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娶了一具尸体。
这事儿说出来都没人信,可它就发生在今年,我们村儿。我叫李强,爹妈死得早,就留下山旮旯里两间破瓦房和几亩薄田。
我们那地方穷,女人都往外跑,有的去洗碗端盘,有的跟了河南人四川人,有的去做了鸡。像我这种要钱没钱、要模样没模样的,娶媳妇比登天还难。
村西头有个老王头,专门干“阴婚”牵线的,就是给死了没成家的人配个对儿,免得在下面孤单。那天他找到我,神秘兮兮的,嘴角叼着旱烟,眯缝着眼:“强子,想不想讨个老婆?现成的,就是……情况有点特殊。”
“特殊?咋个特殊法?死的?”我蹲在门槛上,头也没抬。
“嗯。”老王头凑近些,压低了声音,“是个刚没多久的闺女,城里人,模样那叫一个俊。就是……不是平常的死人,是‘睡尸’。”
“啥叫‘睡尸’?”我来了点兴趣。
“就是看着跟睡着了似的,身子不僵,脸盘儿还红润润的。主家要求怪,不要合葬,就要找个活人‘娶’过去,当活人媳妇儿一样供着。聘礼这个数。”他伸出五根手指头,比划了一个我种十年地都挣不来的数目。
我心跳有点快。“为啥找我?”
“人家说了,就要阳气重点儿、命硬的光棍,镇得住。我看你小子就合适。”老王头嘿嘿笑着,露出一口黄牙,“咋样?入了洞房,那身子,啧啧,跟活人没两样,随你摆弄……就是不能说话罢了。钱货两清,你得了老婆和钱,她家也了桩心事。”
邪门,太邪门了。但穷比鬼可怕。看着那几沓厚厚的钞票和照片上那姑娘确实俏生生的脸蛋,我牙一咬,心一横,干了。
婚事办得悄无声息,就在我家那破瓦房里。女方家来了个远房表哥,戴着副金丝眼镜,板着脸,放下一个沉甸甸的木箱子,说是姑娘的“嫁妆”,嘱咐我千万照顾好,每月十五晚上要给她擦擦身子,换身新衣裳,别亏待了。
拜堂时,那姑娘叫小翠,穿着大红嫁衣,盖着红盖头,由两个人架着。拜完堂,就直接送进了所谓的“新房”——我收拾出来的那间稍微干净点的屋子,放在一张临时搭起来的板床上。
亲戚吃完酒席就走光了,连老王头都溜了。院子里就剩下我,和屋里那个。
我灌了几口烧酒,壮着胆子推开门。
电灯的光晕里,她就那么躺着,红盖头还没掀。身子看着是真软和,胸脯甚至还有轻微的起伏感,像真的在呼吸。我凑近点,闻不到死人的味儿,反倒有股淡淡的,说不出的冷香。
手有点抖,我掀开了盖头。
操!真他娘的好看!皮肤白净,眉毛弯弯,嘴唇闭着,颜色淡红,真跟睡着了没两样。比照片上还水灵。我伸手碰了碰她的脸,凉的,但不是冰碴子那种凉,是像玉一样的温凉。
手指滑到她脖子,光溜溜的,脉搏……好像真有一点点极微弱的跳动?我吓一跳,缩回手。肯定是酒喝多了,错觉。
老王头说的那些下流话在我脑子里打转。反正现在是我媳妇了。我咽了口唾沫,手不受控制地伸进她那大红嫁衣里。
皮肤滑腻,腰肢纤细。一切都那么不真实。我像个畜生,对着个无声无息的身子折腾了半天,最后累得瘫在旁边睡死了。
第二天日头晒屁股我才醒。旁边的小翠还是那个姿势躺着,脸上没什么变化。我起来做饭,习惯性地盛了两碗。放到她旁边才反应过来,自嘲地笑了笑。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我白天种地,晚上回家,对着小翠说话,给她擦脸,有时候甚至觉得她眼皮动了一下。
我开始有点恍惚,真把她当活人媳妇了。就是每月十五晚上,我记得她表哥的嘱咐,打盆热水,给她仔细擦身。那身子一直不僵不腐,皮肤保持着那种诡异的弹性。每次擦完,我都觉得她脸色好像更红润了点。那个木箱子我一直没敢动,放在墙角,落满了灰。
怪事是从大概两个月后开始的。
先是邻居家的黑狗,以前见了我总摇尾巴,那段时间开始,一到我家门口就夹着尾巴低吼,冲着我的屋子龇牙,然后呜咽着跑开。
接着是我发现自己精神头不太对了。以前干活浑身是劲,现在老是觉得乏,容易累,脸色也一天比一天难看,蜡黄蜡黄的。村里人见了我都问:“强子,咋了?病了?脸色这么差。”
我没在意,以为是累的。
直到有一天,同村的快嘴刘婶拉住我,神秘兮兮地问:“强子,你屋里晚上是不是有别人?我前两天起夜,好像听见你屋里有人在笑,声音还挺好听……”
我头皮一下就麻了。我家就我和小翠,小翠是个死人,怎么可能笑?
