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阳城上空,仿佛笼罩着一层驱不散的阴云。
州牧府内,药石的气味日夜不散,弥漫在雕梁画栋之间,也萦绕在每个有心人的心头。
刘表躺在锦榻之上,面色灰败,眼窝深陷,昔日单骑定荆州的豪雄气概,已被沉疴消磨殆尽。
他时而清醒,时而昏沉,清醒时望着床榻前神色各异的众人,浑浊的眼中充满了对身后事的无尽忧虑与恐惧。
“琦儿……琮儿……”他含糊地念叨着两个儿子的名字,手臂无力地抬起,又颓然落下。
床榻边,以蔡夫人(刘表后妻,刘琮生母)和蔡瑁、张允为首的拥琮派,日夜不离左右。
蔡夫人妆容精致,却难掩眉宇间的焦虑与算计,她紧紧握着幼子刘琮的手,仿佛那是她唯一的依靠。
蔡瑁、张允则眼神闪烁,不断与心腹交换着眼神,暗中调遣兵马,控制襄阳要冲,隔绝内外消息,尤其是断绝了与长子刘琦的一切联系。
而另一面,以蒯越、傅巽等部分老臣为代表的势力,则忧心忡忡。
他们或出于对正统的坚持,或忌惮蔡氏外戚权势过大,更有人隐隐看到了依附曹操的巨大风险,但在蔡瑁的兵威之下,皆敢怒不敢言,只能暗中叹息。
新野,左将军府。
林凡与诸葛亮对坐弈棋,棋盘上黑白交错,杀机四伏。
“襄阳消息,刘景升已数日未能视事,蔡瑁调动城防,软禁异己,其心昭然若揭。”诸葛亮落下一子,声音平静,却道出了荆襄即将到来的惊涛骇浪。
林凡指尖夹着一枚白子,并未立刻落下,目光仿佛穿透了墙壁,看到了襄阳城内的暗流汹涌:“大树将倾,猢狲岂能不散?蔡瑁欲立幼主,挟之以令荆州,甚至不惜引曹孟德这头猛虎入室,实乃自取灭亡之道。”
“然也。”诸葛亮颔首,“蔡瑁此举,看似掌控大局,实则已将自身置于炉火之上。荆州忠义之士,岂能尽服?且曹操狼子野心,岂是易与之辈?引狼入室,终被反噬。”
“这对我们而言,是危机,更是天赐良机。”林凡的白子轻轻点在棋盘一处要害,“刘景升若去,荆州无主,蔡氏倒行逆施,正是主公高举义旗,收拾人心之时。只是,需防蔡瑁狗急跳墙,对我新野用兵。”
诸葛亮羽扇轻摇,成竹在胸:“亮已命云长加强边境戒备,翼德、子龙所部亦随时可动。此外,江夏刘琦公子处,亦需遣人联络,共谋大事。”
就在此时,亲卫来报,称有荆州故人,化名前来,有要事求见。
来者竟是伊籍,他神色匆匆,压低声音道:“皇叔,二位军师!刘荆州病危,蔡瑁、张允已拟好降表,只待刘荆州一去,便即刻奉二公子刘琮为主,献荆州于曹操!他们……他们甚至可能对皇叔您不利,欲除之而后快!”
刘备闻言,又惊又怒:“景升兄尚在,彼等安敢如此!备当亲往襄阳探病……”
“主公不可!”诸葛亮与林凡几乎同时出声阻止。
“此乃蔡瑍诱敌之计,主公若去,必是又一个鸿门宴,恐有去无回!”诸葛亮疾声道。
林凡也肃容道:“主公,此刻襄阳已是龙潭虎穴,去不得。当务之急,是整合力量,准备应变。蔡瑁欲降曹,便是将‘抗曹’的大义名分拱手让于主公!我们需立刻打出旗号,联络所有不愿降曹的荆州力量!”
刘备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激愤,他知道两位军师所言在理。他看向伊籍,郑重一拜:“机伯(伊籍字)冒险来报,备感激不尽!还请机伯速回,联络志同道合之士,务必小心!”
伊籍离去后,左将军府内灯火通明,彻夜未熄。一道道命令从府中发出:
关羽所部前出,占据有利地形,防备襄阳方向突袭。
张飞、赵云所部进入战时状态,加紧操练。
马良、马谡等文官,开始起草檄文,准备在关键时刻,以刘备的名义,公告荆州,反对降曹。
林凡则再次秘密联络江夏的刘琦,以及通过赵云建立的渠道,向江东释放更加明确的联盟信号。
与此同时,襄阳城内,蔡瑁府邸密室。
“刘备那边有何动静?”蔡瑁阴沉着脸问道。
张允回道:“戒备森严,关羽已前出布防。我们派去的细作,也难以靠近核心。”
蔡瑁冷哼一声:“算他警觉!无妨,只要老头子一死,我们立刻拥立琮儿,献州于曹公!届时,曹操大军南下,刘备区区新野弹丸之地,顷刻间化为齑粉!传令下去,看好刘琦,绝不能让他与刘备汇合!”
暗夜中,无数信使带着不同的使命,奔走在荆襄大地上。
忠诚与背叛,野心与恐惧,在这片即将失去主人的土地上激烈碰撞。
刘表的病榻,仿佛成了荆州命运的转折点。一方是欲献地求荣的蔡瑁集团,一方是蛰伏待机、高举义旗的刘备势力,还有远在北方向南眺望的曹操,以及隔江观望的孙权。
荆襄九郡,已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座药气弥漫的州牧府,等待着那最终时刻的来临。
一场决定南方格局乃至天下走向的巨大风暴,即将以刘表的死亡为号角,轰然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