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夏天,李翔宇带着新婚妻子王娟回到了老家李家坳。村子藏在黔北的山坳里,四面环山,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河绕村而过。时值七月,稻田绿得发亮,玉米秆高过人头,远处山坡上散落着几头黄牛,悠闲地甩着尾巴。
“你这老家还挺美的嘛。”王娟摇下车窗,深深吸了口山间清新的空气。
李翔宇笑了笑,眼角挤出几条皱纹:“美是美,就是穷。要不我怎么拼了命也要在城里安家。”
车沿着坑洼不平的土路继续向前,最终停在一处老屋前。青瓦木墙,屋檐有些下沉,门板上贴着褪色的春联,看上去久未住人。
“这老房子有百来年了,是我曾祖建的。”李翔宇一边开门一边说:“去年我出了点钱翻修过,电线重拉了,厕所也改成了室内的,虽然简陋,但住几天没问题。”
王娟跟着丈夫进了屋。屋内收拾得干净,老式家具摆放整齐,地面是夯实了的泥地,踩上去凉丝丝的。
“你先收拾一下,我去村里买点吃的,顺便见见村长。”李翔宇放好行李,转身出了门。
王娟在屋里转悠,好奇地打量这栋老宅。堂屋正墙上挂着一幅泛黄的画像,是个面容严肃的老头,眼睛似乎总跟着人转。她感到有些不自在,便转向卧室整理行李。
傍晚时分,李翔宇拎着几样蔬菜和一块腊肉回来,身后跟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
“这是村长李大爷。”李翔宇介绍道。
李大爷眯着眼打量王娟,点点头:“翔宇有福气,娶这么俊的媳妇。”他递过一篮子鸡蛋,“自家鸡下的,别嫌弃。”
晚饭后,天色暗下来,山里的夜格外黑,只有几声蛙鸣和虫叫偶尔打破寂静。李翔宇拉着王娟早早上了床,手不安分地在她身上游走。
“别,这老房子不隔音。”王娟推开他。
“怕啥,这附近就咱们一家。”李翔宇坏笑着,一把将她搂紧,“你叫再大声也没人听见。”
王娟半推半就,两人在老旧木床上折腾起来,吱呀作响。事毕,李翔宇喘着粗气躺在一旁,点燃一支烟。
“你们这村子挺安静的。”王娟望着黑漆漆的窗外说道。
“山里都这样。”李翔宇吐着烟圈,“不过小时候听老人说,晚上最好别往外跑,尤其是北边那片老林子。”
“为啥?”
“说有东西呗。”李翔宇故意压低声音,“老人讲,以前有个白发老太太住在那边,后来不知道咋死了,有人晚上见过她的影子在林子里晃荡。”
王娟捶了他一下:“吓唬谁呢!”
李翔宇嘿嘿一笑,掐灭烟头,转身又摸上妻子的身子:“再来一次?”
第二天清晨,王娟被鸟叫声唤醒。李翔宇还在酣睡,她轻手轻脚起床,想到外面呼吸新鲜空气。
晨雾如纱,缠绕在山腰间,稻田里露珠闪烁,远山青翠欲滴。王娟沿着屋后的小路散步,不知不觉走远了些。
路旁有一片废弃的菜地,杂草丛生。王娟瞥见地中间似乎立着个什么东西,走近一看,是半截破旧的石碑,上面刻着些模糊的字迹,她勉强认出“贞洁”“烈女”几个字。
“看啥呢?”李翔宇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王娟吓了一跳,回头见丈夫走来:“你怎么醒了?”
“摸旁边没人就醒了。”李翔宇凑过来搂她的腰,手往下滑,“早上来一次?”
“去你的!”王娟红着脸推开他,“这碑是干啥的?”