“刘婶,你听岔了吧,肯定是你家猫叫春。”我搪塞过去,但心里开始发毛。
晚上回家,我看着床上一动不动的小翠,越看越觉得诡异。她的嘴角好像……是不是比昨天弯了一点点?像是在做一个极淡极淡的笑模样?我凑近了死死盯着,又觉得好像没变,还是那副安详睡颜。
我强迫自己不去想。
又过了几天,我去地里除草,弯腰久了,一起身头晕眼花,差点栽沟里。扶着锄头喘气,我看见隔壁田里的老光棍赵老四盯着我看,眼神怪怪的。
他走过来,递给我一根烟:“强子,跟哥说实话,你讨那婆娘,到底咋回事?我咋觉着……你越来越像被啥东西缠上了,吸了阳气似的。”
这话像一把刀子扎进我心里。老王头当初也说“镇得住”,难道……
我不敢往下想。
真正的恐惧在一个半夜降临。我被一阵细微的声音吵醒。不是老鼠,声音来自床上。我浑身汗毛倒竖,慢慢转过头。
小翠还躺在那里,姿势没变。但借着窗外惨白的月光,我看见她放在身侧的那只手,手指头……极其缓慢地,动弹了一下。像是一个人睡梦中无意识的动作。
我吓得魂飞魄散,一夜没敢合眼。
第二天,我跑去镇上找老王头。老王头听我说完,脸色也变了,旱烟也不抽了,在屋里踱来踱去:“我就知道这钱烫手!那家人邪性得很!你说的这情况……怕不是普通的‘睡尸’,是成了精的‘艳尸’!专吸壮年男人的阳气续命!等吸干了,你玩完,她说不定就真‘活’了!这大概就是他家真实目的。”
“那咋办?!”我腿都软了。
“赶紧送走!连同那个箱子,一起送回去!或者……找个厉害的法子镇住!”老王头说。
我失魂落魄地回家,看着那口落灰的木箱子,心里直冒寒气。我找来斧头,哆哆嗦嗦地撬开了箱子。
里面没有金银财宝。只有几件女人的旧衣服,底下压着一本厚厚的、线装的、纸都发黄了的古书,还有一沓用朱砂画满了诡异符咒的黄纸。
我翻开那本书,里面是毛笔写的竖排字,还有一些古怪的人体图画。我认字不多,但连蒙带猜,看到几句“养尸”、“聚阴”、“借阳延脉”、“移魂续命”之类的词句,配着那符纸,我再傻也明白了,这他娘的根本不是什么嫁妆,是邪术!
那每月十五的擦身,恐怕不是什么照料,而是某种仪式!我用活人的手,用可能加了料的水,在帮她维持这种诡异的“生机”!
我瘫坐在地上,浑身冰凉。怪不得给那么多钱,怪不得找我这种命硬的穷光棍,这是拿我当炉鼎,当养料了!
我不能等死。
我向来是个蠢逼,脑子里全是浆糊,而且也不是什么好人。我没听老王头的送回去,我怕送回去死更快。
我找了个晌午头,日头最毒的时候,按照那本邪书上一个看起来像是破解之法的简单记载——虽然我看不懂全部,但大概意思是需要至阳之物破邪。我把我家那把砍柴的斧头,在太阳底下暴晒了半天,然后冲进屋里,对着床上小翠的尸体,心一横,闭着眼就砍了下去!
没有血。
斧头砍上去,像砍进了一块湿木头,发出沉闷的“噗”一声。
我睁开眼,吓得倒退几步。
小翠的身上被砍开一道口子,但没有流血,皮肉干瘪发黑,像放久了的腊肉。
更恐怖的是,她那张一直红润安详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枯萎、塌陷下去,皮肤失去光泽,变成死灰,几分钟内,就变成了一具干瘪丑陋、散发着恶臭的真正尸体模样。
与此同时,我感觉身上一轻,好像有什么一直压着我的东西消失了。
我连滚带爬地把尸体和那箱邪门东西弄到后山,找了个深坑埋了,埋得严严实实,还压了几块大石头。
回来后,我浑身轻松,以为这事儿总算过去了。我甚至开始盘算着用剩下的钱,找个正经媒人,说个活人媳妇。
病那半个月,虽然虚弱,但我觉得是吓的,加上之前身子亏空得厉害,养养就好。
病好后,我确实精神了几天,脸色也好了点。我低价卖掉了房子和地,准备离开这个鬼地方,害怕有天小翠家人会找上门来。
临走前那天晚上,我收拾东西,心里莫名有点发慌,总觉得屋里还有股若有若无的冷香。我以为是心理作用,没在意。躺下睡觉,想着明天就自由了。
半夜,我突然喘不上气,像有块大石头压在胸口。我猛地睁眼,屋里黑漆漆的,但我觉得床边站着个人影,穿着红衣服。
我想喊,嗓子眼像被堵住了,发不出一点声音。是幻觉,肯定是幻觉!我拼命告诉自己。但那压迫感越来越强,冰冷的气息喷在我脸上。
我拼命挣扎,手脚却像被捆住一样。借着窗外一点微光,我看清了——就是小翠那张脸。
她真的复活了。
我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猛地一抽,然后就不再跳了。
第二天,有人来找我办手续,发现我直接挺地死在床上,眼睛瞪得溜圆,满脸惊恐。医生来看,说是突发心梗。
村里人私下都说,是那尸媳妇来索命了,李强到底没逃掉。
买我那房子和土地的人也不敢要了,很快就破败下去。
山村的夜晚依旧寂静,后山那个深坑没人敢靠近。
关于我和我那具邪门尸妻的怪谈,又多了一个血淋淋的结局——拿了不该拿的钱,碰了不该碰的东西,就算暂时毁了那东西,也终究会被缠上,至死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