿意。”
“既然不愿意,就该守着盟约,团结一心。”青娘道,“关于功劳奖励的事,咱们可以慢慢商议,制定一个所有人都认可的细则,既要奖励有功之人,也要兼顾大家的利益。但在此之前,所有破坏规矩的人,都要按盟约处罚。王掌柜多拿的布要还回来,张掌柜多拿的染料要补齐,其他人有违规的,也一并改正,大家可有异议?”
众人都没有异议,王掌柜和张掌柜也当即表示愿意改正。
这时,沈行舟走上前,说道:“我看不如这样,咱们先成立一个‘功劳评定组’,由三位老匠人、两位商户代表和咱们三人组成,专门评定大家的功劳,再根据功劳大小给予相应的奖励,奖励可以是银两,也可以是优先挑选货物的权利,但必须公开透明,所有人都能监督。”
温景然也道:“另外,咱们要重新核对账目和货物,确保每一笔分配都符合盟约,再把核对结果公示在城隍庙前,让大家都能放心。”
青娘点头道:“就按行舟和景然说的办。今日下午,咱们召开联盟大会,一起商议奖励细则和账目核对的事,务必做到公平公正,让每个人都满意。”
众人纷纷点头,脸上的愧疚渐渐变成了释然。张掌柜主动走到王掌柜面前,拱手道:“王老哥,刚才是我不对,不该揭你短处,你别往心里去。”
王掌柜也拱手道:“张老弟,我也不对,不该私自多拿布,咱们扯平了。以后咱们还是好兄弟,一起为联盟出力。”
两人相视一笑,之前的矛盾烟消云散。其他商户也纷纷互相道歉,堂内的气氛渐渐恢复了往日的和睦。
青娘看着这一幕,心中松了口气,却也暗自警惕。她知道,这次的裂痕虽然暂时弥补了,但利益分配的问题若是不彻底解决,以后还会出现更大的矛盾。沈行舟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走到她身边,低声道:“别担心,只要咱们坚守盟约,凡事做到公开透明,大家一定会理解的。下午的大会,咱们多听听大家的意见,制定出最合理的细则。”
温景然也走过来,温和地说:“我已经让人去准备账目清单了,下午核对的时候,我会请外乡的账房先生来帮忙,确保账目无误。另外,我会让人去盯着林记的动向,防止他们趁机挑拨离间。”
青娘点点头,看向两人,眼中满是感激。联盟的路注定不会平坦,有利益的地方就会有矛盾,但只要他们三人同心,凡事以联盟的利益为重,以规矩为准绳,就一定能化解所有裂痕,让联盟走得更稳、更远。
下午的联盟大会如期召开,商户们踊跃发言,提出了不少关于奖励细则的建议。经过一番商议,众人最终定下:跑销路者按订单金额的一成拿奖励;手艺精湛者,每月评选一次“巧手奖”,奖励银两和优质原料;后勤人员按贡献大小,每月发放额外月钱,所有奖励都由功劳评定组评定,每月公示一次。
账目核对也顺利完成,除了之前王掌柜和张掌柜的小差错,其余都准确无误。当核对结果公示在城隍庙前时,百姓们都对联盟的公开透明赞不绝口,不少原本还在观望的小商户,也纷纷申请加入联盟。
可谁也没注意到,在人群的角落,一个穿着粗布衫的男子悄悄记下了联盟大会的内容,转身快步走向林记布庄。此时的林记布庄,早已没了往日的热闹,林福正对着空荡荡的店铺唉声叹气,见男子进来,立刻起身急问道:“怎么样?联盟那边有什么动静?”
男子低声道:“掌柜的,联盟内部闹矛盾了,因为利益分配吵了起来,虽然暂时和好了,但我看他们的裂痕已经在了。咱们要是趁机挑拨一下,说不定联盟就散伙了!”
林福眼中闪过一丝阴狠的笑意:“好!好机会!你立刻去办……”他附在男子耳边,低声交代了几句,男子点头应下,悄然离开了布庄。
夕阳下,城隍庙前的盟约依旧随风飘动,联盟的商户们正为拓展销路的事忙碌着,却不知一场针对裂痕的阴谋,正在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