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魂崖的谷底,瘴气如同凝固的墨汁,将阳光切割成零碎的光斑。幸存的锐士们背靠着潮湿的岩壁,沉默地擦拭着兵器上的血污。火把的光芒跳跃着,照亮他们脸上的疲惫与伤痕——昨夜的激战,让五百精锐折损近半,此刻能站直的,只剩下两百余人。
林浩坐在一块平整的岩石上,指尖摩挲着那块刚取出的魂晶。幽蓝的光芒映在他布满血丝的眼中,却驱不散眉宇间的沉重。魂晶的能量确实温和,能滋养灵魂,但弟兄们的鲜血,却像烙铁一样烫在他心上。
“将军,守晶兽的洞穴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李铁拄着断了半截的长刀走过来,左臂的伤口刚包扎好,渗出血迹染红了麻布,“医兵说,死去的弟兄……只能先就地掩埋了。”
林浩点头,声音沙哑:“立块木牌,记上名字。等我们回去,再带他们回落霞谷。”
他站起身,目光投向守晶兽消失的洞穴。洞口被瘴气笼罩,漆黑一片,像一张蛰伏的巨兽之口。昨夜的战斗已经证明,守晶兽虽然腹部受创,但力量仍在,尤其是那身鳞甲,寻常刀剑根本无法穿透。硬拼,只会让剩下的弟兄也埋骨于此。
“必须引它出来。”林浩低声道,“它受了伤,需要进食,也需要守护魂晶矿脉。我们……得给它一个不得不出来的理由。”
李铁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怎么引?”
林浩举起手中的魂晶,幽蓝的光芒在他掌心闪烁:“用这个。魂晶是它守护的核心,我们就在它洞口附近开采,它必然会忍不住现身。”
“可是……”李铁担忧道,“弟兄们已经经不起再一次冲击了。”
“我知道。”林浩的目光扫过幸存的锐士,他们眼中没有恐惧,只有同仇敌忾的决绝,“这次,不用弟兄们冲锋。我来引它出来,你们……按计划行事。”
他将早已想好的计策告诉李铁:“你带五十人,在洞穴左侧的岩壁上埋伏,那里有块松动的巨石,用绳索绑好,等守晶兽冲出来,我会想办法让它跑到巨石下方,到时候拉绳落石,先砸伤它。”
“另外五十人,带足火油和火箭,在右侧接应,等它被巨石砸中,就用火攻牵制,逼它露出腹部的伤口。”
“剩下的人,跟我正面吸引它的注意。”林浩握紧了铁枪,“我会佯装不敌,引诱它冲撞,你们趁机……”
他顿了顿,从腰间解下一把特制的短刀——刀身狭窄锋利,是老刘头用陨铁打造的破甲刃,专门用来对付坚硬的铠甲。
“等它冲过来,我会掷出这把刀,瞄准它的腹部伤口。能不能成,就看这一下。”
李铁接过短刀,入手冰凉沉重,刀刃锋利得几乎能划破空气。他用力点头:“将军放心!弟兄们就算拼了命,也会配合好!”
半个时辰后,一切准备就绪。
林浩带着一百名锐士,来到守晶兽洞穴前的空地上,故意用铁枪敲打岩壁,制造出开采魂晶的动静。他将那块已经找到的魂晶握在手中,幽蓝的光芒在瘴气中格外显眼。
果然,没过多久,洞穴深处传来一阵低沉的咆哮,地面开始轻微震动。
“来了!”林浩低喝一声,示意锐士们做好准备。
黑暗中,守晶兽庞大的身影缓缓浮现。它比昨夜更加暴躁,腹部的伤口渗出墨绿色的血液,染红了地上的碎石,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林浩手中的魂晶,发出威胁的低吼。
“畜生,你的对手在这里!”林浩挥舞着铁枪,故意用言语激怒它。
守晶兽似乎听懂了他的挑衅,猛地咆哮一声,四肢蹬地,朝着林浩猛冲过来!这一次,它的速度虽然不如昨夜,但冲击力依旧惊人,地面被踏出一串深深的蹄印。
“就是现在!”林浩大吼一声,却没有上前迎战,反而转身就跑,装作惊慌失措的样子。
锐士们也配合着“溃散”,朝着预定的方向撤退。
守晶兽见状,更加兴奋,嘶吼着紧追不舍,庞大的身躯撞在岩壁上,碎石飞溅。
“往巨石那边引!”林浩一边跑,一边留意着左侧的岩壁。
眼看守晶兽越来越近,腥臭的气息几乎喷到他的后颈,林浩突然一个急转身,手中的铁枪横扫,看似要攻击守晶兽的头部,实则用枪杆在地上一撑,身体借力向右侧翻滚。
这个动作看似狼狈,却精准地将守晶兽引向了巨石下方!
“拉绳!”李铁的怒吼声从岩壁上传来。
早已准备好的五十名锐士猛地拉动绳索,那块重达千斤的巨石轰然落下,带着破空之声,狠狠砸向守晶兽的背部!
“砰!”
