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还凝在药学堂的门环上,最小的药童已经背着药篓站在石碑旁。竹篓里的灵泉水陶罐晃出细碎的响,北境小姑娘给他编的同心结在篓口荡来荡去,红绸沾着薄荷的碎叶,像落了片绿星星。
“真的不用带这么多薄荷?” 他踮脚往石碑顶端够,想再摘片新叶塞进药囊,却被萧承煜按住肩膀。玄色衣袖蹭过他的发顶,带着北境雪灵芝的淡苦香。
“够了,北境也有种的。” 萧承煜帮他把歪斜的药篓背带系好,指尖划过篓里的药谱 —— 牛皮封面被孩子用红绸包了三层,边角还缝着片七叶莲干花,“路上每天抄一页,回来要检查的。”
北境的小姑娘抱着个布包跑过来,青布衫的下摆沾着草汁,是今早去药圃采龙胆草时蹭的。她往药童手里塞了个油纸包,里面的奶疙瘩还带着余温:“我阿娘说这个能顶饿,比你的麦芽糖抗冻。” 布包角落绣着只小药碾,石槽里的薄荷粉画得像团云。
林小羽往两人手里各塞了块新做的同心膏,瓷盒上的 “南北同心” 四个字闪着釉光:“这个治冻伤,比雪灵芝管用。” 她帮小姑娘把散落的辫绳系好,“到了北境记得给药圃的雪莲花画像,回来教大家怎么画。”
日头刚爬过竹匾,陈默已经把马车收拾妥当。车板上铺着灵泉水泡过的草席,药篓码得整整齐齐,最上面放着本《南北药谱》,红绸书签露在外面,像只招手的小手。李伯拄着拐杖赶来,往车辕上挂了串艾草编的铃铛:“路上摇着响,能惊走野兽。”
孩子们围着马车叽叽喳喳,南边的药童往最小的药童兜里塞紫苏叶:“这个治风寒,比北境的烈酒管用。” 北境的孩子则把雪灵芝粉末分给同伴:“记得用灵泉水调,老军医说这样才不燥。”
“该走了。” 萧承煜往马车上扔了捆薄荷枝,“插在车帘上,驱虫还提神。” 他看着两个孩子互相整理衣襟,突然对林小羽说,“等他们回来,把药圃扩大些,专门种北境的药草。”
马车刚出青山村,最小的药童就掀开帘子回头望。药学堂的屋檐在晨雾里只剩个模糊的轮廓,石碑顶端的薄荷叶却看得真切,像只挥动的小手。他突然指着远处的田埂:“那是不是七叶莲?” 北境的小姑娘凑过来,两人头挨头对着药谱比对,竹篓里的灵泉水晃出细碎的涟漪。
“是呢。” 小姑娘用炭笔在药谱空白页画了朵,花瓣歪得像星星,“回去教他们种在石碑东边,老秀才说东边朝阳,长得旺。” 她往药童嘴里塞了块奶疙瘩,“你尝尝,比麦芽糖耐嚼吧?”
林小羽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看着马车的影子变成个小黑点。萧承煜往她手里塞了个暖炉,是用灵泉水烫过的:“别担心,陈默会照顾好他们的。” 他指着路边的薄荷丛,“你看,咱们的药草都长到这儿了,他们走再远也像在村里。”
药学堂的院子突然空了大半。林小羽坐在石碑旁的石凳上,看着晾药架上还没编完的药囊,红绸在风里轻轻晃,像在等主人回来。苏晴抱着账本走来,发间的七叶莲已经半枯:“师父,将军,北境的信使留下话说,让孩子们到了就给冰叶画像,说那是他们新发现的宝贝。”
“把画像的法子抄给陈默。” 林小羽往药圃里撒着七叶莲种子,“告诉孩子们,不用画得太像,记清叶片上的白霜就行。” 她瞥见萧承煜正往石碑旁的坑里埋东西,灵泉水浇下去的瞬间,泥土里冒出细密的气泡。
“埋了坛同心酒。” 萧承煜拍掉手上的泥,“等他们回来挖出来,正好能治路上的风寒。” 他往坑边插了块木牌,上面刻着两个牵手的小人,“老秀才说这样能给孩子们保平安。”
日头升到竹匾上方时,林小羽正在药房整理药谱。指尖划过 “冰叶” 那页,突然想起北境小姑娘绣在药囊上的用法,字迹歪扭却格外认真。窗外传来苏晴的笑声,她举着封信跑进来:“师父!是陈默从山外寄来的!说孩子们已经认全了路边的药草!”
