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正是钱虹。
她是沪江“蝶花”日化厂厂长的亲侄女,也是郭琳的表妹。
这次被派到安城来,就是为了推广“蝶花”牌最新研发的一款“人参雪花膏”,试图打开北方市场。
仗着郭琳的关系,她一来就找到了百货大楼的总经理,拿到了最好的推广资源。
眼看着下周就要开新品发布会了,今天却突然被告知,计划全部推迟,柜台也要调整。
这让她如何能忍?
“钱虹同志,请你注意你的态度。”白薇的脸色沉了下来,“这里是办公室,不是你家。”
钱虹双手叉腰,一副撒泼的架势,“我什么态度?”
“我只问你,为什么要临时变卦?你知不知道,我们为了这场发布会,准备了多久?我们厂长,可是跟你们总经理打过招呼的!”
她把后台搬了出来,试图给白薇施压。
白薇却不吃她这一套。
“总经理那里,我会亲自去解释。”她冷冷地说,“调整计划,是因为商场有更重要的安排。”
“更重要的安排?”钱虹冷笑一声,“什么安排,比我们蝶花还重要?难道你们找到了比我们人参雪花膏更好的产品?”
她的目光,在办公室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江晚念和陈雪身上。
“哟,有客人啊。”她阴阳怪气地说,“这两位是……”
她看着江晚念手里提着的,印有“念”字商标的玻璃瓶,眼神一凝。
“这是什么?哪家小作坊出来的东西?包装得倒是人模狗样的。”
陈雪的脸,瞬间涨红了。
“你这同志,怎么说话呢!”
江晚念却拉住了她,脸上带着从容的微笑。
“这位同志你好,我们是部队家属院的。”
她说着,把手里的玉容膏,放到了白薇的桌上。
“这是我们军嫂自己研发的护肤品,叫玉容膏。今天来,是想跟白经理谈谈合作。”
“玉容膏?”钱虹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就凭你们?一群乡下来的军嫂,也学人家做护肤品?”
她的眼神里,充满了不加掩饰的鄙夷和优越感。
“你们知道什么是乳化,什么是均质吗?你们的生产车间,消过毒吗?别是把猪油和面粉和在一起,就拿出来骗人吧?”
这话,说得极其恶毒。
白薇的眉头,皱了起来。
“钱虹,注意你的言辞。”
“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钱虹的音量更高了,“护肤品是擦在脸上的东西,是要负责任的!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做的!”
她转向白薇,质问道:“白经理,你不会真的想把这种三无产品,引到我们百货大楼来吧?你就不怕顾客用了烂脸,砸了你们的招牌?”
陈雪气得浑身发抖,正要跟她理论,却被江晚念按住了。
江晚念看着钱虹,突然笑了。
“这位同志,你对我们的产品,好像有很多疑问。”
“当然!”钱虹昂着头。
“既然这样,光说不练假把式。”江晚念的目光,扫过钱虹那张画着浓妆的脸。
“不如,我们现场比一比?”
“比什么?”钱虹警惕地问。
“就比……卸妆。”
江晚念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比卸妆?
这是什么操作?
“我们蝶花的人参雪花膏,是滋养型的,不是用来卸妆的!”钱虹立刻反驳。
“我知道。”江晚念笑了笑,“我只是想看看,你这层厚厚的粉底下面,皮肤的底子,到底怎么样。”
“你什么意思!”钱虹的脸色,变了。
“没什么意思。”江晚念的语气,云淡风轻。
“我只是觉得,一个好的护肤品推销员,首先,得有一张能见人的素颜脸。”
“你连用自己产品的自信都没有,又怎么能说服别人去买呢?”
“你这张脸,就是你产品最好的广告。如果广告本身就是假的,那产品……”
她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钱虹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她最忌讳的,就是别人说她皮肤不好。
她天生皮肤底子差,毛孔粗大,还有些雀斑。
所以,她每天都要花很长时间,用厚厚的粉底来遮盖。
这件事,是她最大的心病。
现在,却被江晚念当众,赤裸裸地揭开了。
“你……你胡说八道!”她色厉内荏地喊道。
“我是不是胡说,你敢不敢把脸洗干净,让大家看看?”江晚念步步紧逼。
“我……”钱虹彻底慌了。
一旁的白薇,看着这一幕,眼神越来越亮。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从自己的抽屉里,拿出了一块香皂,和一条干净的毛巾,放在了桌上。
那意思,不言而喻。
钱虹看着那块香皂,像是看到了什么洪水猛兽,脸色惨白。
“我不跟你这种乡下人一般见识!”
她丢下这句话,转身就想跑。
“等一下。”江晚念叫住了她。
钱虹停下脚步,回头恶狠狠地瞪着她。
江晚念走到她面前,拿起桌上那瓶“蝶花”人参雪花膏的样品。
她打开盖子,闻了闻。
一股浓郁的人工香精味,扑面而来。
“人参是好东西,只可惜,加得太少了。”江晚念淡淡地说。
“真正起作用的,是大量的矿物油和甘油。短期用,会让皮肤看起来很润泽。但长期用,会堵塞毛孔,导致皮肤无法呼吸,越来越暗沉。”
“你现在用的粉底,是不是越用越厚了?”
江晚念每说一句,钱虹的脸色就白一分。
因为,江晚念说的,全都说中了。
“你……你是谁?你怎么会知道这些?”钱虹的声音,都在发抖。
“我是谁不重要。”江晚念把雪花膏的盖子盖上,放回桌上。
“重要的是,好的产品,会说话。而差的产品,只会让你用更厚的粉来掩饰。”
她说完,不再看钱虹,而是转向白薇。
“白经理,我想,您现在应该已经有答案了。”
白薇看着江晚念,眼神里充满了欣赏和震撼。
这个女人,太可怕了。
她不仅有技术,有商业头脑,还有一双能洞察人心的眼睛,和一张能杀人于无形的嘴。
跟她做对手,简直是自取其辱。
“江顾问。”白薇站起身,第一次主动向江晚念伸出了手。
“合作愉快。”
江晚念和她握了握手。
“合作愉快。”
一旁的钱虹,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彻底傻眼了。
她不仅丢了项目,更丢了人。
她看着江晚念,眼神里充满了怨毒和不甘。
江晚念,我记住你了!
我们走着瞧!
钱虹在心里发着狠,然后灰溜溜地跑出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终于恢复了安静。
“江顾问,你今天,真是让我大开眼界。”白薇由衷地赞叹道。
“雕虫小技,让白经理见笑了。”江晚念谦虚道。
“这不是雕虫小技,这是实力。”白薇说,“我决定了,就按你说的联营模式来办。”
“合同我马上让人去拟。柜台明天就可以开始装修。你们什么时候能供货?”
“一周之内。”江晚念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好!一言为定!”
事情谈得异常顺利。
从百货大楼出来,陈雪还感觉像在做梦一样。
“晚念,你……你真是太厉害了!”她看着江晚念,眼睛里全是小星星。
刚才那一幕,简直比看电影还精彩。
“基操勿6。”江晚念开了个玩笑。
“什么?”陈雪没听懂。
“没事没事……”
两人心情大好,决定在国营饭店搓一顿,庆祝一下。
江晚念点了红烧肉,糖醋鱼,还有一份肉丝面。
两人吃得心满意足。
下午,她们回到招待所。
刚进门,就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等在房间里。
孙团长家的刘干事。
“刘干事?您怎么来了?”
“江顾问。”刘干事站起身,表情有些严肃。
“我来,是给你送个信。”
“你的丈夫,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