李翔宇瞥了一眼,脸色微变:“没啥,老时候的破玩意儿。走吧,回去做早饭。”
王娟觉得丈夫似乎隐瞒了什么,但没多问。
日子平静地过了几天。白天李翔宇带王娟走访亲戚,晚上夫妻俩早早闭门。老房子隔音确实差,王娟总是压抑着声音,李翔宇却越发得意忘形。
“叫啊,让那些鬼鬼怪怪听听什么叫快活。”他在她耳边粗喘着说。
第四天夜里,王娟被尿憋醒。她摸黑起床,怕吵醒李翔宇,没开灯,借着手机微弱的光亮走向屋角的卫生间。
解决完出来,她不经意瞥向窗外,顿时僵住了。
月光下,菜地那边立着个人影。个子不高,瘦瘦的,一头白发在月光下泛着银光。看不清脸,但王娟能感觉到那东西正“看”着自己。
她吓得手机掉在地上,响声惊醒了李翔宇。
“咋了?”李翔宇打开灯,见妻子脸色苍白地指着窗外。
他走到窗边看了看:“啥也没有啊,看花眼了吧?”
王娟坚持自己看到了东西,李翔宇只好拿着手电出去转了一圈,回来说什么也没发现。
“可能就是只野山羊什么的,反光。”他搂着妻子回到床上,手开始不老实,“怕的话,咱们做点别的,忘了就好了。”
王娟却没心情,推开他背过身去。李翔宇嘟囔几句,很快又睡着了。
次日黄昏,王娟在灶台前做饭,李翔宇在一旁咸猪手不断。
“正经点!”王娟拍开抠她屁股沟的手。
“抠自己老婆还不正经?”李翔宇嬉皮笑脸地又凑上来。
这时,敲门声响起。李翔宇悻悻地去开门,见是村长李大爷。
“没打扰吧?”李大爷瞥见王娟在灶台前忙碌,表情有些微妙。
“没没,正好一起吃饭。”李翔宇招呼道。
饭桌上,李大爷几杯酒下肚,话多了起来:“你俩晚上闹腾归闹腾,但记得拉好窗帘啥的,毕竟...不太好。”
王娟顿时脸红到耳根,狠狠瞪了李翔宇一眼。
李翔宇却满不在乎:“两口子的事,不丢人。再说这附近又没人……”
“不是人不人的问题。”李大爷打断他,欲言又止,“总之听我的没错。”
饭后李大爷告辞,王娟追问丈夫村长到底什么意思。
“老封建呗,觉得夫妻事脏,见不得光。”李翔宇不以为然,手又摸上妻子的大腿,“咱偏要光明正大……”
话没说完,窗外突然闪过一道白影。
这次两人都看见了。李翔宇的笑容僵在脸上。
“去、去看看?”王娟声音发抖。
李翔宇壮着胆子拿起手电出门,王娟紧跟其后。屋外空无一人,只有晚风吹过玉米地的沙沙声。
“那……那是什么?”王娟突然抓住丈夫的胳膊,指向菜地。
菜地中央的破碑前,有个浅浅的脚印,不像动物的,更像人的,但异常瘦小。
李翔宇脸色发白,拉着妻子匆匆回屋,锁紧了门窗。
这一夜,夫妻俩早早熄灯,却都没睡着。李翔宇的手第一次老实了,只是紧紧搂着妻子。
午夜时分,窗外又有了动静。不是声音,而是一种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外面注视着他们。
王娟吓得往丈夫怀里钻,李翔宇也浑身僵硬。
突然,卧室窗外缓缓升起一个模糊的白色轮廓。月光透过窗帘缝隙,勾勒出一个瘦小老太太的侧影,满头银发。
那影子一动不动,只是静静地“站”在窗外。
李翔宇猛地打开床头灯,影子瞬间消失。
夫妻俩不敢再睡,开着灯坐到天亮。
第二天一早,李翔宇直接去找了村长。回来时脸色难看。
“到底怎么回事?”王娟追问。
李翔宇叹了口气,终于道出实情。
那破碑是清朝时立的贞节牌坊的一部分。当时村里有个年轻寡妇,丈夫死后不肯改嫁,守着老屋和一块菜地过活。谁知后来她莫名其妙怀了身孕,村民认为她坏了贞节,将她赶出村子,最后发现她吊死在山林中。传说她死后冤魂不散,尤其见不得男女行苟且之事。当初赶她的村民最后也没好下场。
“为啥以前不告诉我?”王娟又怕又气。
“我觉得都是迷信......”李翔宇支支吾吾,“再说,谁想到能是真的......”
