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城被围,朝国国祚风雨飘摇。在这最后的绝境之中,那三位仅存的庇护神明也做出了不同的选择。
汉江水神隐匿于滔滔江水之下,气息晦暗不明,似乎在观望,又似乎在积蓄力量做最后一搏。
而最为沉寂的始祖神檀君大皇,依旧深藏于王宫深处的檀木神像之中,气息古老而厚重,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唯有妙香山神,这位原本地域性极强的山神,在亡国灭种的巨大压力下,竟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狠厉与决绝。
他深知单凭自身力量,绝难抗衡城外那两支散发着令他灵魂战栗气息的军团。于是,在朝国主战派神官的疯狂献祭与协助下,他做了一件惊世骇俗的事情——吞噬!
他以汉城为中心,强行抽取朝国境内残存的、尚未完全凝聚灵智的弱小山川地只的本源!
一座座小山、丘陵的微弱灵性被他强行掠夺、吞噬。这个过程充满了痛苦与暴戾,那些弱小地只的哀鸣仿佛回荡在天地之间。然而,凭借这种近乎魔道的方式,妙香山神的力量在短时间内疯狂暴涨!
他的神躯不再局限于妙香山,而是变得无比庞大、凝实,仿佛由无数山石脉络强行拼接而成,周身缠绕着驳杂不纯却又汹涌澎湃的土黄色神力,散发出堪比真正神明的威压!他原本清明的山神眼眸,此刻也充满了混乱、暴虐与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
“够了!足够了!”妙香山神感受着体内那从未有过的强大力量,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声浪震得汉城墙垛上的砖石簌簌落下,“本神已成真神!岂能再龟缩于此,坐视尔等践踏神土?!”
他一步踏出汉城,庞大的神躯落在地面上,引发一阵地动山摇。他目光赤红,死死锁定城外军阵最前方那两道最为巍峨的帝王虚影——朱元璋与朱棣。
“明朝的帝王!可敢与我一战?!纵然败亡,本神也要死在冲锋的路上,而非屈辱地湮灭!”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悲壮而又扭曲的决绝。
然而,面对这看似气势汹汹、已然达到真正神明门槛的妙香山神,朱元璋与朱棣的眼中,却同时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淡漠与审视。
在两位开国与拓疆的雄主眼中,这妙香山神看似强大,但其神力驳杂不堪,根基虚浮,完全是靠吞噬同类强行提升上来的“伪神”,境界不稳,心性更是已然失衡。其威胁,甚至还不如之前赛特麾下那两位得到正统加持的伪神。
朱元璋微微侧首,神识与朱棣交流:“老四,此獠外强中干,空有蛮力,不足为惧。你我任何一人出手,三招之内,必可取其神格,碎其神魂。”
朱棣目光锐利,回应道:“父皇所言极是。不过,眼下汉江水神隐匿,檀君未现,仍需你我坐镇,以防不测。况且……后世子孙,久居安乐,需经血火磨砺,方能承继国运,不负祖宗基业。”
两位帝王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了军阵之中,那道略显敦厚、但眼神坚毅的虚影——洪熙帝朱高炽!
朱棣之子,仁宗皇帝。
他在位虽短,却以仁厚着称,休养生息,为后来的“仁宣之治”奠定基础。其性格宽仁,但绝非怯懦,体内流淌的,同样是大明朱氏的铁血与担当。
“高炽。”朱元璋的声音直接在朱高炽的识海中响起,“此獠便交由你处置。此乃磨砺,亦是责任。让这异邦山神,见识我大明后世帝王之威!”
朱高炽闻言,身躯微微一震,随即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他深知这是祖父与父亲对他的考验与信任。
他深吸一口气,越众而出,对着朱元璋与朱棣的方向深深一躬:“孙儿领命!必不负祖父、父皇期望!”
远在京都的林凡,神识感知到这一幕,微微颔首。他自然也看出了妙香山神的虚实,对于朱元璋和朱棣以此磨砺后代帝王的做法,并无异议。有这两位雄主压阵,足以应对任何变数。
朱高炽踏步而出,虽无朱元璋那般横扫六合的霸道,也无朱棣那般锐意进取的锋芒,却自有一股沉稳如山、仁德载物的气度。
他望着那庞大山神,手中光芒一闪,一柄造型古朴、象征着仁政与德治的帝剑出现在手。
“大明,洪熙帝,朱高炽。”他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帝王威严,“汝以邪法强提修为,祸乱山川,其行当诛。今日,便由朕,送你入灭。”
妙香山神见对方竟只派出一位气息看似并不如何凌厉的后世帝王,感觉自己受到了轻视,更是怒不可遏:“区区后世小儿,也敢大言不惭?给本神死来!”