信纸在风里哗啦啦响,上面画着两个小小的药篓,一个装着紫苏,一个装着龙胆草,中间画着朵七叶莲。萧承煜凑过来看,突然指着角落的小画:“你看,他们把石碑也画上了,还在旁边画了株薄荷。”
傍晚的药圃格外安静。林小羽往薄荷苗上浇着灵泉水,水线在暮色里划出道银弧,正好落在石碑的 “心” 字上。萧承煜提着盏灯笼走来,烛火透过纱罩在地上投下药草的影子,像幅流动的画:“老秀才说要给孩子们写信,问要不要带北境的药种回来。”
“让他们自己选。” 林小羽往灯笼里添了根薄荷枝,香气混着烛火的暖漫开来,“喜欢什么就带什么,咱们的药圃什么都能种。” 她看着石碑顶端的薄荷已经抽出新藤,突然想起最小的药童说要编个大药囊,把南北的花香都装进去。
夜里的药学堂总想起孩子们的笑声。林小羽坐在灯下,往新的药谱上添着批注,笔尖划过纸面的声响,像孩子们在石桌上捣药。萧承煜坐在对面,削着两个小小的木药锄,锄刃上刻着 “南”“北” 二字,木纹里还留着淡淡的木香。
“你说他们现在到哪儿了?” 林小羽放下笔,望着窗外的月亮,“会不会也在看月亮?”
萧承煜往她手里塞了个刚削好的木牌,上面刻着轮满月,月下有两个背着药篓的小人:“肯定在看。” 他指着木牌上的药篓,“你看,这个装着紫苏,那个装着雪灵芝,像不像他们俩?”
三日后的清晨,陈默又寄来封信。这次的信纸画满了药草,路边的蒲公英、田埂的艾草,最下面画着两个并排的睡袋,里面塞着满满的药囊。林小羽认出那是孩子们自己绣的,红绸上的七叶莲歪得像朵小太阳。
“说北境的小姑娘夜里总踢被子,药童就把薄荷囊塞她被窝里。” 萧承煜念着信上的字,嘴角忍不住上扬,“还说他们学会用灵泉水给马治病了,陈默夸他们比兽医还厉害。”
药圃里的薄荷已经爬到了石碑的背面。林小羽蹲在那里,看着叶片上的露水滚落在 “北” 字上,突然想给孩子们寄些新采的七叶莲。苏晴抱着布包走进来,里面是村民们给孩子们的礼物:李伯的梅子酒、老秀才的药书,还有北境孩子托带的奶疙瘩。
“陈默说再过五日就到北境了。” 苏晴往布包里塞着同心膏,“老军医特意让人清理了间药圃,就等孩子们去种青山村的药草。” 她指着药谱上的冰叶,“说要让孩子们当小先生,教北境的孩子认南边的药草。”
萧承煜正在给石碑旁的新树浇水,灵泉水渗进泥土的声响里,混着远处的鸟鸣。他往树坑里撒了把薄荷籽:“等这棵合欢树长大了,就让孩子们在下面认药,南北方的树叶缠在一起,像他们的药篓。”
日头偏西时,林小羽坐在晾药架下,看着孩子们没编完的药囊发呆。红绸在风里荡来荡去,突然被什么勾住了 —— 是片新抽的薄荷藤,卷着绸带往石碑上爬,像在写封没寄出的信。
“你看。” 萧承煜走过来,指着藤上的嫩芽,“它也想跟着去北境呢。” 他往她手里塞了块麦芽糖,“孩子们说回来要吃灵泉水熬的糖,咱们先备着。”
晚饭时,药学堂的灯亮得像团暖融融的火。林小羽往药谱上贴了片新采的七叶莲,旁边留出空白,等着孩子们回来贴北境的雪莲花。萧承煜坐在对面,继续削着那两个小木锄,月光透过窗棂落在上面,把 “南”“北” 二字照得格外清晰。
“你说他们到北境时,雪莲花会不会正好开着?” 林小羽的指尖划过药谱上的留白,像在触摸远方的花瓣。
萧承煜往她手里塞了个刚刻的木牌,上面是朵并蒂的七叶莲和雪莲,根须在泥土里紧紧交握:“肯定开着。” 他望着窗外的石碑,“就像咱们的薄荷,不管长到哪里,根总在这里。”
夜深后,药圃的虫鸣渐渐歇了。林小羽靠在萧承煜肩上,看着灯笼在石碑旁轻轻摇晃,薄荷的影子在地上织出张绿网,把 “南北同心” 四个字裹得严严实实。她突然想起孩子们出发前,最小的药童偷偷在石碑后刻的小字 ——“我们会回来的”,笔画歪扭却透着股执拗的认真。
月光穿过薄荷叶的缝隙,在药谱上投下跳动的光斑。林小羽知道,用不了多久,那空白处就会贴上北境的雪莲花,孩子们会带着新的药种回来,把路上的药草故事讲给石碑听。而她和萧承煜,会守着这片药圃,守着满架的药囊,等路随药香,把归人带回青山村的晨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