当晚,夫妻俩不敢再有亲密举动,早早熄灯假寐。夜深人静时,王娟突然感觉有视线盯着他们。她悄悄捅了捅丈夫,李翔宇也醒着,轻轻握了握她的手示意别出声。
卧室门下的缝隙处,有片阴影晃过。不是经过的那种,而是停在那里,仿佛有人站在门外。
李翔宇鼓起勇气,猛地跳下床拉开房门。
门外空无一物。
然而当他们回到床上,却闻到一股淡淡的土腥味和老旧衣物特有的霉味。
第四天夜里,王娟半夜醒来,发现李翔宇不在床上。她叫了几声没人应答,慌忙开灯寻找。
卧室门虚掩着,她推开门,见堂屋里有光亮。李翔宇站在堂屋中央,背对着她,一动不动。
“翔宇?你干嘛呢?”王娟问道。
李翔宇缓缓转身,眼神空洞,手里拿着一把明晃晃的菜刀。
王娟尖叫一声。李翔宇似乎突然惊醒,看着手中的刀,吓得扔在地上。
“我……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突然起来了......”他脸色惨白。
夫妻俩不敢再睡,相拥着等到天明。
第五天,王娟坚持要离开,李翔宇却奇怪地犹豫起来。
“再待两天吧,好久没回老家了......”他眼神闪烁。
中午时分,王娟在整理衣物时,在李翔宇裤兜里摸到个硬物。掏出来一看,是张折叠的发黄纸片。
展开后,上面是用毛笔写的几行字:
“祖宅下有银元宝,北墙三尺掘地找。切记:取宝需献污秽,夫妻行房引鬼盯,魂附夫身妻献祭,方可取宝平安归。”
王娟浑身冰凉。她突然明白丈夫为什么带她回来,为什么那些天下流举动变本加厉,为什么见了鬼还不肯离开。
晚上摊牌时,李翔宇先是狡辩,最后终于承认:去年翻修老屋时,他在墙缝里发现了这张祖传的“藏宝图”,一直惦记着。带妻子回来就是为了“取宝”。
“你居然想用我引鬼?还想让鬼附你身?”王娟又惊又怒,“那之后呢?‘妻献祭’是什么意思?”
李翔宇支支吾吾说不清楚。
就在这时,灯突然灭了。月光从窗口渗入,照出堂屋里多出的一个身影。
白发干枯,身形佝偻,穿着旧式褂子,背对着他们站在门口。
夫妻俩吓得屏住呼吸。那身影缓缓转身,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片模糊的皱褶。
李翔宇突然眼神发直,向着身影走去。王娟拼命拉住他,却被他一把推开。
“污秽引灵......身附魂......”李翔宇声音变得嘶哑陌生,“献祭......”
白发身影向王娟飘来。王娟连滚带爬冲向厨房,摸到一把盐,向着身影撒去。
那影子顿了一下,发出无声的嘶吼,突然消散。
李翔宇瘫倒在地,片刻后苏醒,一脸茫然。
王娟不顾他的解释,连夜收拾行李。天刚蒙蒙亮,她就拖着箱子步行出村,头也不回。
李翔宇彻底走火入魔了,几天后死在了老宅里。
后来村里人说起这事,都摇头叹气。有人说李家祖上确实埋了银元宝,但那是用不义之财藏的,附了咒,谁起贪念谁倒霉。有人说那寡妇冤魂不过是守宝的“障眼法”,真正邪门的是人心里的贪欲。
乡村的鬼故事从来不只是关于鬼魂,更是关于人心深处的阴暗角落。那些被遗忘的伦理道德,被抛弃的传统禁忌,以及被贪欲蒙蔽的理智,往往比任何鬼影都更加恐怖。白发鬼影终会消散,但人性的阴暗面却代代相传,在每一个适当的时机,便会悄然浮现,引诱人们走向自己挖掘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