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秋在县城住了半月,每日清晨都会去染坊帮青娘忙活。他虽不懂染布,却能把青娘画的染布图样整理得井井有条,还帮着核对订单账目——他写的字工整清秀,算的账分毫不差,比青娘自己记的还清楚。有时染坊缺人手,他还会主动去后院帮忙搬运草木,哪怕沾了满手灰尘,也从不抱怨。
杏花私下跟青娘说:“青娘姐,沈公子真是难得的好人。你看他一个朝廷官,却一点架子都没有,还帮咱们搬草木、晒布料,换了别人,早就嫌脏嫌累了。”
青娘嘴上没接话,心里却甜丝丝的。她记得有天傍晚,两人一起在后山采新茶(为染茶青布准备原料),沈砚秋怕她被荆棘划伤,特意走在前面,用镰刀把路边的杂草割干净;遇到陡峭的山坡,他会紧紧牵着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让她心里暖暖的。
这天,吴景明突然来到染坊,脸色有些凝重。“青娘姑娘,”他说,“我刚收到消息,江南的‘同顺货行’又追加了三百匹绯红锦缎的订单,还说要得急,一个月内必须交货。可你这染坊现在只有十二个染缸,就算日夜赶工,也未必能完成啊。”
青娘心里一沉。她知道,同顺货行的订单很重要——这是草木染布打开江南市场的关键,若是不能按时交货,不仅会损失信誉,还可能失去后续的合作机会。可染坊的规模确实有限,现有的染缸和人手,最多只能同时染两百匹布。
“吴掌柜,您别着急,”青娘定了定神,“我想想办法。”她走到院子里,看着忙碌的学员和染缸,忽然有了主意——青石村有很多闲置的民房,若是能把部分染布工序分到村里,让村民们帮忙染粗布,染坊这边集中精力染锦缎,说不定能赶得上工期。
沈砚秋看出了她的心思,轻声说:“这个主意可行。我可以帮你去青石村协调,找几间宽敞的民房,再教村民们简单的染布工序——粗布染制相对简单,只要掌握好染料浓度和浸泡时间,就能保证质量。”
第二天一早,青娘就和沈砚秋、老周一起去了青石村。村长听说要在村里设“染布点”,还能让村民们在家门口挣钱,高兴得立刻召集了全村人。“乡亲们,青娘丫头给咱们送机会来了!”村长站在晒谷场上,声音洪亮,“只要愿意学染布,就能在家挣钱,还能帮青娘丫头赶订单,咱们可得好好干!”
村民们都很积极,很快就有三十多户人家报名。青娘挑选了五间宽敞通风的民房,作为“染布点”,又让杏花、春桃带着经验丰富的学员,留在村里教村民染布。沈砚秋则帮忙制定了“分工表”——村里负责染粗布(耐脏布、驱虫布),染坊负责染锦缎(绯红锦、茶青缎),每天傍晚由专门的马车将村里染好的粗布运到染坊,再将第二天需要的染料和布料送到村里。
安排妥当后,青娘和沈砚秋一起在后山散步。夕阳西下,把山野染成了金黄色,远处的村庄升起袅袅炊烟,空气中弥漫着新茶的清香。沈砚秋忽然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青娘:“青娘,等这次订单完成后,我想带你去见我爹娘。他们都是通情达理的人,一定会喜欢你的。”
青娘的心跳瞬间加快,脸颊像被夕阳染红了一样。她低头看着脚下的青草,轻声说:“沈公子,我……我只是个染坊掌柜,怕给你丢脸。”
“傻丫头,”沈砚秋轻轻握住她的手,“在我心里,你靠自己的手艺吃饭,还带着这么多乡亲们一起挣钱,比那些只会吟诗作画的大家闺秀,厉害多了。我爹娘最看重的就是‘踏实肯干’,他们一定会喜欢你的。”他顿了顿,又说:“而且,我已经跟我爹写信说了你的事,他还特意回信说,想尝尝你染布用的新茶,看看能染出什么好看的颜色。”
青娘抬起头,看着沈砚秋眼里的真诚,心里的顾虑渐渐消散。她笑着点点头:“好,等订单完成后,我跟你去见伯父伯母。我还会给他们染一块最好的茶青布,让他们看看我的手艺。”
沈砚秋高兴地把她搂进怀里,轻声说:“谢谢你,青娘。”夕阳下,两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紧紧依偎在一起,像一幅温馨的画。
接下来的日子,染坊和青石村的“染布点”都进入了紧张的赶工期。青娘每天往返于染坊和村里,检查染布质量,指导村民染布;沈砚秋则帮忙核对订单、调配染料,还时不时给大家送些点心和茶水,缓解大家的疲劳。
村民们都很用心,虽然刚开始染布时有些生疏,但在杏花、春桃的指导下,很快就掌握了技巧。有位叫李大婶的村民,染的粗布不仅颜色均匀,还特别耐洗,青娘特意给她涨了工钱,还让她当“染布点”的组长,负责检查村里的染布质量。李大婶感动地说:“青娘丫头,你放心,我一定把好质量关,绝不让你失望!”