他咆哮着,双拳紧握,那由无数山石脉络组成的巨拳,缠绕着狂暴驳杂的土黄色神力,如同两座真正的山峰,带着碾碎一切的威势,朝着朱高炽当头砸下!拳风过处,空间都为之扭曲,大地裂开深深的沟壑。
面对这恐怖的一击,朱高炽并未硬撼。他深知自身力量与对方存在差距。他脚踏玄奥步法,身形如同风中柳絮,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双拳的正面轰击。
那狂暴的拳风擦着他的衣角掠过,将他身后的地面砸出两个巨大的深坑。
“哼!只会躲闪吗?”妙香山神怒吼,双拳连连挥动,如同狂风暴雨,无数巨大的岩石如同炮弹般从其神躯上剥离,铺天盖地射向朱高炽。
同时,他引动大地之力,一道道巨大的石刺从地面猛然突起,试图限制朱高炽的移动。
朱高炽面色凝重,将身法施展到极致,帝剑挥舞,剑光如幕,将袭来的岩石纷纷斩碎。
他的剑法并不以刚猛凌厉见长,而是圆融绵密,蕴含着一种“厚德载物”、“以柔克刚”的意境,每每能在关键时刻,以巧破力,化解对方的猛攻。
一时间,场中只见庞大的山神疯狂攻击,土石飞溅,地动山摇,而朱高炽的身影则在其间穿梭闪烁,看似惊险,却总能在千钧一发之际化险为夷。
然而,久守必失。妙香山神的力量毕竟强横,一次猛烈的范围性地震波攻击,终于让朱高炽身形一滞,一道凌厉的石矛擦着他的肋部飞过,带起一串血珠,帝袍被划破。
“陛下!”明军阵中传来一阵惊呼。
朱高炽闷哼一声,眼神却愈发坚定。他知道,不能再一味闪躲了。
他稳住身形,将帝剑竖于胸前,不再压抑体内流淌的大明皇血与那份承继的国运!
“朕承太祖、太宗之志,抚育万民,德披四海!大明国运,加诸朕身!”
轰——!
一股虽然不如朱元璋、朱棣那般霸道锐利,却更加醇厚、磅礴、绵长的国运龙气,自冥冥中垂落,注入朱高炽体内!
他的气息瞬间暴涨,周身绽放出温和而坚定的明黄色光芒,那光芒仿佛能承载万物,安抚躁动。他肋下的伤口在龙气滋养下迅速愈合。
他手中的帝剑,也变得光芒内敛,却更显厚重,剑身之上仿佛有万民耕作、百业兴旺的虚影流转。
“仁者,非怯也!德政,亦需铁血扞卫!”朱高炽声音陡然变得铿锵有力,他主动出击,帝剑挥洒,剑势不再一味绵密,而是融入了帝王的决断与威严!
“民心所向,即为天意!万民·社稷剑!”
他一剑斩出,没有撕裂空间的锋芒,却有一股浩瀚无匹、承载了亿万黎民期盼与大明国运的沉重力量,如同无形的浪潮,向前奔涌!这股力量,并非毁灭,而是同化,是秩序,是承载!
妙香山神那狂暴驳杂的神力,在这股蕴含着“德政”与“万民”意志的剑势面前,竟如同遇到了克星,变得滞涩、混乱,甚至开始自行瓦解!
他那强行吞噬而来的力量,本就不稳,此刻在更高层级的“秩序”力量冲击下,反噬自身!
“不!这是什么力量?!”妙香山神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力量在流失,在崩溃!他疯狂挣扎,试图凝聚神力做最后一搏。
但朱高炽不会给他机会。他趁势而上,帝剑化作一道洞穿虚妄、裁定善恶的明黄色流光,直刺妙香山神那因力量反噬而暴露出的、由无数弱小地只怨念汇聚的核心破绽!
“以朕之名,安尔等怨魂,赐尔等解脱——洪熙·定鼎!”
剑光没入核心。
妙香山神庞大的身躯猛地僵住,他低头,看着那明黄色的剑光在自己体内扩散,净化着那些哀嚎的怨念,瓦解着他强行凝聚的神格。他眼中的疯狂与暴虐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茫然与解脱。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神之秩序……”他喃喃自语,庞大的神躯开始寸寸崩解,化作最精纯的土系元气和无数得以安息的微弱灵光,回归天地。
妙香山神,陨落!
朱高炽持剑而立,微微喘息,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却更加明亮、坚定。这一战,对他而言,是一次至关重要的洗礼。
朱元璋与朱棣对视一眼,微微颔首,眼中露出一丝满意之色。
汉城之内,一片死寂。主战派面如死灰,主和派与中立派则心思各异。而那汉江之水,似乎流淌得更加湍急了一些。王宫深处,檀木神像之上,那股古老的气息,似乎也微微波动了一瞬。