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货大楼货运通道的铁门还在“哐当”作响,是赵猛刚才用钢管撬开时撞的。林霄靠在冰冷的金属货架上喘气,能听见外面反恐部队的装甲车碾过碎玻璃的声音,探照灯的光柱透过门缝晃进来,在堆积如山的纸箱上投下晃动的光斑。
“这群孙子来得够快的。”赵猛抹了把脸上的烟灰,刚才烧大巴时溅了不少火星在脸上,“幸好咱们撤得及时,不然就得被当成‘恐怖分子’突突了。”
金雪扒着门缝往外看,眉头拧成了疙瘩:“他们在搜周边的小巷,带着警犬,看样子是铁了心要找到纵火的人。”她突然拽了拽林霄的胳膊,“你看站台那边——”
林霄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心脏猛地一沉。公交站台旁的路灯下,几个穿着蓝色工装的男人正围着燃烧的大巴车跺脚,其中一个手里还攥着皱巴巴的工资条,嘴里骂骂咧咧的,唾沫星子随着动作溅在地上。是公交司机!
“妈的,是老王他们!”赵猛突然低骂一声,“我以前跑货运时跟他们打过交道,这伙人被拖欠工资快半年了,上个月还堵过市政府大门。”
说话间,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举着手机凑到公交司机跟前,镜头怼得极近,嘴里还不停念叨:“师傅您说两句,是不是因为讨薪被拒才烧的车?当地政府是不是一直拖着不给解决?”
老王显然被“烧车”两个字刺中了,原本只是看热闹的火气瞬间窜了上来,一把抢过年轻人的手机对着镜头喊:“烧得好!这群吸血鬼!欠我们半年工资不给,还扣这扣那,今天烧的是车,明天就该烧市政府了!”
他身后的几个司机也跟着起哄,有人把工资条举起来对着镜头晃,有人对着燃烧的大巴车竖大拇指。那年轻人眼里闪过一丝狡黠,悄悄按下了录制键,转身就往人群外挤,手机屏幕上的标题已经拟好了——《讨薪无果!公交司机怒烧车辆,当地官府漠视民生引众怒》。
“操!这孙子在故意带节奏!”赵猛攥着钢管就要冲出去,被林霄一把按住。
“别冲动。”林霄的声音冷得像冰,“现在出去,正好把咱们和他们绑在一起,到时候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他看着那个年轻人的背影混进远处的记者群里,心里突然升起股强烈的不安——这背后有人在推波助澜,而且对本地的矛盾了如指掌。
果然,没过十分钟,金雪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是老张刚才趁干扰器暂停的间隙连上信号,发来的消息。点开一看,是条刚上热搜的新闻,标题触目惊心:《曝!某城公交司机因欠薪罢工,纵火泄愤点燃军用车,官府与军方互相推诿》,配图正是老王举着工资条的照片,背景里燃烧的大巴车被刻意模糊了“x演后勤”的字样。
“这群混蛋!”金雪气得指尖发颤,“这不是把他们往火坑里推吗?拖欠工资是一回事,烧军车可是重罪!”
林霄的脸色比通道里的铁架还沉。他点开评论区,已经炸开了锅——有人骂公交司机极端,有人骂官府不作为,还有人把矛头指向军方,说“演习扰民还扣工资”,各种阴谋论像野草一样疯长。更让他心惊的是,评论区里有几个账号在有节奏地引导舆论,反复强调“当好官方与军方勾结欺压百姓”,显然是冲着把事情彻底闹大来的。
“叮铃铃——”林霄的卫星电话突然响了,是广州打来的。他按下接听键,那边的吼声差点震破耳膜:
“林霄你们疯了?!烧公交车?还把人家讨薪的司机扯进来?现在全都在骂你们是暴徒!督查组已经在路上了,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不是我们干的!”林霄的声音也沉了下来,“有人在故意栽赃,利用公交司机的矛盾搅混水。你那边能不能查一下那个发视频的账号?”
gz沉默了几秒,背景里传来敲击键盘的声音:“查了,虚拟Ip,溯源到境外了。妈的,是有人想借这事搞事,把演习变交事件!”
林霄的心猛地一沉。他看向通道外,反恐部队的搜查还在继续,警犬的吠声此起彼伏。而公交站台那边,老王他们已经被武警围住了,有人被按在地上,工资条散落一地,被雨水泡得字迹模糊。
“这下麻烦了。”老周的声音带着哭腔,他刚才偷偷用备用手机看了直播,“督查组来了,肯定先抓带头闹事的,老王他们怕是要遭殃了……”
林霄没说话,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卫星电话的边缘。他突然想起一号那句“磨刀石就得有被磨碎的觉悟”,现在看来,这把刀不仅想磨碎他们,还想借机砍向更多无辜的人。公交司机的工资、被牵连的百姓、失控的舆论……这些像被串起来的珠子,最终都指向这场被别有用心之人利用的演习。
“不能让他们白背锅。”林霄突然站直身体,右腿的伤口在动作间扯得生疼,却让他的眼神更亮了,“赵猛,去把干扰器开最大,让他们的定位彻底失效。老张,找条通往市政府的小路,我们得去个地方。”
“去市政府?”金雪愣住了,“现在去不是自投罗网吗?”
“自投罗网?”林霄冷笑一声,目光扫过外面被押走的公交司机,“我们是去送证据的——李长河的账本、医院的黑料、还有这个栽赃视频的溯源记录,总得有人告诉督查组,到底是谁在背后搅局。”
他拽过赵猛手里的汽油桶,剩下的汽油还能烧一会儿。“顺便,”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也该让某些人知道,老百姓的怒火,不是谁都能随便利用的。”
货运通道外,雨开始下了起来,打在燃烧的大巴车上,发出“滋滋”的声响,升腾起大片白雾。反恐部队的装甲车还在搜索,警灯的红蓝光芒透过雾气照进来,像只困在笼子里的野兽。林霄知道,接下来要走的路,比沼泽地更难,比医院的通风管道更险,但他没回头——
身后是被栽赃的百姓,身前是藏在暗处的黑手,这场由演习开始的风暴,已经到了必须有人站出来兜底的时候。而他们这群被逼到绝境的民兵,就是那个不得不站出来的人。
远处的市政府大楼亮着灯,像座沉默的纪念碑,在雨夜里等待着即将到来的风暴。林霄握紧了手里的钢管,和金雪、赵猛、老周一起,消失在货运通道的阴影里,只留下一串带血的脚印,通向未知的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