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林的瘴气还没散尽,晨露在蕨类植物的叶片上凝成水珠,坠落在腐殖土上,溅起细碎的泥星。林霄的军靴碾过枯枝,发出“咔嚓”一声轻响,他下意识按住腰间的折叠刀——这是离开基地时,一个老兵塞给他的,说“山里比城里野”。
他们本以为风波已平。总指挥的通报像道护身符,让他们得以堂而皇之地离开演习基地,甚至在城边的补给站买了压缩饼干和防水布。可当越野车拐进通往林区的土路时,后视镜里突然冒出了两辆军绿色卡车,车斗里的士兵举着自动步枪,枪身反射的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不是红军的人!”赵猛猛打方向盘,越野车冲出土路,撞断两棵幼树后扎进密林。他盯着后视镜骂道,“是‘幽灵连’那帮孙子!演习时就跟咱们不对付,怎么还敢追出来?”
金雪翻出军用地图,指尖划过标注着“军事禁区”的红线:“他们的防区根本不在这一带,这是违规越界堵截!”话音未落,身后传来密集的枪声,子弹打在树干上,木屑簌簌往下掉。
更糟的是,前方的灌木丛突然晃动,几道迷彩身影钻了出来,举着枪对准他们。林霄瞳孔骤缩——是蓝军的人,臂章上的雄鹰标志被雨水泡得发乌。
“前后夹击?”老张举起撬棍,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们疯了?演习都结束了,还敢动真家伙?”
林霄突然想起指挥塔里那个派克钢笔军官被押走时的眼神,像条濒死的毒蛇。他拽开车门:“不是为了演习!是为了仓库里的文件——有人不想让我们活着走出这片林子!”
众人纷纷跳车,赵猛抓起备用轮胎挡在身前,橡胶被子弹打穿的声音像闷雷在耳边炸响。林霄拽着金雪往密林深处钻,老周举着裂屏的平板跟在后面,镜头还在断断续续地直播,弹幕只剩下零星的“信号差”“怎么回事”。
“往河边跑!”林霄吼道。他在基地的地图上见过,这片林区深处有条季节性河流,雨季时水流湍急,能形成天然屏障。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两种不同的呼喝声混杂在一起——红军的“站住!”和蓝军的“放下武器!”,却透着同样的杀意。赵猛突然停下,从背包里掏出几颗烟雾弹,是他偷偷从演习基地带出来的:“我去炸他们的阵型!”
烟雾弥漫开时,林霄拉着众人冲进河道。河水刚没过膝盖,底下的鹅卵石滑得人站不稳,金雪脚下一崴,林霄顺势将她拽到身后。老张和老周互相搀扶着往前挪,马翔则像条泥鳅,早已游出去几米远,在对岸挥手示意安全。
等所有人爬上岸,林霄回头望了眼,烟雾渐渐散去,两队士兵在河岸边短暂对峙,似乎为了谁先过河争执起来。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他们对地形不熟,迟早会追上来。
“得想办法断了他们的追踪。”金雪拧着湿透的裤腿,突然眼睛一亮,“电磁干扰器!马翔带的零件还在吗?”
马翔立刻从背包里翻出一堆电子元件:“都在!但缺电源,之前的太阳能板被打坏了。”
林霄看向河流上游,那里的水流冲击着礁石,激起白色的浪花:“有电源了。”
他们沿着河岸往上走了半公里,找到一处水流平缓的弯道。老张用撬棍凿开岸边的泥土,赵猛和马翔则开始组装装置——几根钢管拼成支架,将从越野车上拆下来的电机固定在中间,叶片对准水流方向。当湍急的河水推动叶片转动时,电机连接的导线立刻发出微弱的电流声。
“能撑多久?”老周举着平板,屏幕上的信号格还在疯狂跳动。
“水车的动力不稳定,但足够让干扰器运转四小时。”金雪调试着电路板,额前的碎发被汗水粘在脸上,“覆盖范围……十公里,足够屏蔽所有卫星信号和对讲机频段。”
马翔按下开关的瞬间,林霄的手机突然黑屏,老周的平板也彻底没了信号,屏幕上最后定格的弹幕是“突然断了?”。远处隐约传来惊呼声,大概是追踪的士兵发现通讯失灵了。
“成了!”赵猛一拳砸在石头上,水花溅了他一脸,“现在他们就是瞎子聋子!”
林霄却没放松。他知道,失去信号的军队反而可能变得更疯狂,就像困在笼子里的野兽。他示意众人躲进河边的密林,这里的树木粗壮,藤蔓缠绕,便于隐蔽。
果然,不到半小时,河对岸就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透过树叶的缝隙,他们看见两队士兵居然合在了一起,领头的是个陌生的军官,正拿着纸质地图咆哮,手指在上面胡乱比划。
“他们要搜山。”林霄压低声音,指了指上游的峡谷,“往那边走,那里有溶洞,能藏人。”
众人刚要动身,老周突然拽住林霄的胳膊,指着河对岸——那个陌生军官的领口,别着一枚和派克钢笔军官同款的徽章,只是图案更复杂,像只展开翅膀的蝙蝠。
“是他们的人。”老周的声音发颤,“这不是军队内讧,是有人在背后调遣……他们想把我们灭口在这儿。”
林霄的后背再次沁出冷汗。他原以为揪出派克钢笔军官就结束了,却没想到背后还藏着一张更大的网,大到能调动两支本应敌对的军队,在禁地里展开一场猎杀。
水流推动着水车,叶片转动的“吱呀”声在寂静的丛林里格外清晰。电磁干扰器还在工作,屏蔽着十公里内的所有信号,也屏蔽着外界可能的救援。
“看来,咱们得自己撕开这张网了。”林霄握紧折叠刀,刀刃在透过树叶的光斑里闪了闪,“溶洞里应该有信号盲区的缝隙,金雪,想办法把仓库的备份文件发出去,发给中央军委的加密邮箱。”
金雪点头,从怀里掏出防水袋里的U盘——这是她离开指挥塔时,偷偷拷贝的所有证据。
赵猛捡起两块石头,活动着手腕:“发文件的时候,我去给他们添点堵。”
老张把撬棍扛在肩上,咧嘴一笑:“算我一个。当年在工地上跟人抢地盘,就没怕过群架。”
老周调整着平板的角度,虽然没了信号,镜头却依然对着河对岸:“我把他们违规的证据录下来,总有重见天日的时候。”
林霄最后看了眼那辆还在转动的水车,水流冲击叶片的力道越来越大,仿佛在为他们积蓄力量。他深吸一口气,率先往峡谷走去,身后的脚步声整齐划一,像在敲打着丛林的心脏。
十公里的信号屏蔽,是困局,也是机会。至少在接下来的四小时里,这片丛林里的较量,将只凭勇气和真相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