就这样,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订单进展得很顺利。一个月后,当最后一批绯红锦缎染好,装上马车运往江南时,青娘和沈砚秋都松了一口气。吴景明看着满车的染布,高兴地说:“青娘姑娘,你真是好本事!不仅按时完成了订单,还把染坊的规模扩大了,连青石村的乡亲们都跟着受益。”
订单完成的第二天,青娘就按照约定,和沈砚秋一起去了京城。出发前,王阿婆特意给她缝了一件新棉袄,还塞了一包自己晒的红枣:“青娘啊,去了京城要好好表现,让沈公子的爹娘喜欢上你。要是受了委屈,就跟阿婆说,阿婆去帮你撑腰。”
青娘笑着点头,眼眶却有些湿润。她知道,自己能有今天,离不开这些乡亲们的支持和帮助。
到了京城,沈砚秋的爹娘果然很喜欢青娘。沈夫人拉着青娘的手,嘘寒问暖,还特意让她展示染布手艺——青娘用带来的新茶和黄柏,当场染了一块茶青布,颜色清新雅致,还带着淡淡的茶香。沈老爷看了,忍不住赞叹:“好手艺!这布比京城布庄卖的还好,青娘丫头,你真是个能干的姑娘。”
沈砚秋看着眼前和睦的场景,心里满是幸福。他趁机说:“爹,娘,我想跟青娘定亲。等明年春天,我就把她娶进门。”
沈老爷和沈夫人对视一眼,笑着点头:“好,好!我们都同意。青娘丫头这么好,能娶到她,是你的福气。”
定亲后,青娘在京城待了几日,就准备回县城。沈砚秋送她到城门口,依依不舍地说:“青娘,我会尽快处理好京城的事,然后去县城找你。咱们一起把染坊办得更大,让更多人知道你的草木染布。”
“好,”青娘点点头,“我在染坊等你。我还会教更多人染布,让草木染手艺传得更广。”
回到县城后,青娘把定亲的消息告诉了老周和姑娘们,大家都很高兴。老周笑着说:“丫头,你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幸福。以后有沈公子帮你,染坊的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
接下来的日子,青娘开始着手扩大染坊规模。她在县城买下了隔壁的院子,新增了十个染缸,还开设了“染布学堂”,专门招收想学习染布手艺的人。消息一传开,不仅周边村镇的人来了,甚至还有从江南来的人,专门来学习草木染手艺。
青娘毫无保留地把自己的染布经验传授给大家,还把阿爹的染布手记复印了很多份,分给学员们。她常说:“草木染手艺不是我一个人的,是大家的。只有让更多人学会,才能让这门手艺传承下去,让更多人受益。”
这天,青娘正在“染布学堂”给学员们讲课,忽然听到院门口传来熟悉的声音:“青娘,我回来了。”
她抬头一看,只见沈砚秋站在门口,穿着那件她熟悉的青色长衫,手里提着一个食盒,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阳光洒在他身上,像镀了一层金边。
“沈公子,你怎么回来了?”青娘又惊又喜,连忙跑过去。
沈砚秋笑着说:“我跟爹说了,想留在县城帮你打理染坊。以后,咱们一起把草木染布卖到更多地方,一起把‘染布学堂’办得更好,好不好?”
青娘点点头,眼里满是幸福的泪水。她知道,自己的人生,就像这草木染布一样,经过风雨的洗礼,终于绽放出了最美丽的颜色。而未来,还有更多美好的事情在等着她——有染坊的繁荣,有乡亲们的笑脸,还有身边这个一直陪伴着她的人。
夕阳下,染坊的院子里,学员们还在认真地学习染布,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的清香。青娘和沈砚秋手牵手,站在晾布架前,看着那些五颜六色的染布在风中飘动,心里满是对未来的憧憬。他们知道,只要彼此携手,同心协力,就一定能让草木染手艺传遍天下,让“青娘染坊”成为一个传奇,让这份带着乡土人情的商业智慧,一直传承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