一声巨响,守晶兽被巨石砸中,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庞大的身躯踉跄了几步,背部的鳞甲被砸裂了好几块,墨绿色的血液飞溅而出。
“火箭!射!”
右侧的锐士们立刻射出火箭,带着火油的箭矢落在守晶兽身上,燃起熊熊大火。火焰灼烧着它的皮肤,虽然无法穿透鳞甲,却让它更加暴躁,疯狂地扭动身体,试图扑灭身上的火焰。
“就是现在!”林浩抓住机会,从地上跃起,手中的破甲短刀凝聚了他全身的力量,朝着守晶兽的腹部伤口掷去!
短刀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划破瘴气和火光,精准地射向守晶兽的弱点!
“噗嗤!”
一声轻响,短刀整根没入守晶兽的腹部伤口,只留下刀柄在外!
“吼——!”
守晶兽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咆哮,痛苦地用巨爪去抓腹部的短刀,却因为角度刁钻,怎么也够不到。它的动作变得更加狂乱,身上的火焰被它撞得熄灭,却也让它彻底失去了理智,猩红的眼睛死死锁定了林浩,不顾一切地猛冲过来!
这一次,它的速度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快,显然是要与林浩同归于尽!
“将军小心!”李铁的惊呼声响起。
林浩瞳孔骤缩,他没想到守晶兽濒死之际,竟还有如此恐怖的速度。他想躲闪,却发现已经来不及了——守晶兽庞大的身躯几乎挡住了所有退路,而它那只闪烁着寒光的巨爪,已经朝着他的胸口拍来!
千钧一发之际,林浩猛地转身,用自己的后背,硬生生挡下了这致命一击!
“咔嚓!”
骨骼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林浩只觉得一股无法形容的巨力从背部传来,仿佛五脏六腑都被震碎,一口鲜血混合着内脏碎片猛地喷出,染红了身前的地面。
他的身体像断线的风筝一样倒飞出去,重重地撞在岩壁上,滑落在地,再也动弹不得。
“将军!”
锐士们目眦欲裂,发疯似的朝着守晶兽冲去,刀砍枪刺,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守晶兽虽然拍出了致命一击,但腹部的伤势已经彻底爆发,墨绿色的血液汩汩流出,力量快速流失。它踉跄了几步,庞大的身躯晃了晃,最终轰然倒地,激起漫天尘土。
直到确认守晶兽彻底没了气息,锐士们才疯了一般冲到林浩身边。
“将军!将军您醒醒!”李铁抱起林浩,他的后背已经塌陷下去,鲜血浸透了整个衣衫,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林浩艰难地睁开眼睛,视线模糊中,看到李铁焦急的脸,看到幸存的锐士们通红的眼眶。他想笑,却只能咳出更多的血。
“魂晶……”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指向守晶兽身后的洞穴,“里面……还有……”
李铁这才想起魂晶矿脉,连忙让人进洞查看。没过多久,几名锐士抱着数十块大小不一的魂晶跑了出来,最大的那块足有头颅大小,幽蓝的光芒照亮了他们悲伤的脸。
“找到了……将军,我们找到魂晶了!”李铁哽咽着说。
林浩的嘴角露出一丝微弱的笑容,他伸出手,李铁连忙将一块魂晶放在他掌心。冰凉的触感传来,让他混沌的意识清醒了几分。
他紧紧握住魂晶,仿佛握住了整个落霞谷的希望。
“若曦……”
他喃喃地念着这个名字,眼前闪过姚若曦温柔的笑脸,闪过她递平安符时担忧的眼神,闪过她在医馆里忙碌的身影……
“等我……”
最后一个字消散在唇边,林浩的手无力地垂下,彻底陷入了昏迷。
“将军!”
“将军——!”
锐士们的呼喊声在裂谷中回荡,却再也换不回他的回应。
李铁颤抖着探了探林浩的鼻息,还有一丝微弱的气息。
“快!医兵!快救将军!”李铁嘶吼着,声音因为恐惧而变调,“把最好的伤药都用上!一定要救活将军!”
医兵们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为林浩处理伤口,用夹板固定他断裂的骨骼,喂他服下姚若曦配置的救命丹药。
幸存的锐士们默默地围在周围,没有人说话,只有压抑的啜泣声在瘴气中弥漫。他们看着昏迷的林浩,看着满地的尸体和鲜血,看着那些来之不易的魂晶,心中充满了悲痛和决绝。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们都要带着将军,带着魂晶,回落霞谷。
裂谷的瘴气,渐渐吞噬了他们的身影。地下河的水流声,仿佛变成了低沉的哀歌,诉说着这场惨烈的胜利。而昏迷的林浩手中,那块幽蓝的魂晶依旧散发着微光,仿佛在默默守护着他,等待着他醒来的那一天。
落霞谷的风雪,还在下。姚若曦站在望楼上,望着黑风山的方向,手中紧紧攥着那枚没送出去的平安符,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他会回来的吧?
她在心里一遍遍地问自己,却只有呼啸的风声,回应着她的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